倪伟友不是傻瓜,当然能听出金帅话里的意思,眼珠一转笑道:“既然省长回来了,我们就有了主心骨,是不是请你先休息一下,我们再向你详细汇报一下情况。”
金帅摆了摆手:“情况我都清楚了,五十七个人生死不明,我想休息也休息不好。伟友省长,看样子你中午喝了不少的酒,既然我回来了,我看你还是回去休息,省政府这边还是由符晨同志值班吧。”
没等倪伟友再啰嗦,金帅大步走向越野吉普车,快要坐进车里的时候又停住了脚步:“符晨同志,你记录一下,第一,立刻按程序向中央办公厅值班室,汇报我省发生的这次重大煤炭安全生产事故。第二,省卫生厅马上组织一支医疗救援队伍赶赴事故现场。第三,所有与这次事故的有关单位,立刻结束休假,随时听候命令。”
这些话在来的路上已经和符晨交代过了,金帅之所以要再当众讲一遍,除了要让大家都引起重视之外,还有当众打倪伟友耳光的意思。
倪伟友的脸本来就黑,听到金帅的话后,黑脸就有些发紫了,这老小子的脸皮也是够了厚的,金帅的话音刚落,他就接上了:“金省长,事故的原因还不清楚,我们是不是不要那么急着向中央汇报。”
金帅冷冷的看着倪伟友:“事故发生后必须在第一时间向中央汇报,难道伟友省长不知道这个规定吗?出了这么大的事故能捂得住吗?掩耳盗铃的蠢事最好不要做。”
随着一阵砰砰的关车门声,前面开路的警车打开了警笛,轮胎与水泥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飞快的开出省政府大院,早就在省政府大院待命的几辆车跟了上去。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得出来,省政府的救援工作不是不及时,准备工作也不是不到位,而是因为倪伟友的拖延,这些救援车辆才一直没有出发。
正在上面和一些厅级干部扯皮的副省长卫青博,听到金省长回来了,此时也急急忙忙的跑了下来,很遗憾的是当他下来的时候,金帅的车队已经驶出了省政府大院。
“老倪啊,金省长是不是去芒山了?你怎么没去呢?”
倪伟友苦笑了一下:“人家不让我去,我忙活了半天给他做了嫁衣。”
看了倪伟友一眼,卫青博也没有吱声,苦笑着摇了摇头,望了望跟在他后边的干部们:“刚才在会上都讲过了,大家回去赶紧准备吧,省长已经去芒山市现场指挥了,你们自己就掂量着办吧。”
“请伟友省长和青博省长等一下,”看到两个人要走,符晨把他们给拦住了:“现在我传达一下金省长的三点指示……”
耐着性子听完符晨传达了金帅的三条指示,倪伟友和卫青博相互看了看,虽然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平静,但是不屑一顾的目光却骗不了任何人。符晨只是省长助理,他有什么资格向两个在省政府排名靠前的副省长,传达金省长的指示呢?
符晨也看出了两个人的意思,反正金省长指示已经传达给他们了,执行不执行,执行的力度如何,那就不关符晨的事了。
“符助理,请等一下,”符晨刚要走,就听到背后响起了倪伟友的声音:“向中央办公厅报告这件事情,你是不是再慎重考虑一下?”
官场的称呼是非常有讲究的,即便是副职都会去掉副字以示尊重,以前倪伟友见到符晨都会称呼他为符晨省长,倪伟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称呼他为符助理,其意思也就不言而喻了。
符晨停住了脚步,看着倪伟友淡淡一笑,不仅给他加上了个副字,而且在说到那个副字时还特意加重了语气:“倪副省长,刚才你已经听到金省长的指示了,我们这些做助手的要协助一把手的工作,发生了重大的安全生产事故,第一时间向中央办公厅汇报,这是中央的规定,还有什么需要慎重考虑的?”
符晨也不是个善茬,既然倪伟友称呼他符助理,他当然要以牙还牙,点出倪伟友只是个副职,本来两个人以前就有矛盾,现在自然是不会再相让了。
“呵呵,作为负责安全生产的副省长,这些道理我比你懂得多,在事故原因没有明了之前,就急匆匆的向中央报告,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符晨看了倪伟友一眼:“如果你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可以直接打电话和金省长讲,我这个省长助理当然要听省长的了。”
倪伟友压低了声音:“看来你又抱上省长的大腿了。”
“我是想抱上省长的大腿,可遗憾的是到现在还没有抱上。”符晨笑了:“不过尽管没有抱上,但和他对着干的胆量我是绝对没有的,陈沛文可是比你我厉害多了吧,还不是照样被中纪委双规了?”
两个人尽管都有掐死对方的心思,但讲起话来却依然面带笑容,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个人的关系相当不错,实际上却已经撕破脸皮了,这也许就是高级领导干部的涵养性吧。
望着符晨的背影,倪伟友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阴险的笑容,小子哎,你以为抱上金帅的大腿就万事大吉了吗?还敢拿陈沛文被中纪委双规这件事情来威胁我,我看你是打错了算盘。陈沛文被双规又能怎么样?最后的决战还没有开始,现在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哪。
正在赶往芒山路上的金帅,却不知道在他走后,倪伟友和符晨之间又闹出了这么一出戏。其实即便知道了,金帅也不会理会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他现在全部心思都在想着如何尽快解救出埋在井下的五十七名矿工。
省城距芒山市有两百五十多公里,而芒山市距瓦窑煤矿又有六十多公里,如果是高速路,这三百多公里路程最多也就用三个小时,可是红州省的路况太差了,为了保证省长的安全,隋洪涛又不敢把车开得太快,当金帅一行赶到瓦窑煤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多钟了。
前面就是瓦窑煤矿了,在明亮的灯光照耀下,坐落在半山腰上的井架依稀可见,空地上停满了各种各样的救援车辆,几辆救护车虽然没有鸣笛,但车顶上的警示灯却一闪一闪的,显示着这里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
下车走了没有几步,就听到人群的呼喊声,距离矿井越近声音就越大,在听到一些女人和孩子的哭声时,金帅意识到这些人是被困矿工的家属,听到矿上出事才赶来的。
小山般的煤矸石堆下,聚集着上百位男女老少,有的站着,有的蹲着,还有的半躺半卧着,虽然姿势不一,但却毫无例外的都在嚎啕大哭,有喊名字的,有叫爸爸的,这种惨景真是催人泪下。
几个年轻人想从煤矸石堆向井口冲,却被前面站成一排的警察给拦住了,金帅皱了皱眉头,大步向前走去,没走几步也被警察给拦住了。
“这位是金省长,”邱乐忠上前一步,对领头的警察说道:“芒山市的领导在哪里?请带我们过去。”
带头的警察听说省长来了,微微一怔急忙敬礼:“报告首长,市委曹书记和魏市长正在矿上办公室后面的指挥部。”
在警察的带领下,金帅向煤矿的办公室走去,越走越觉得情况有些不对,矿区的建筑物非常简陋不说,生产设备还极为原始。按照省政府对全省煤矿行业整顿的有关规定,年产十万吨以下的煤窑要全部取缔,这家煤矿的年生产能力,无论如何也达不到十万吨,分明就是一个小煤窑。
如果瓦窑煤矿达不到十万吨的年产量,是谁允许保留下来的呢?有是有这么大的胆量敢顶风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