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庭尧回头。
房间里的气温骤降。
陆浅浅已经意识到自己讲错了话。
她把那些‘野菜’咽下去,仓皇的擦了下嘴,“我没有别的意思……”
“阿花告诉你的?”傅庭尧看了她一眼,冷意尽现。
“嗯。”陆浅浅咬住嘴唇,只觉得这身穿着打扮什么都便宜都没占到,反而在这一刻更丢人了。
“以后下楼的时候多穿点。”傅庭尧淡淡的,“别感冒。”
陆浅浅总觉得他和以前不一样了,那种冷意现在完全是对着她的,“嗯。”
她不敢多说,口腔里都是生草和面粉搅和在一起的味道,很难受也不敢做出什么嫌弃的表情。
一直硬挺着,直到傅庭尧的身影消失。
“砰砰!”桌上的碗筷,在同一时间四处飞溅在地,破碎的瓷片在灯光下反射出白色的光。
竟让陆浅浅一时间眯了眼睛。
“母亲。”傅宥站在楼梯拐角处,静静地看着她。
……
简宁的半地下室。
她想象中的孩子一定是很乖很聪明的,虽然偶尔可能会有点调皮,但永远都不会像傅加一样爱哭。
简宁把枕头拿起来,冷冷道,“我就这一个枕头,你都给我弄湿了。”
“呜呜呜……”傅加更委屈了,但同时也更难过了,“我这么小都有好多好多枕头,妈咪这么大了,居然只有一个,呜呜呜……怎么这么可怜……呜呜呜,加加想把全世界的枕头都搬过来给妈咪。”
简宁:“……”
他原本是为什么哭来着?
因为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还是因为这里的环境太差了?
还是因为别的?
但现在都不重要了,因为他的重心明显又回到了简宁身上。
他是在为她而哭。
因为心疼。
简宁抱着那个枕头,看他在床上缩成小小的一团,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一个孩子的心,真的可以这么柔软吗?
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有了想把他抱在怀里哄一哄的冲动。
她藏在枕头下的手微微向前倾斜了一些,在快碰到他的时候,又收了回来。
因为傅加已经自己擦好眼泪,擤好了鼻涕。
抬着那双红通通的眼睛看着她,“妈咪不喜欢我哭是不是?加加以后都不哭了,会做让妈咪喜欢的孩子。”
“不用……”简宁下意识反驳,“不用做让我喜欢的孩子。”
“为什么?”傅加的声音还带着鼻音,听起来万分可怜。
明明是一张和傅庭尧几乎一模一样的五官,但全完没有他身上那种冷峻,好像只是借用了他的外壳。
不过也的确是和他不一样的灵魂。
她的话头被噎了一下,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因为妈咪希望你成为你自己……”
这也是她对自己孩子的期望。
只可惜,没有机会说给他听。
傅加再次激动的两眼泪汪汪,一下子扎进了简宁的怀抱里,“妈咪!你承认是我妈咪啦!”
简宁手里的枕头已经飞了出去,她两只手腾空着,看着这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靠在她身上,“我……”
她想否认。
她也的确不是那个意思。
就是刚刚一时间有些恍惚,险些把这个孩子当成了自己那个死去的死婴。
所以才会顺口脱出妈咪这样的自称。
但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在傅加面前,就会变成五年前那个心里有情,脑中有爱的简宁,那个有血有肉的简宁,而不是现在这个行尸走肉一样,充满了算计和报复心的女人。
傅加……
是可以让她自由呼吸的孩子。
虽然他是陆浅浅生的……
但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简宁感受着傅加对她全身心的信赖,眸子有些湿润,好像他们上代人的恩怨在她心里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
和孩子无关。
那只是陆浅浅和傅庭尧犯下的罪孽。
她在心里再次警告自己,也慢慢回抱住了傅加。
傅庭尧靠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眸子渐深,“简宁。”
他推门进来。
傅加吓了一跳,爹地好凶,现在比平时还要更凶!
“没事。”简宁看出他的不安,若无其事地拿毛巾给他擦了擦身上,确保没有汗水了,能睡得舒服点,然后把他摁到薄被里,“快睡觉。”
她给了傅庭尧一个眼色,示意他们出去说。
傅庭尧冷笑,她以为她是谁,让他出去就出去?
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和简宁一起站在月光下了。
虽然没有星星,甚至月亮也很小,几乎算得上黯淡无光,但傅庭尧总觉得今夜的天空格外亮。
“我一直都住在这里。”简宁看他一眼,居然一点都不像生病的样子,看来他的忍耐力和体格比五年前更优秀了。
“所以我不算借住。”
傅庭尧冷笑,“我说什么了吗?你就这么急着开脱。”
“你……”简宁愣了一下,好像面对他的时候,她还是不够冷静,可能是因为以前太痛了。
她的语气越来越冷,“你找过来做什么?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刚在厨房听着有动静,应该就是他?
为什么他没站出来当场揭穿她?
傅庭尧站的近了一些,立体的五官投入她的瞳孔,映出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容,“这里是我家,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倒是你。”他最关心的是简宁为什么会主动出现在他们面前,“带走我儿子还自称是他妈,你就这么想做我妻子,给我孩子做后妈?”
他笑得残酷,“我的妻子陆浅浅还好端端活着呢,简小姐的如意算盘打的还真是响。”
看来他确实很早就盯上她了,甚至把她和傅加的对话都听了去。
她的药对他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简宁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不想和他靠的这么近。
“怎么?又玩欲擒故纵?”傅庭尧冷笑着捏住她的下巴,“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你如果真的想离开我远远的,为什么会在明知道我最近在这座别墅休息的情况下,没有搬走?”
她只是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他这种富裕的人生,已经很难共情到这个世界上的穷人是怎么活的了。
他们五年前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五年后亦然。
但他在变,她也在变。
她反手把傅庭尧的手扣住,不知不觉间,已经扎了一根针在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