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攸听到少年的惊呼,有些诧异道:“怎么,难道你与灵溪陆家有何牵连?”
“……”
灵溪陆家的盛名不但在灵溪镇人尽皆知,恐怕在灵溪所属的黄沙县里也是声名远播的,虽然灵溪陆家为人处世已经非常低调与谨慎,即便是自家的产业也都是雇人来打理,自家的子弟只在幕后运作,但仍免不了为外人所知,而且,陆家生意上的收入令很多的名门望族都为之眼热,在凉州境内只怕也能排得上号。
陆家有没有钱毋庸讳言,但到底多有钱,却没几人知晓。
要知道每日往来于灵溪镇做生意的客商动辄就有上万人,每日一家的贸易额也是少则数百,多则数万的真金白银在流动,而陆家的产业更是占了灵溪镇产业的十之七八,即便刨去杂七杂八的分成、费用,每日里的进项也是多得惊人。
况且,陆家盘踞此地已有一百七十多年之久。
别看陆家只是偏居于武朝的荒凉之地——凉州,但陆家的生意不但在武朝境内纵横四海,遍地开花,更是在西域、北莽、胡射国、乌燕国等多地设有自己的贸易行,只是这一点,恐怕只有陆家的家主——陆之义自己心知肚明。
少年淡然道:“我就是陆家的子孙,我叫陆不言。”
“陆不言?”攸攸喃喃道,又细细地端详了他一番,忽然面露惊恐之色,“你……真的是陆家的长房长孙……陆不言?这……怎么可能呢?”
“如假包换!”少年笃定道。
“鬼呀!”攸攸忽的发出一声惊惧的啸唳声,她的脸色很白,很白,就像天上挂着的那轮弯月般幽冷、惨白,这道啸唳声在空旷的虚谷中传的很远,很远,惊飞了栖在林中的夜鸟,而她自己也是被眼前这位少年给吓得浑身瑟瑟发抖。
……
能让一个真鬼错把自己当作鬼,而且吓得魂不附体,那这里面一定有鬼!
“你知道什么,就把你知道的东西全都说出来,这样对大家都好。”余良沉声道:“老夫既然能救你,也能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何去何从,你自己斟酌吧!”
攸攸一脸的惊惧,又掺杂着无尽的痛苦。
过了半晌,她才稍稍平复了一些自己的心情,颤声道:“仙师,我说出来,您能保证原谅我,不杀我么?”
余良面沉似水,冷冷道:“你有和我讨价还价的余地吗?不怕实话告诉你,即使你自己不说,老夫通过搜魂术一样可以查清你所有的秘密,不过……”他的眼神里闪出一抹凌厉的寒光,“到那时,可就什么都晚了,实话告诉你,老夫手底下超度的亡魂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不差你一个!”
“搜魂术”属于道门禁术之一,天下几大道派均有类似禁术,不但效果非常霸道,还有些逆天。
各派只有掌教等极少数人物才有所掌握,属于严格控制传播的秘笈法术,知道其奥妙的修炼者极少。
“搜魂术”,顾名思义,就是通过法术的施展,能够将要搜魂者脑海内的记忆摄取出来,而且中术者的灵识也会随之被抽离,如此一来,被搜魂者就丧失了自己的灵识,成为一具行尸走肉,会变得与白痴无异!
这种法术的后果光想想,就会令人不寒而栗。
攸攸学过心机术,从他的表情以及语气中,就知道眼前这位仙师所言非虚,而且,自己刚才就曾亲身领教过他的法术,简直是不测之渊。
权衡再三,攸攸抬头望向余良,轻咬嘴唇缓缓道:“好!我说……”
……
云荡山,盘羊关。
盘羊关总兵方大奎,是位四十来岁的汉子,原本是一副白面书生的清秀模样,但边关大漠常年的风刀霜剑,他浑身上下早已被打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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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粗糙黝黑,像荒凉戈壁滩上的一块黑石般毫不起眼。
他不像个将军,倒像个吟游诗人般着了一身便服,宽袍大袖,坐在关隘旁的巨石上吹起了一支羌管,远远望去,颇有几分出尘的味道。
这支羌管温润如玉,洁白无瑕,周身上下又泛起函幽育明的缕缕光晕,一看便知不是凡物,殊不知,其实这羌管乃是一根羊腿骨制成,至今已有二三百年的历史,这根羊腿骨既是吹奏的乐器,又是策马的马鞭,故又名曰“马鞭”或“吹鞭”。
一曲高亢苍凉的羌笛声起,原本有些无精打采的将士们听了,脸上不禁浮现出温暖的笑容。
古旧残缺的城楼上插着一杆失了颜色,有些破旧的旌旗,在朔风里猎猎作响,它陪伴着边关的将士们驻守在这荒凉戈壁,看惯了无数的边关冷月,看惯了无数的戍角铮鸣,看惯了无数的人间疾苦,却从未见过权贵老爷们颐指气使的身影。
羌笛和着风声,悠然飘远,消失在了天尽头。
放眼望去,残红如血的夕阳,杳无人烟的大漠,高耸入云的群山,愈发衬托的这座孤零零关隘显的渺小,就像流浪在家门外的弃儿一般,自武朝国祚数至今,盘羊关被暴雪欺凌过,被风沙肆虐过,亦被外族的铁骑袭扰过,而远在千里之外安享太平的贵人们却不曾关心过。
落日下的盘羊关,满目苍凉。
就在这时,和着这悲凉的羌笛声,一阕沧桑悠远的边曲远远飘来。
“上马不捉鞭,反拗杨柳枝。
下马吹横笛,愁杀行客儿。”
众人抬头望去,伴随着悠长的驼铃声,只见有七八匹骆驼驮着货物从远处走来,后面还跟着数百只绵羊,刚才那沙哑悲凉的吟唱声正是来自那位骑在头驼背上的一位老者。
这时,方大奎也停了笛声,眯眼望向渐渐走近,风尘仆仆的商队。
戍边的将士们也都打起了精神,各司其责,暗地里却不禁有些埋怨自己的这位总兵大人,边塞苦旅,虽是暮春三月,边塞仍寒冷如冬,这里除了漫天的黄沙白杨,哪有柳枝可折,偏生要吹奏这首载满乡愁的《折柳曲》,生生勾起了大家的乡愁!
……
“方总兵,辛苦辛苦!这是兄弟从北境那边带回来的土特产。”说着,那老者把一包东西塞到方大奎的手里,“不成敬意,给兄弟们分分,喝杯酒暖和暖和,这大冷天的还在这当值,真不容易!”
“田掌柜,你看你……”方大奎半推半就,“大家都是老熟人,你这……忒见外了!”
入手分量不轻,手感有软有硬,不必打开来看,方大奎自然明白,软的不是狐裘貂皮,就是雪蚕丝,硬的自然是黄白之物。
一扬手,喝道:“撤掉拒马,打开关卡,给田掌柜放行!”
……
虚谷,茅屋小院。
攸攸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那少年一眼,那个叫陆不言的孩子明明已经早死了,那可是自己亲眼所见,这……又是怎么回事?有道是人死不能复生,而他又怎么会重生了呢?
简直是奇了怪哉!
她定了定心神,缓缓道:“我进陆府那年才九岁,府里的黄管家见我年小体弱,可怜我,也没分派什么重活,只让我干些端茶烧水的轻松营生,每日里跑跑颠颠,再也不用像在训练营里那般刀光剑影拼死累活的了,我年纪小,又会讨大人欢心,渐渐大家也都开始喜欢我了,可以说,自我懂事以来,那是我过得最快乐的一段时光,简直如同进了天堂一般。”
她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显然是沉浸在旧日的美好回忆里。
是啊!怎么能不快乐呢?
离开卧虎司那个虎狼之地,远离了那如地狱般暗无天日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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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回归到一个正常的生活环境中,虽说是干些伺候人的活计,但这点苦累与卧虎司那野兽般的训练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少年虽对她的过往不甚了解,但在听了她小时候的经历后,对她情不自禁的产生了些许的怜悯与同情,心中的仇恨此时也淡了一些。
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攸攸又道:“就那样,我在陆府过了一年多快乐的日子,第二年……陆府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少年感到心脏停了一拍,忍不住问道。
“看把你给紧张的,不是坏事,是好事!”攸攸见少年满脸的关切,解释道:“陆府的大少爷,哦,也就是你爹,陆之义陆大爷和你娘大婚了,这可是轰动一时的大事,我记得在他迎亲那天,那可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阖府上下张灯结彩,还来了不少人,看样子都是些非富即贵的客人,好像还有境外的的蛮人,操着各种口音哪哪的都有,他们很多人说话我都听不懂。”攸攸满脸兴奋道。
少年一听这话,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地。
你们家管结婚叫大事啊?但……又好像没什么不妥,但总归有些别扭。少年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自古皆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人情似纸张张薄,事事如棋局局新。
虽然陆家的府邸远在云荡山深处,交通多有不便,但那些权贵们,豪绅巨贾们却趋之若鹜,蜂拥而至为陆之义来贺喜,其中的原因与道理可谓不言自明,而且,陆家的生意不但在武朝境内星罗棋布,更是涉足周边几个邻国,东家的大公子成亲,不但是他自家的大事,更是与陆家有生意往来的三教九流的大事,要知道,作为长房大爷那可是将要接管家族生意的不二人选,也是陆家生意场上未来重要的掌门人,试问,有几个人敢不给陆家这个面子的?
“但是,自打大少奶奶进门后,竟是一连三年一直未有身孕,只为这事可把老爷、太太给急坏了!”攸攸又道。
“噫!”少年不免又是惊奇,“这是怎么回事?”
余良白了一眼少年,怎么回事,还不就是那么回事么,要说自己这傻徒弟还真是个怪胎,聪明起来,比谁都聪明,可一旦傻起来,也真是天下无敌了!
他无奈地摇摇头,深叹口气。
“后来老爷花重金求来一张方子,没出仨月大少奶奶就有喜了!”攸攸意味深长的看了少年一眼,“来年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少年轻叹一声,不知为何竟有了些许的感慨。
“那时我已十二了,就被安排到大少奶奶身边,帮忙伺候月子,照料孩子。”攸攸忽然面现苦色,道:“可就在那时,卧虎司的人竟又找我来了,让我出手……将小少爷害死!”
“啊!?”少年与余良不约而同皆惊呼了起来。
……
攸攸低头沉默了许久,才幽幽道:“起初,我一直磨磨蹭蹭的没有动手,虽然心里害怕,但一直很犹豫,也很矛盾,陆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对我挺好,我也是人,是人就有良心,这一拖,就拖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我本以为这事就那么过去了,谁知,他们……竟丧尽天良的在我身上下了娃娃蛊,又通过我把这娃娃蛊染到了小少爷的身上……”
“娃娃蛊?”
这是少年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不知怎的,身上陡然生出一股寒意,他知道师父是千机门的,对于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皆有所涉猎,于是,转头向余良问道:“师父,您知道这娃娃蛊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余良沉吟半晌,手捻胡须,半天沉默不语。
“师父,您倒是说说看呀,不会连你也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吧?”少年着急道。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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