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暮云昭平静地问道。
向来对某些事情非常迟钝的封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这个问题常敏锐起来，甚至连脊背都不由自主地挺了挺。
这关系到欺骗暮云昭的次数，以及两人好上的时间点。
暮云昭鼻腔里哼出一个音催促道：“嗯？”
谎言一个，需要千百个来圆，封曦实在不善于说谎，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你筑基的时候。”
“那么早就发现了……”暮云昭恍然，“怪不得，冷漠疏离的帝君大人突然对我平易近人起来，我还傻乎乎地以为我魅力惊人，把你迷得神魂颠倒，感情是你心里有鬼啊？”
封曦苦笑：“抱歉。”
“别啊，道啥歉，你又没对不起我，不就是对我上辈子这样……”暮云昭学着当年冷酷无情的星恒宫之主，扯了一把腰间，把空气团一团揉了揉，接着跟掷棒球一样用力一抛，“当个累赘一样丢出去吗？”
“我没那样。”封曦头疼道。
暮云昭冷笑一声，“有区别吗？”
封曦：“……”
“现在又把我当个傻瓜，哄一哄，骗一骗，看着我围着你团团转，想尽办法耍着花样追求你，生怕哪一天你不喜欢我离开我……”暮云昭想起自己患得患失的心理路程，气得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好你个封曦，你八百个心眼子啊！还说什么入我星恒宫，须遵守门规，感情这玩意儿只对弟子有约束，对你这祖师爷形如一张废纸？待人以真，不得欺瞒，啧啧啧……”他凑到封曦的面前，煞有其事道，“我瞧瞧帝君大人的脸皮有多厚，居然有脸让我抄那么多遍！”
一回想刚跟随封曦修行的时候，稍微勾引他一下，就得被丢去抄弟子规，念上八百遍清心咒，暮云昭的怨气顿时跟那些怨灵一样，满身黑气。
要是早知道，他高低也得让这混蛋天天倒茶送水洗衣做饭，理直气壮地要这要那！
“活了上亿年的古董，岁数果然不是白长的！”他愤愤道。
封曦被骂得不敢还一句嘴，只能再一次道：“对不起。”
“我很生气。”
看出来了，封曦叹道：“抱歉。”
青年眉毛一竖，“你除了道歉，还会干嘛？”
封曦语塞，想了想，他伸手牵住暮云昭的手，结果“啪”清脆的一声打在手背上，拍开了。
封曦：“……”这可是暮云昭第一次动手打他，还不让他碰。
虽然知道一旦坦白，所有的账都会翻起来，暮云昭没那么容易哄，但是难度系数好像依旧超过了他的想象。
这该怎么办？
感情的事，太难了，封曦头一次感觉到棘手。
忽然，他的终端震了震。
封曦这个终端的账号极少有人知道，也就暮云昭偶尔联系，平时就跟摆设一样。
他低头看了看，然后挑眉，暮云昭就在眼前，还气鼓鼓的，显然不太可能是他在联系，那么……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门边，只见一只小鸡仔探头探脑，见封曦看过来，还握紧翅膀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之后马上溜了。
封曦心中顿时有了计较，这小东西平时不太可靠，但有些关键时刻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他正思索着怎么背着暮云昭查看，正好，暮云昭的终端也响了。
青年低头看了看，发现是秦成风的通话请求。
想了想，他接通了，“什么事？”
“阿昭，现在有空吗？东方度在森罗万象包了场，所有试炼者都在这里庆祝，有没有兴趣过来凑个热闹？”
森罗万象？
“你们不是皇宫里开宴会吗？”暮云昭问。
“开什么宴会，我们都逃出来了，那种场合全是政治，无聊透顶。”秦成风说着，继续问，“怎么样，来吗？”
“不来。”暮云昭没好气道。
秦成风一听这语气就觉得不太对劲，秉持着好奇和关心，他问：“怎么了？”
“怎么了？”暮云昭冷笑一声，“我很生气，我在骂人！”
“骂……谁呀？”他们好像没惹自家首席吧？
“还能有谁，某个坏透了的神祇冕下！”暮云昭气呼呼地瞪了封曦一眼，却见后者竟然在查看终端，嗯？
秦成风：“……”有时候吧，持宠而娇这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的首席。
这根本就是要上天的节奏。
“那你继续，我们就不打搅了。”秦成风干笑一声，赶紧结束通话，免得成为这两位之间的炮灰。
暮云昭一关闭通讯，封曦就坐直了身体，然后就见青年冷声问：“你在看什么？”
封曦嘴角一抽，揉了揉眉心，“没什么。”
他就知道那小东西连人都不是，怎么可能给出靠谱的建议，会指望它的自己也是病急乱投医。
暮云昭眯了眯眼睛：“给我看看。”
封曦：“……”
“不能看吗？”暮云昭问。
封曦思索片刻，建议道：“我觉得你还是别看，看了会更生气。”
那就更要看了！暮云昭抬起下巴，眼神锐利逼人，示意交出来。
封曦心中一叹，然后勉为其难地把终端里的内容发给了他。
暮云昭纡尊降贵地点开来，在封曦的目光下，慢慢地沉默了，周围的空间仿佛无形之中被冰冻了起来。
“……”
他缓缓地抬起头，面容有一丝丝扭曲，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仿佛在说，原来你是这样的帝君。
封曦苦笑道：“你别误会，这内容是你的终端发过来的。”
暮云昭瞬间仿佛被踩了尾巴似得暴跳起来，“怎么可能！”
什么叫做吵架最快速的和解方式，就是把生气的另一半压在床上狠狠地标记一次！一次不够，来两次！做到他嘴巴求饶，身体满足，心再硬也会变得柔软，接着辅佐以花言巧语和滑跪道歉哄哄，危机彻底解除！
这是什么令人发指的渣滓理论！
暮云昭一想到那画面，浑身不对劲起来，脸红发烫，也不知道是戳中的心事，还是觉得狗屁不通，总之处在暴走的边缘。
在暴风雨即将倾盆而泄的时候，突然，封曦的眼神往边上瞥了瞥，暮云昭蓦地回头，就见一只小小的身影嗖一下缩到了门后。
“小、凤、凰——”暮云昭咬牙切齿地唤道。
“主，主人……”小凤凰在暮云昭吃鸡的眼神下，浑身的茸毛都竖了起来，差点尖叫出声。
“我是不是说过，不许你再下载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暮云昭想明白了始末，气得眉毛倒立，张牙舞爪犹如凶恶的魔物。
小凤凰害怕极了，连忙解释：“没有啊，主人，这是经过严密统计才得出来的结论！”
“什么狗屁的结论！”
“可是主人您就吃这一套啊！每次您跟大人标记之后，就会变得特别好说话，特别粘人，愉悦值是最高的，小凤凰都有记录的！”
封曦一听，神情微微惊讶，接着若有所思地看了恼羞成怒的暮云昭一眼，嘴角几不可见地扬了扬，带着一丝恍然。
小凤凰终究不是人类，再智能的机甲系统也不会明白他的主人为这个充满逻辑却又揭了老底的解释，瞬间将怒气飙升到了临界值，扭曲的面容下，最终火山爆发了。
只听见刷拉一声，君子别无落在手中，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暮云昭二话不说就砍了过去。
那模样，仿佛看见了令人可憎的魔物。
小鸡仔再也抑制不住尖叫了起来，“啊啊啊，主人，小凤凰错了！大人，救命啊——”
翅膀慌忙地扑腾着，以屁滚尿流的姿态紧急逃窜。
“你个吃里扒外的混蛋，我宰了你！”十二把弧刀顿时激射出去，叮叮叮地缠向小凤凰，瞬间把它捆成了粽子。
暮云昭迈着鬼畜的脚步，提着剑狰狞地走了过去，小凤凰泪眼汪汪求饶，一段无序的数据流划过，产生了即将报废的前兆。
简直鸡飞狗跳，乱七八糟，但房间里的封曦端起茶轻轻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鸡仔的建议不靠谱，但拉仇恨值的本事还是很稳的。
第165章 融合弑神
小凤凰可怜兮兮地面对着墙壁进入自检程度，含泪将所有暮云昭觉得不该留的数据一串串删除。
这边，封曦软声求和道：“别生气了，以后万万不会有事再瞒着你，可好？”
暮云昭斜睨过去，“真的？”
“自然。”
虽然帝君大人的信用在暮云昭这里已经大打折扣，但不管再怎么扣分，总归较常人高出很大一截。
“那就姑且信你一次。”暮云昭哼哼道。
封曦终于松了口气，“多谢。”
其实设身处地想想，若他是封曦，会硬着心肠带着陪伴了十万年的伙伴一起赴死吗？
暮云昭似乎也无法斩钉截铁地给出确切的答应。
过去的事，闹一闹也就算了，再计较也没什么意义，但问题是……封曦不会因为他是寰宇之心，所以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和他在一起吧？
想到这里，他心情有一点点微妙，不由地望向封曦，后者见他异样的目光，刚落定的心又忐忑起来，不是已经翻篇了吗？
“怎么了？”他试探地问。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合籍？”
封曦一怔，接着笑了，“等你飞升之后。”
这么晚，暮云昭不太高兴，“太久了吧！”
封曦看他一脸不满，不由莞然，“若无血咒在身，在你我心意相通之时，便可合籍共享我的气运和功德，但现在与你来说反而于修行有碍。阿昭，我舍不得你背负这枷锁，而并非我不愿，其实……”说到这里，他面露犹豫，似有些难以启齿。
“其实什么？”
封曦迎着暮云昭那清澈如水的眸子，最终还是道：“我古板无趣，你却活泼热情，轻易就能得到旁人注目，时日长久之后，我也怕你后悔选择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