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你自己不知道,你当时看着那个李武德说出李天一名字的时候表情是有多么微妙,我觉得你完全不像是个局外人。
于是,我随后就查了你的档案,并去了你户籍所在地望城路派出所,在那里我了解到了‘梦想之家’的情况,也了解到了你和金小宇的关系。
但让我震惊的是金小宇竟然在去年7月24日就遭遇车祸死了,那不就在纪钢找我说起金小宇到信访办送来申诉材料的第二天吗?当时纪钢说是把金小宇打发走了,那时我也没多想。但现在想来,难道他是用车祸这样的方式把他打发的?
金小宇死了,但我在他死后几个月还是收到了一个快递,里面就是我想看到的那些照片,还有一封讲述这些照片的来源的信,当然信里并没说明拍照人的信息,我明白那是在保护这个证人。
这个快递是以一个旧案补充材料的名义寄给我的,那些旧案都是我让你看的。当我在看这些照片的时候,你在留意我的反应,我都注意到了。再加上我已经知道了你和金小宇的关系,所以我当时就十分肯定这些材料就是你寄给我的,你寄给我这些材料的目的我当然也非常清楚。
交通总队的吉丰年队长是我多年的老朋友了,我很信得过他,我私下找他了解了金小宇车祸案的调查情况,他当然答应会为我保密。当时调查这起车祸的难度是很大,因为肇事者找了辆已经报废的车子,挂了假车牌做的案,事发的地方又没有监控,事发后这辆车遗弃的地方也没监控,所以这个肇事者从头到尾都没有留下过任何身影。
好在这些人还是有疏漏之处——那块假车牌。莱西市那几个做假车牌的的人和窝点我都太熟悉了,经过线人的查探,我最终经过两个中间人后找到了最终的买家王浪。
这个王浪就是当年李天一的其中一个同伴,作证说是金宏明把李天一逼入莱西湖里的。我当时也很惊诧怎么会是他,虽然莱西就这么大,我也知道他一直在社会上混,但绝没想到他会是那个肇事司机。
我跟踪了他好几天,终于在那天他喝的醉醺醺的时候行动了,没等他来得及关门我就进入他的房间并轻松制服了他。
他认识我,当我假装要把一粒‘毒药’塞入他的嘴里的时候,他害怕了,他说纪局长答应过他不会杀他的,而且他有纪钢跟他通话时候的录音,如果我杀了他,他的朋友就会把那段录音寄到各级纪委去,原来他是把我当做了纪钢派去灭他口的人。
我说我不信他有纪局长的录音,他说让我自己听听他手机里的7月23日下午的那个录音文件,这个录音文件是原件,但他已经拷出来交给朋友备份了。
我听了那段录音,竟然真的是纪钢的声音,从他跟这个王浪的说话语气来看,还是那种很熟悉的主仆关系。
纪钢在电话里给王浪交代的任务就是制造一起车祸撞死金小宇,并且要做的干净不留痕迹,要找一辆找不到车主的车,制造交通事故的地方人要少,要没有监控,撞完以后赶紧逃逸撤退。如果有什么不干净的地方,纪钢说他再想办法擦干净。
这段录音就在随信所附的u盘里。”
看到有个u盘,许长生赶紧又拿起信封往里看了一下,果然在信封底部有一个黑色的小u盘。
许长生接着往下看信。
“虽然当年我就不太相信王浪和潘成成的证词,又通过照片基本确定了他们的证词是谎言。但我还是想从他口里亲耳听到事情的真相,于是我问他当年为什么一定要说谎是金宏明把李天一逼入湖里的。
王浪说,开始是他和潘成成害怕李天一的父亲李武德追究他们的责任。因为李武德在他们眼里一向是个很霸道凶狠的人,而且还是个有后台的镇长,现在他儿子李天一死了,而作为同伴的他们却在旁边没有能救他,他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们。
于是他们想起前面李天一带头挑逗那个叫洛小艺的女子的时候,她丈夫金宏明曾拿着砍柴刀追赶他们,他们就商量把责任推到金宏明身上。后来说我曾怀疑过他们的证词,并挑出了他们证词中的一些纰漏,他也一度想据实回答,但纪钢在审讯他的时候暗示他还有一个女证人也看到金宏明在湖边拿着刀在追赶他们,让他就一口咬定是金宏明把李天一逼到湖里去的。就这样,他和潘成成后面就咬定说是金宏明了。
这些王浪的招供,我用自己的手机录了下来,现在也拷到u盘里了。
听完王浪的招供,想到他做伪证害死了金宏明,现在又制造车祸害死了金小宇,还间接地让我成为了制造冤案的帮凶,我一时怒火中烧,把他按在床上,拿起桌上的一瓶白酒就往他嘴里灌。王浪开始还挣扎,但后面开始强烈地呕吐,咳嗽,最后慢慢地没了动静。
我清理了现场,然后拿着从王浪那里得到的证据就离开了。我知道我这是在用私刑,肯定是不合法的,但我并不后悔,我也不会逃避,我以后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
在我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之前,我决定索性把我有能力处理的人都处理完。所以7月16我在查到潘成成的住处后,就开锁进到他屋里在他家的煤气管道上做了点手脚。9月2日,我借外出查案偷偷来到河头店村,用开水惩罚了毛彩凤。
上面这几个案子按照惯例都是由我带的一中队查案,所以我很顺利地把这些案件都断成了意外死亡或无法查到凶手的悬案。
本来我在接下来准备找机会惩罚纪钢的,但他也并不是省油的灯。王浪案发后,他在找我了解案情的时候就对我有所试探,我想尽办法才应付过去。接下来潘成成和毛彩凤又出事后,他也完全明白过来了,这些案子看似孤立,实际上都是二十年前李天一水库案的延续,是冲着当时害死金宏明的那些人来的。
我看得出来纪钢害怕了,他加强了自我保护,这让我很难找到下手的机会。虽然纪钢不确定杀死王浪等人的是谁,但因为三个案子都是我办的,又都没抓到凶手,所以纪钢对我产生了怀疑。恰好我由于自责,又做了这些案子,精神疲惫,被医生诊断有抑郁症,所以纪钢就借机把我调离了负责刑侦的一中队。
哦,对了,关于我对王浪、潘成成和毛彩凤惩罚的经过我都用手机录了下来,现在也一并拷到了u盘里作为对我审判的证据。
好了,我想说的就这些了,作为一个抑郁症患者,我已经决定到莱西湖还债,欠金宏明的债,有我的一份。
另:
亮城,我知道你来我这里一定是想为金小宇伸张正义、讨回公道的。但你不像师父那样曾经在以前犯了大错,而且你还年轻,刚开始你的事业,你绝不要像师父这样行私刑。
我已经给你师母留了另外一封信,在我出事之后,她会让你去找金海市刑警支队的支队长许长生,他是我省有名的刑侦专家,曾破坏很多大案。我也有幸与他合作办过案,他为人正直,秉公执法,一定会帮助你把我没做完的事做完,那就是为金宏明父子主持公道,伸冤昭雪,惩戒上面的元凶。
等许队长到莱西办案后,我会让你师母把我的这封信和u盘里的证据交给你,再由你交给许队长,相信有了这些东西,他会更加快速顺利地侦破此案。
师父:曾国庆”
看完曾国庆的信,许长生良久无语,他佩服曾国庆的勇气,但并不赞成他的做法。即便曾国庆二十年前没有坚持原则,在纪钢等人的压力下违心地草草结案而造成了金宏明的冤案,那他也只是从犯,他也应该只负责次要责任,他罪不至死。他应该收集证据,积极向上级检察机关进行检举,把纪钢和王浪等人移送法院进行公正的审判,那才是对他自己最好的救赎,也是还金宏明、金小宇父子清白和公正的最好方式。
没想到曾国庆在跳湖自杀之前,已经安排好了这么多的事情,现在从他提供的照片、自述信和u盘中的这些视频和语音证据基本上已经可以为金宏明翻案了,金小宇车祸案、王浪醉酒死亡案、潘成成煤气中毒案和毛彩凤开水烫喉案也都找到了真相并可以正式结案了。
而唯一一个还没答案的正是许长生此行来莱西主要要调查的纪钢坠楼死亡案,因为在此之前曾国庆已经跳湖自杀了,所以不像前面的几起案子,这个案子不可能与曾国庆有直接的关系。
经过这一周的调查,与这系列案件关系最大的也就剩下金亮城了,而他恰恰在纪钢坠楼当天傍晚还去了他的办公室。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纪钢在金亮城离开后抽了满满一烟灰缸的香烟,期间还烧掉了一张残留‘水库’字样的纸条。
既然金亮城现在把他师父所做过的这些这么秘密的事情都交给自己了,说明他是绝对信任自己的,不如彻底跟他摊开来谈谈。
想到这里,许长生看向了金亮城,金亮城也正看着他。
“小金,半个多月前你来找我的时候你还不知道你师父做的这些事情,如果当时知道了还会来找我吗?”许长生问道。
“会的!”金亮城回答的很坚定。
“虽然师父做的这些事情确实有违法律,但他惩罚的都是些有罪之人,而且他已经自愿为此付出了自己生命的代价。我找你也是师父的意思,因为即使师父做了这些,但冤案还并未平反,首恶还并未被惩罚,他希望把剩下未完成的事情由你来帮他完成。”金亮城补充说道。
“我想这也是你的意愿吧,毕竟你去年千方百计地想办法从派出所调到刑警队,就是一直朝着为你兄弟金小宇的事情来的吧!”
“对,我承认!”
“但你第一次找我之后,我并未如你师父希望的那样马上过来,你知道我们公安局办案是有程序、有制度的。”
“是的,我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我当时回来后是很失望的。师父走了之后,凭我一个小警察什么时候能为小宇和他爸爸鸣冤昭雪?况且那时候我还怀疑师父并不是自己跳湖的。”
“所以你最终决定冒险主动出击了?”许长生觉得时机刚刚好,马上试探性地发出了关键的一问。
金亮城没有马上回答许长生的问题,他直直地看着许长生,反问道:“如果有证据证明公安局长,政法委书记犯罪,你们调查组会怎么办?”
“当然是依法严办,我们调查组来之前,省公安厅厅长赵友吉已经明确指示,不管案件涉及什么人,都要一查到底,坚决法办!”
“好,我相信你们!”金亮城似乎下了决心。
“我来见你一周后,见上级单位迟迟没有动静,我明白按照当时的情况你们是不会派调查组来调查我师父的死因的了,我想借机让你们调查小宇的车祸和旧案也就不可能了。
我再三思考,想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于是决定冒一下险,主动出击一把。我写了一封关于检举当年莱西湖边冤案的检举信,落款人是金小宇朋友,信也是密封好的。同时我又准备了一个密封好的快递袋,里面放了金小宇从蒋家良那里带来的照片,我先匿名快递给了信访办转曾国庆。
然后我拿着这个快递袋和检举信去找了纪钢,就在他坠楼那天的傍晚。我告诉他这些材料是我经过信访办的时候,秦老师交给我的,她说是寄给我师父曾国庆的,现在曾国庆不在了,就交给我看看怎么处理。我对纪钢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于是想想还是交给局长,再由局长来决定交给谁处理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