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笙终于说：“妈妈，我……其实还有点犹豫。”看到顾星灼的时候，他的犹豫会变少，感觉情不自禁下一刻就要答应他。人不在眼前的时候，陆笙却会生出许多退缩和犹豫。他们的确是互相喜欢了，如果顾星灼只是随便的一个什么人，那陆笙可能并不会多想。可顾星灼……他是乔阿姨的孩子。陆笙开始时候觉得这是缘分，可和顾星灼的关系走到这一步，这缘分却捆住了他想要往前的脚步。好喜欢顾星灼，可乔阿姨资助自己，自己却和乔阿姨的儿子谈恋爱。陆笙觉得自己该上审判席的，他是个坏孩子。杜敏知道他犹豫的原因后，也是沉默片刻，生活就算好了起来，但过去留下的烙印还是永远都在。杜敏想知道别的孩子在初恋时候也会想这么多吗？这个年纪的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多顾忌？她心里难受，伸手把陆笙搂过来，轻轻拍孩子的背：“胡说，乖乖怎么会是坏孩子。”“乖乖，你只要想想，你喜欢他吗？”陆笙这倒是不用犹豫，痛快承认：“嗯。”喜欢的，当然喜欢。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又怎么想那么多？杜敏就又问：“那你想想，不和他在一起，觉得遗憾吗？”陆笙不说话了，怎么会不遗憾。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如果不能在一起，只是想想，就觉得心里有一块什么被挖走了似的。杜敏一锤定音：“那就在一起，你们这个年纪，就是要开开心心恋爱的，怎么就要想那么多？”她说：“你想想，当年妈妈辞职创业，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未来还没有到来，有可能好也有可能坏。杜敏说：“乖乖，学会享受当下。”陆笙品味了片刻，从妈妈怀里直起身来，从小养成的乐观一面开始反扑了。杜敏就看儿子自己琢磨了一会儿之后，一下小脸就明媚起来了。陆笙笑嘻嘻：“哎呀，我是想太多了，该享受当下，说不定根本谈不了那么久呢！”他仔细琢磨了，身边同学们初恋分手比例好高的，好多人初中就开始谈朋友，然后就换。高中更乱，还有的一次谈好几个。陆笙觉得自己和顾星灼搞不好谈着谈着就觉得也没有很合适，他们才多大啊。现在就想家长那边的事情，是有点儿远。现在的小孩，像他这样事事都和家长报备的才是少数吧？陆笙反正是没见哪个小伙伴，一谈对象就和家里说的。那以后的问题，以后再说呗！杜敏：“……”啊这……真是挺听劝一孩子。杜敏想了想，还是要说一下：“但也不能太随便知道吗？脾气也要收敛一点，不要欺负人。”陆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圆了眼睛看妈妈：“我怎么会欺负人？妈妈你不是应该担心顾星灼欺负我吗？我脾气多好啊！”杜敏：“你当我没看见，你还踹人家呢。”陆笙当时就哑火了，靠，妈妈也太火眼金睛了，怎么桌子底下轻轻踹一下都能被看见！杜敏就笑：“你小时候喜欢谁就收不住，小霸王一个，别人不看你，你就踢人家。”陆笙根本不记得这一茬：“哪有！我不是一直小天使吗！”杜敏哼哼：“那都是后来了。”一开始那个坏啊，难带的不得了，看不见人要哭，别人不理他要闹，不合心意就叫。那时候叫乖乖，是真想陆笙能乖一点，小魔王可太讨厌了，要不是长得可爱，杜敏烦起来真是恨不得给他扔了。可后来等到孩子真的乖了，杜敏又心疼。陆笙不是天生就乖的，他是知道自己该乖了。那么小，就要被逼收着脾气，杜敏真是眼眶都热了。陆笙难以置信：“一定是骗我的！”杜敏就笑，岔开话题，她怕再说自己当着儿子的面要忍不住，说：“不过话说回来，你早就说起过小顾的……”陆笙：“啊？”杜敏就说：“你那时候不是看新闻，你乔阿姨采访时候说，她是因为小顾才办的基金。”时光的大门好像豁然洞开了，关于那时候的记忆涌现出来，陆笙想起来了。有一次意外看到电视里，乔阿姨接受电视采访，说是因为顾星灼的出生，才开始关注儿童福利，因为自己的孩子，她才想尽可能多帮助一些小朋友。还小的陆笙当时就好感谢顾星灼，跟妈妈聊了好久，畅想乔阿姨的小孩会是什么样。他一定很好看，像乔阿姨，然后会像个小王子。陆笙一下忍不住笑起来，觉得他跟顾星灼两个人也是够了，怎么夸人都说像小王子。某种意义上，他的出生，改变了自己命运。长大了的陆笙也难得文艺，觉得顾星灼像是神仙送来的礼物。陆笙从来没有这样迫切的想要见到顾星灼过，心情整个儿飞扬起来。杜敏看他笑成那个样子，觉得自己的话，傻孩子可能只听懂了一半。杜敏又强调：“不能太随便哦。”陆笙嗯嗯嗯：“知道知道！我尽量忍住不踢他啦！”杜敏：“……”唉，当妈的和儿子说这种事情，是多少有点儿尴尬的。但还是得说。杜敏轻咳一声：“我是让你注意安全性丨行为，懂了吗？”陆笙：“！！！”啊啊啊啊啊啊！！！！妈妈！！！妈妈！！！妈妈你在说什么啊！！！我在你心里不是纯洁无瑕像是天使一样的宝宝吗！！！杜敏看陆笙一副吓傻了的样子，感觉自己这个单身老母亲也是很难做，但不说不行啊！杜敏装自己是个成熟稳重的大人，和他说：“虽然男孩子不会怀孕，但也很容易受伤，弄不好就要生病的，和小顾……你自己要注意，知道吗？”她在知道儿子可能是同性恋以后，也是看了不少相关的书，理论知识很成熟。陆笙虽然跟顾星灼在一起时候心黄黄的，但还是不能跟妈妈聊这种，尺度也太大了！陆笙哇哇叫：“知道了！知道了！啊啊啊！妈妈！现在互联网好发达的！不要说了！”杜敏就：“哦……”陆笙怕妈妈还要给自己强调安全性丨行为的重要性，赶紧给人送回了酒店。临走时候，他想了想，还是小声和妈妈说：“妈妈，我觉得有个弟弟妹妹也不错的……”杜敏抬手就要打他，臭小子，这是还要找回场子是吧！陆笙呲溜一下躲了，大声嚷嚷：“我说真的！妈妈！你开心最重要！”然后陆笙咣当关了车门，招呼司机师傅：“走走走！师傅快走！不然我妈上来打我了！”司机师傅也是上道，油门一踩就跑。陆笙在车上时候，掏出手机来，看到微信有顾星灼的未读消息，笑容一下子就收不住了。想见他。点开看。【顾星灼：今天回来吗？】【顾星灼：我在画室，你要是回来，记得和我说。】明天妈妈要走，陆笙出来之前和顾星灼说了，可能会住酒店来着。但是刚才经历了和妈妈的大尺度对话，陆笙觉得自己还是跑吧，而且他真的很想现在见到顾星灼。陆笙下车以后，就朝着美院那边走。他一边走，一边感受着夜风。a大的桂花也开得正好，陆笙觉得这味道太好了，香甜的像是自己此刻的心情。长大的好处大概就在这里，可以不用一直在原地等了，想见的人立刻就能见到。陆笙现在觉得以前讨厌的作文修辞之类，一下都变得生动起来。快乐地像只小鸟的的状态，他此刻就在体会，好像要飞起来一样，不爱运动的人都在道上跑了起来。从没来过美院这边，但放假了，油画系这边还亮着灯的地方，只有一个。陆笙上了楼，就朝那唯一亮着的画室过去。跑得有点累了，稍微有些喘，但这些现在都无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