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口中的芦苇荡一眼望不到头。
见徐鹤看着宽阔的水面上芦苇随风起伏,小二解释道:“这些都是盐场用来晒盐用的芦苇。”
在徐鹤记忆中古代晒盐都是采用盐田晒盐的方法,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用芦苇晒盐。
经过小二的解释,他才知道其中原委。
原来。两淮盐场承宋制,盐工会在盐场附近种植芦苇,芦苇长成后,盐工会将其收割后带到盐场。
等海水涨潮,盐工将芦苇投入海水中。
等退潮后,他们再把这些芦苇杆取回爆晒,等芦苇杆表面凝结盐霜后将芦苇杆上盐霜扫下来便成了日常所见的淮盐。
徐鹤听完后感叹,果然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没到过这一望无垠的芦苇场,自己的认知还停留在后世的盐池晒盐法里呢。
这边小二虽然知道这地儿有大片芦苇,但是对此地水面的环境并不熟悉。
他找寻了很久,方才找到盐工收割芦苇用的水路。
当他撑着小船进入芦苇荡后,突然谢岚指着身后道:“快看,东安镇上空有黑烟!”
众人猝然一惊,齐齐转头。
果然,在东安镇的方向,数道黑烟冲天而起,想来是有人在镇中放火了。
众人见状心中不由一阵后怕,要不是徐鹤当机立断叫上大家转移,说不定现在已经遭贼了。
行了没多久,小二问道:“鹤哥儿,我们怎么办?”
徐鹤看了看四周问道:“这附近有没有沙洲之类能立足的地方?”
小二手往西方指了指:“这地方沙洲很多,我爹说盐场选择的芦苇荡里一般都有沙洲供盐工歇脚,我们往西找找,应该有。”
徐鹤点了点头。
船上众人这时都以徐鹤马首是瞻,自然不会反对,小船就这么朝芦苇荡深处行去。
此时的芦苇荡中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小船划破水面的声音,剩下的就只剩病人偶尔传出的咳嗽声。
果然,行进不久,影影绰绰的芦苇缝隙间看到了有人搭建的棚子,小二道:“应该快到了。”
他的话音刚落,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孩童的哭闹声,以及大人哄孩子的声音。
徐鹤听到声音,微微皱眉,心说难道已经有人先他们一步找到了沙洲。
果然,船又走了百多米,就看见一个小小的沙洲出现在众人眼前。
可让所有人意外的是,此时不大的沙洲上已经站满了避难的百姓,沙洲沿岸还停泊了许多小船。
就当他们的船即将靠近时,突然有人从沙洲上冲了出来,那些人手里拿着船篙,在看到徐鹤他们的小船后,纷纷用手中船篙将船撑开,不许他们靠岸。
这时一个熟悉的面孔站在沙洲之上冷笑道:“咱们又见面了!”
徐鹤定睛一看,竟然是刚刚码头上抢他们船的那个掌柜。
“你们不能这么干,我们船上有病人!”徐鹏双目赤红,怒瞪着沙洲上的中年男人。
那掌柜冷笑道:“我管你们有没有病人呢!只要我在这,你们就别想上岸!”
“你……”船上所有的男人全都怒了。
谢氏两兄弟更是陪在母亲身边,眼泪直往下掉。
那看门的老汉道:“这位东家,船上两位少爷是咱们东安镇巡检司谢巡检的公子,麻烦你不计前嫌,让我们上岸吧!”
本以为听到谢斌的名头,那掌柜会给点面子。
谁知那人听完后冷笑一声:“一个小小的巡检也配让我们给面子,告诉他们,咱们什么来头?”
掌柜手下的伙计们纷纷嗤笑道:“好叫你们知道,我们周掌柜是咱们扬州周府台的门人,一个小小的巡检算个屁啊,快滚,不然哥几个下河把你们船掀了!”
众人一听,对方原来是府台的家人,难怪刚刚在东安镇敢抢船。
事已至此,徐鹤转头道:“小二,我们走!”
小二闻言也不废话,撑起竹篙就离开了这边沙洲,众人身后传来一阵哄笑声。
“还特娘的巡检,我当是多大官呢!敢拿剑指着老子!”
“要不是今天有贼人撵着,老子早叫人把你们扔下河了!”
船上的男人们听到如此嚣张的话传来,个个捏紧了拳头。
等船离开后,徐鹤问小二:“附近还有吗?”
小二摇了摇头:“这还是我跟父亲经过时,他大概指出的位置,别的我也不清楚了!”
看门老汉这时道:“要不我们就在这水路上寻个僻静地方歇下来,大家都将就将就!”
侯德胜赶了一天路早就累了,闻言立马点头赞同道:“对对对,贼人就是冲着东安集去的,抢完应该就离开了,不会来这里的,芦苇荡里有没有金银珠宝。”
徐鹤闻言摇头道:“不行,直接在水路上停下,万一贼人有船,我们跑都跑不掉。”
他想了想对小二道:“先找个僻静地方,咱们下河辟条路来,然后把船推进去!”
看门老汉闻言想说【没必要这么麻烦】之类的话。
但小二已经开始脱身上的衣服了。
徐鹏见状,也跟着脱了衣服,两人一齐跳下船去。
徐鹤也想下去帮忙,徐鹏在水中拦住他道:“小鹤,两个人够了,你打小体弱,还是别下来了!”
说完,两人将芦苇分开,一左一右推着船往芦苇荡深处行去。
推了足足二百来米,到了里面,有推不动的地方,小二取来船上的菜刀,将芦苇斩断。
徐鹤见外面水路上的情况已经看不到了,于是对二人道:“可以了!”
二人刚想上船,徐鹤连忙拦下,干脆把自己身上的衣衫也脱了跳下河去。
“小鹤你……”徐鹏惊讶地看着徐鹤。
“我们三人把周围的芦苇全都砍了,防止贼人放火!”
侯德胜见状摇了摇头,显然对徐鹤所言不以为意。
谢家大郎谢岫见状也脱了衣服下来帮忙。
好在芦苇杆脆弱,很多就被众人刀劈剑砍出一个隔火带来。
徐鹤见差不多了,于是赶紧招呼众人爬上了船。
老门子见状,在船尾炉子生起火来,给几个少年烤火。
徐鹤见状本想制止,但一想到舅母还要熬药,于是便默许了。
可等他们擦干身体围着船尾烤火没多久,突然远处传来一阵老弱妇孺的惊叫声。
接着,刚刚沙洲方向,哀求声、叫骂声以及“噗通”、“噗通”的跳水声相继传来。
徐鹤脸色一沉,贼人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