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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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动只是一瞬间而已。

当真奇怪,入仕从政是她从未设想过的路,偏偏踏上了,且一路顺风顺水地高升至今。

无论曾经的俘囚生涯,还是奚官局那些日夜劳作的日子,似乎都成了一场梦。

不管皇室宗亲或是高官显贵,如今见了她皆笑面相迎、以礼相待……

或许这便是权力的魔力,让人不自觉迷醉其中,继而不断地追逐下去,如痴如狂。

可奚骊珠心里又清楚地知道,他们的笑脸也好敬重也罢,不是冲她,是冲她背后的人。

即便她站在这个位上,也并不能正大光明地行使手中的权力;任是她做得再好、再优秀,伴随着她的,永远是那些蜚短流长。

若她无牵无挂,志在列土封疆亦或牧守一方,忍便忍了。然而诚如她告诉魏主的,她志并不在此,且有家人要顾及。

外间都道她以床笫之幸博取恩宠荣禄,她不是不知。

从侍御奏案的女史,到御前通事舍人,还可说是赏功;短短两个多月若再超擢为三品的女尚书——单从职品看甚至还压了冯度一头,又拿什么堵悠悠众口。

难道只凭着君心?当然可以,但那样一来真就成了天下尽知的佞臣嬖幸了。

而且她也并不觉得魏主真的需要一位精明强干的女尚书。或许今日需要,明日则未必。

这种感觉近来越来越强烈。

昨日游湖之后,那种来自本能的危机感再次被焕发——若然某日魏主再次兴起那个念头,即便是女尚书又如何?诚如杜郎所言,都是帝王的女人而已。

或许她的性子除了像母亲,也有几分随了父亲。

阿爹曾经同人说起过,官场乃这世上最污浊腌臜之地,他改变不了时局,更救不了这纷纷乱世,与其浸入其中早晚同流合污,不若退居田园,勉强还可守己心清正。

“人生贵得适志,何能羁宦以要名爵?1况有爱妻爱女相伴,此生已无憾。”

这话是她偷听来的,当时不解何意,经过这半年,却是理解了几分。

宦海多厄,帝乡多危,不若及早抽身。

奚骊珠垂眸:“多谢陛下美意,奴婢难堪重任。”

“寡人说这重任你能担,你就能担。”

“奴婢志不在此,请陛下允许奴婢苟顺私情——”

“那你志在何处?”穆崇渊声随脸沉,“志在他杜匀植身上?!”

深吸气,仍旧压不住心头火起。

“好一个苟顺私情!为了他,你宁可解职去官,放着尊官厚禄不要,自此后困守内宅相夫教子?”

奚骊珠自然是不打算安守内宅的,这些都已和杜郎讲清楚。

但夫妻之间的对话,她不认为有向别人说明的必要。她志在何处,也不想向眼前人交代。

困守内宅非她所愿,难道困守深宫就是了?

“我本就是杜家妇,如此有何不可?”她抬头反问,眼底是执拗的底色。

“你——”穆崇渊豁然起身,绕案走来。

仿佛一座山岳迎面倾倒,奚骊珠肉眼可见得紧绷。

穆崇渊顿住脚,走至窗边,来回踱步。

倏尔停下,侧眸看向她,似还想说什么,又忍下了。

“出去!”语音冷硬。

奚骊珠张了张口,见他已转过身去看向窗外,只好告退而出。

“你实话跟咱家说,你是不是……”冯度把奚骊珠叫来,眼神有意无意扫过她小腹。

奚骊珠会过意来,赧然摇头。

冯度大大松了口气。

又问:“你真想清楚了?可千万别犯傻。”

奚骊珠坚定点头。

“这可真是……”冯度跌脚,心里直骂天。

自打杜家入都以来,冯度就觉得这天时阴时晴;这下可好,直接黑云压城了。

一连多日,奚骊珠固求解职,陛下只是不许,到后来连表文看也不看,直接打回。

其实陛下给奚骊珠升职的用意,冯度多少能猜到一些。

她善辞令、明达时事、有几案才,这无疑是她的长处。但作为夫君来看就未必了。

妻子的才干压自己一头,职品亦高过自己,多少是令人难以接受的。杜匀植纵使对自己的妻子心存爱意,也难逃一些传统士人的本色。

现下尚可忍受,若两人之间的差距持续拉大……一个让人相形见绌的枕边人,又该如何举案齐眉呢?

再加上那些风言风语。内外交逼,再坚固的城池迟早也会瓦解。

所以陛下拔擢奚骊珠为女尚书,是挽留,也是本就存了这个打算。

她就算做了女尚书,也不会在这个位置上待多久,过渡而已。冯度清楚这一点,自然也就不感到吃心。

谁人能拒绝加官晋爵的诱惑呢?不独陛下这么认为,冯度也这么认为。

权欲的口子一旦开启,没有浅尝辄止,从来只有渴求无餍。

偏偏面对这天大的诱惑,奚骊珠选择止步转身,退回到杜匀植身边,和他肩并肩抵御风雨,陛下焉能不气?

心口火起,又不能拿那人如何,就只能这么僵持着。

八月的天,建章殿已冷得跟冰窖似的。

奚骊珠来当值,陛下面色不悦,将她冷在一旁。奚骊珠不来当值,那就更难熬了,度日如年啊!

总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冯度找奚骊珠推心置腹深谈了一回,得知了她卸职后打算从医。

也即是说,她解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自己,并非只为了杜匀植。

将这话如实转告给了陛下,陛下心情这才稍稍好转。

“其实,”冯度斗胆进言,“陛下您坐拥天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可以……”

冯度原本是一心想要促成此事的,近来却有些渐渐拿不准了。

偌大的后宫,嫔妃若不合心意大可重新采选,普天下那么多女子,总能挑到个知心合意的。身为一国之君,实在犯不上……

无论如何,那杜匀植已经仕魏,便是陛下的臣子了。君夺臣妻毕竟不是什么佳话。

届时真闹得沸沸扬扬,于陛下,于奚骊珠,都不好。

尤其是奚骊珠。

想起月初时,碰巧有一日他二人同时休沐。

那时杜匀植也刚就任不久,夫妻二人带了厚礼过府致谢,为他当初的救命之恩,也为他一直以来的关照。

其实那关照里有几分是出于真心,几分是驶的顺风船,只有他自己清楚。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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