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随着以言王为首的一队人马浩浩汤汤的启程,整个云苍国的上空都好似笼上了一层厚重的乌云。
“看来这次陛下的身体恐怕真的是回天乏术了。”
“唉……若非如此,陛下又怎会派言王出使紫月。”
“这才没过几年安稳日子,这天又要变了……”
“红颜祸水啊……”
“快别说了……仔细你的脑袋”
“我说的是事实怕什么,如果不是为了个女人,陛下又怎么会”
马车里,烟云公主,如今的墨王妃蒋紫凝将这些话听在耳中,两年前,她初次在酒楼听到类似的话,她甚至忘记了身份上前和那嚼舌之人争辩,可是现在,她只能幽幽的叹了口气。
陛下用情至深,世间罕见,引人动容,如若陛下只是一寻常百姓,未尝不是佳话一则,可惜陛下不是,除了儿女情长,他还肩负着云苍国的安定兴衰.
现在就连她,都会在心中期盼陛下能忘记筠儿,更何况是其他人。
柔荑被裹起,蒋紫凝凝眸看着坐在她身侧的秦墨,牵强的扯了扯唇角,将头歪在他的肩膀上,“夫君,你说如果当初筠儿知道她的离开会对陛下打击这么大,那她还会走吗?她会为当初的选择后悔吗?”
秦墨眸色暗了暗,抬臂将她揽入怀中,“就算她知道了也依旧还是会走,至于会不会后悔,恐怕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也只有她自己。”
蒋紫凝从他怀里仰起头,要知道,以往她说这些,秦墨从来都是只听不发表任何看法的,这可是头一次,如此看来,他们也是怨筠儿的。
这下蒋紫凝又忍不住的替离开的陶妙筠辩解,“筠儿那么做也是身不由己,说不定她现在也在想办法回来,你说如果有一天她回来了,陛下却……”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出来,但却不难体会,“到时候,她知道陛下为她做的一切,该多难受。”
秦墨的眸色又暗了几分,低声自语道:“会难受吗?”
“当然会了!”蒋紫凝疑惑的从他怀里挣起身,看着他,问道:“夫君,你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想起秦烈的叮嘱,秦墨敛眸收起外溢的情绪,重新将她搂入怀中,“放心,我没事,只是陛下病倒的这段时间,我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和冬儿。”
听他这么说,蒋紫凝才安心的靠在他怀里。
翌日,紫月国
早朝后,暗蝶汇报完了影卫的事情后迟迟没有像平日一般隐去身形,正在批阅奏折的宇文筠然察觉后抬起头,待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微微蹙眉,“还有其它事情吗?”
经过了长久的心里挣扎,暗蝶还是决定将她听到的消息如实告知,“殿下,云苍国的使团昨日巳时已从国都出发,如无意外,十日后即可抵达上京。”
“啪!”御笔从宇文筠然手中跌落,在她正在批阅的奏折上落在浓重一笔,宇文筠然的心狠狠的揪成一团,足足过了几息,她才重新找回呼吸,开口才发现喉咙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干涸,声音比平日也多了几分沙哑,“来者是谁?”
“言王。”暗蝶答道。
原来不是他,宇文筠然捡起御笔,继续批阅奏折,“可知他们此行的缘由和目的?”
“殿下恕罪,与此相关的所有情报都已被首领截留,属下也是无意间听闻此事。”
影叔叔,看来这应该是母后的意思,宇文筠然合上刚刚批阅好的奏折,“好了,我知道了,你帮我传信给影叔叔,云苍国使团来访,请母后速归!”
“是。”暗蝶退下,宇文筠然怔怔的在御案前坐了许久,起身向殿外走去的同时对暗中的影卫吩咐道:“请南宫殿主到观星台一叙。”
观星台
南宫萧然看着倚栏迎风而立的宇文筠然,收起眉宇间的黯然,踱步上前与她并肩而立,取下腰间的的一个酒囊递给她。
宇文筠然接过却没有打开,远眺向东方,“南宫,帮我一个忙可好?”
“好。”南宫萧然兀自打开自己的酒囊轻抿一口,酒香混着苦涩火辣辣的侵占整个胸腔。
他答应的如此痛快倒让宇文筠然有些许怅然失笑,细细想来,这些年她每次开口请南宫帮忙好像都是为了他,到现在,已经无需她明说了。
她打开酒囊慢饮一口,过了许久,樱唇浅启,酒香中飘来浅淡的两个字,“谢谢!”
南宫萧然洒然的将酒囊中的酒一饮而尽,“请殿下帮我转告司空秘方我已经研究出来了,请他尽快登门认罪。”
宇文筠然哑然点头,算是应下。
一阵风拂过,偌大的观星台上只余宇文筠然一人倚栏慢饮,平日清冷的眸光晕染出了几分迷离。
三日后
早朝后,宇文筠然看着御案上并列放着的两封国书,秀眉好看的蹙着,眸光投向坐于堂下的各族家主,“东泰、云苍此次齐齐来访,确实乃国之大事,不过本宫已收到母后手书,不日便可归来,诸位也不必过于担忧。”
席下的诸位家主中贺兰荣膺、司空照、第五耀坤作为为数不多知道公主和两国渊源的知情人,打从听到两国齐访的消息,他们一个个心都悬在了悬崖边上。
现在听闻太上皇将归,他们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毕竟,云苍国陛下用情至深,就连他们每每提到亦是唏嘘不已。其实,他们并不排斥两国联姻,最大的问题是两人的身份。
未央公主是紫月国现今唯一的皇位继承人,即便已经废除了三夫四侍之制,但日后若论婚嫁,那也只能是招驸马,除非秦烈禅让帝位入紫月。
可是,这可能吗?
所谓造化弄人,不过如此。
他们的神色变化自然被宇文筠然尽收眼底,若放在以往,她可以视而不见。可是今日却止不住的烦躁,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她身体里打架,她此刻最迫切的想法就是离开这里。
而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她的突然离席,让此时的大殿前所未有的安静。三位相互交换了目光,均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担忧,才从悬崖边拎回来的心紧接着又压上了一块重石。眼神交流间,已然达成共识。
公主殿下的婚事绝不能再拖了!
贺兰荣膺清了清嗓子,“公主殿下身子不适,我看今日大家且先散了吧,司空兄、第五兄,我刚得了一两好茶,不知二位可肯赏光。”
“乐意之至。”
落在最后的达奚梨素看着结伴而行的三人,眉宇间聚起几分沉思,对身后的墨莲吩咐道:“我们去看看公主殿下。”
一直跟在宇文筠然身边的新月和弦月在她拐进宫殿旁的一条宫巷时,双双停下脚步。
她们跟在公主殿下身边三年,几近形影不离,但观星台和这条巷子除外,在这两个地方,被准许陪在公主身边的只有暗蝶。
几息过后,与这条巷子相通的宫门纷纷闭合,整个巷子,除了宇文筠然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再无其它。
宇文筠然就沿着这条巷子一直走,一直走,整个人安静的可怕,但垂在身侧越撺越紧的一双玉手却将她真实心情彻底暴露无疑。
她此刻很烦躁!是这三年来前所未有的烦躁!她越是想抚平就越是猖獗!
三天了,已经三天了,不管影卫还是南宫萧然那里,都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传回。
她的直觉告诉她,出事了!这一定是出事了!
难道,她和他之间真的只能如此吗?
如果他这次真的就此……她真的不会后悔吗?
会后悔吗?不会后悔吗?会后悔的!
这三年多来无数次蠢蠢欲动又被宇文筠然强行镇压的冲动终于在这一刻刻挣开桎梏,宇文筠然猛的停下脚步,喃喃自语出声:“我要见他!我必须去见他!”
这个念头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影叔叔和母后最晚明天便可回宫,宇文筠然眸色决然的对着空气道:“暗蝶,你和我立刻动身前往云苍国。”
以往,不管她下达什么命令,暗蝶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回应,可是这次,她话音落了许久都未听到暗蝶的答复,唇畔勾起一抹苦笑,冷静如暗蝶竟然也被的这个决定震到了。
“有问题吗?”
“你真的决定了?”
一声幽幽的叹息声响起,宇文筠然闻声抬头,这才看到不知何时站立在宫墙上的达奚丰赡,敛眸遮去眼底翻涌的情绪,颔首道:“嗯,我欠他一个解释。”
达奚丰赡足尖轻点,身姿卓然的落在宇文筠然身侧,清泓般的双眸情绪复杂的看着她,道:“如果你只是想给他一个解释的话,那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去云苍国。”
宇文筠然抬眸,讶然的看着达奚丰赡,秀眉深深锁起,脸色已冷了三分,“达奚,不论我做什么决定,这都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我不希望有人干预更不喜欢别人帮我做决定。”
达奚丰赡迎上宇文筠然的目光,苦涩的扯了扯嘴角,最终还是没能扯出一抹笑,“他此刻不在云苍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