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对李水很满意,对他赞不绝口。
旁边的李信看的有点眼热,厚着脸皮凑上来说道:“陛下,槐兄这个计划能够实施,我出了大力气,若非我去状告迩获,韩枚也不可能上当。”
李水惊奇的看着李信:“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嬴政也有点无奈的看着李信。
刚才槐谷子被攻讦的时候,这家伙一副置身事外看热闹的样子。结果呢?一听说要论功行赏,他就急不可耐的跳出来了。
以前的李信,不是这样啊。
最近咸阳城中有传言,说谁和槐谷子待得时间长了,都会潜移默化的受到影响,变得厚颜无耻。
难道这是真的?
嬴政不由得陷入了深思之中。
李水干笑了一声,对嬴政说道:“陛下,若无事的话,臣告退了。”
嬴政点了点头。
李水和李信正要离开,嬴政忽然又叫住他们两个,淡淡的说道:“朕听闻伏尧写了一本书?”
李水愣了一下,恭维道:“陛下真是无孔不入啊。”
嬴政:“嗯?”
李水立刻改口说:“臣的意思是,陛下真是无所不知啊。”
嬴政有点无奈的说道:“朕很怀疑,你这样的文采,能教伏尧写出什么好东西来。”
李水干笑了一声,问道:“陛下想不想看看?”
嬴政点了点头,显然很感兴趣。
李信把漫画书递上去了。
嬴政翻开看了看,随后就瞪大了眼睛。
他心中很是难以置信:这样的东西,也好意思叫书?
偏偏李水在旁边一副畅想未来的样子:“臣已经想过了,十天之内,可以刻版印刷。其实如果采用活字印刷的话,原本用不了十天。关键是需要雕画,这就比较麻烦了。”
“十日之后,此书大卖,到那时候,伏尧公子可就出名了。唉,可惜,公子死活不肯属真名,只是属了一个北冥有鱼的别号。”
嬴政心想:幸好没有属真名,看来伏尧还是要脸的。
嬴政看了李水一眼,淡淡的说道:“你当真要印这本书?还要帮着伏尧发行?”
李水点头说道:“当然。”
嬴政叹了口气:“若到时候,这书一本都卖不出去,你不觉得丢人吗?”
嬴政问了这话之后,又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这个朕倒是疏忽了,你多半也不会觉得丢人。”
李水很委屈:这话说的,好像我很不要脸一样。
他干笑了一声,对嬴政说道:“陛下放心,这书定然会大卖。”
嬴政微笑着说道:“是吗?那朕倒要看看了。”
和嬴政聊了几句之后,李水和李信就出来了。
临走的时候,嬴政将那本书还给他们了。
这种小孩子的东西,嬴政实在没有兴趣看。
他甚至有些同情的看着槐谷子:倒是难为他了,为了让伏尧高兴,不得不大肆称赞此书。
…………
大牢中,韩枚坐在稻草上,沉默不语。
好巧不巧,他呆的这间牢房,正是当初羊尾杀人的那一间。
天道好轮回啊,如今轮到自己了。
韩枚闭上眼睛,脑海之中的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
自己的先祖原本是韩王旁裔,几代庶出之后,地位越来越低。
于是来到秦国,寻找机遇。按道理说,良禽择木而栖,士为知己者死。自己这一脉,已经和韩国没有什么关系了。
但是前两天那个年轻人,真的是巧舌如簧啊,一番侃侃而谈,竟然让自己答应了他的请求。
什么韩室王裔,要为同宗报仇。
什么乱世渔利,搅乱天下,才能得到高位。
什么韩国复立,要拥立自己为韩王。
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了呢?
“难道我这心中,还有想要建功立业的想法?不应该啊。”韩枚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难道我单纯的是因为面子?不想当着那年轻人的面承认,自己是个愧对祖先的不孝子孙?”
韩枚翻来覆去的想了一会,最后只能摇了摇头,在心里面念叨:“也许……是那个年轻人太能说了,老夫不知不觉,就着了他的道啊。”
“如今已经到了大牢当中,并且被安了谋反的罪名。此生,恐怕是出不去了。”
想到这里,韩枚不由得落下泪来。
他很难过,自己好好的高官做着,怎么就鬼迷心窍,听了那年轻人的鬼话,想要搞倒伏尧,搅乱天下呢?
他更难过的是,从被抓到现在,竟然没有一个人帮他说一句好话。
昔日那些称兄道弟的朋友呢?那些把酒言欢的同僚呢?哪怕说一句“韩枚向来忠厚,此次定然是受人蒙蔽”也好啊。
可惜,一个人都没有,所有人都在忙着议论什么照相机。
韩枚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朝臣们给忘了。
他刚刚想到这里,就听到隔壁也传来了一阵呜呜的哭声。
韩枚漫不经心的问道:“为何哭泣啊?”
隔壁的人哽咽着说道:“送我进来的时候,明明答应了,过个三两日就带我出去。可是现在再也没有消息了,连个送饭的都没有,小人怀疑,我是被人给忘了。”
韩枚一听这话,顿时勾起了伤心事,不由得与隔壁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
正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在这大牢当中,大伙都是囚犯,也不用计较什么身份地位了。
于是乎,韩枚与隔壁越说越热乎,甚至有了结拜的心思。
不过在结拜之前,韩枚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请问高姓大名?”
那人说道:“小人叫雍齿。”
韩枚呵呵一笑:“这个名字很不错,听着耳顺,不对,是耳熟。咦?你就是雍齿?你就是那个拍照片,陷害老夫的雍齿?”
“你过来,老夫一定要勒死你不可。”
韩枚疯狂的叫骂。
雍齿躲在角落中瑟瑟发抖,心里默默地念叨着:“谪仙,你到底什么时候救我出去啊,这里太恐怖了。”
…………
咸阳城,简陋的小旅店之中,一个年轻人正坐在矮榻上,闭目养神。
他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实际上正在沉思。
这年轻人叫张良。
故韩丞相之子。不久前,就是他说服韩枚,陷害伏尧。
韩国灭亡,张良失去了身份地位,带着国仇家恨,图谋灭秦。
数日前,张良遇到了一个神奇的老人,这老人自称黄石公。
这个黄石公曾经在张良面前显示了一些神奇的手段,比如只是看了看面相,就推测出来了张良的来历。
因此张良十分敬畏,感觉这个黄石公可能是某种不世出的高人。
最后黄石公传授给张良一本书,叫《太公兵法》。
此书内容十分玄妙,直到现在张良都没有参透。
在分别之时,黄石公曾经给张良占卜了一下未来,并且送了他三句话。
第一句话:“你今生当建功立业,封侯!”
第二句话:“东南有一位刘姓英雄,起于寒微,却定功于关中,名噪天下。乃亘古未有之奇事。你若能封侯,当应在此人身上。”
第三句话:“因为一个变故,上面这些推测,都做不得数了。未来究竟如何,混沌一片,老夫也参不透了。”
说完这三句话,黄石公就消失不见了。
张良惊奇之余,也很郁闷。
这话什么意思?自己可以建功立业,可以封侯?但是因为某件事,全完蛋了?
功败垂成,比一开始就没有希望更让人郁闷啊。
不过,张良总算记住了最后一句话“未来究竟如何,混沌一片,老夫也参不透了”。
既然是混沌一片,既然参不透,那就总有转机,事在人为嘛。
于是,张良到了关中,进入咸阳。
得益于李水鼓励商业的风气,朝廷对百姓迁徙的管控松弛了很多,否则的话,张良这种人,根本无法进城。
不久前,他遵循着反秦的路子,想要陷害伏尧,给朝廷制造一点混乱,但是好像失败了。
张良躲在小小的旅馆中,开始思考自己何去何从。
从黄石公的临别赠言来看,自己想要建功立业,单枪匹马是不行的,应该找一个帮手,或者说,要辅佐一个大英雄。
而这个大英雄,是来自于东南方向,姓刘,在关中建立了一番功业……
这样的人,不好找啊。天下间这么多人,姓刘的也不少,这如何找得到?
张良正在苦苦思索,却不得要领,最后叹了口气,信步走出了房间。
结果他刚刚走出来,就看到客店的老板正在打儿子的屁股。
那小孩趴在老板腿上,一个劲的哭喊。
张良微微一笑,说道:“为何要打他啊?”
老板叹了口气,递给张良一张纸,说道:“你看看,这小子如此大胆,竟然将我的纸撕了。”
张良有点无语:“撕了一张纸而已,又有何妨?”
老板说道:“这不是普通的纸,这是包裹大麦糕点的纸。上次我这里住了几个商贾,他们送我的。”
“这张纸,我准备装裱起来,挂在墙上的。大麦糕点,这可是身份的象征啊。用商君别院的人话说,这叫……这叫轻奢。轻轻的奢侈。”
张良有点无语,他把纸摊开,发现上面印着一幅画。画中有四个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的男子。
画的最下方,还有一行字:我们是刘氏兄弟,我们爱吃大麦糕点。
张良这一下午都在苦苦思索刘氏,现在看到这行字,顿时咦了一声:“姓刘?”
老板对张良说道:“客官是外地来的,恐怕不知道刘氏兄弟吧?若论关中谁最红,那当数刘氏兄弟了。”
张良惊奇的说道:“关中?妇孺皆知?”
老板说道:“是啊。”
张良的心脏砰砰跳,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他们不会恰好是东南方向来的吧?”
老板咦了一声,说道:“原来客官知道啊。沛县刘季,可不是东南方向吗?”
张良攥紧了拳头:“是他,一定是他。”
为了保险起见,他又和老板确认了一下:“这个刘季,是起于寒微吧?后来暴得大名?”
老板说道:“是啊。据说原本是沛县的穷人,耕田为生的。到了咸阳城之后,曾经在谪仙楼做苦力。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时来运转,进了谪仙的法眼。”
“几乎是一夜之间,这几个人就红了。不久前大麦商贾,花了几千万钱,请他们做代言。啧啧啧,同样是苦出身,现在人家吃香的喝辣的,不知道有多少美貌女子,想要嫁给他们几个。”
老板正说的口水直流,忽然有一只手伸过来,一下揪住了老板的耳朵:“这么?你很羡慕他们是吗?你也想娶几个美貌的女子是吗?”
老板苦着脸被拽走了。
而张良站在原地,缓缓地点了点头:“原来是刘季。黄石公,真乃神人也。”
张良走出了客舍,想要拜访一下刘季。
现在韩枚已经被抓了,自己作为韩枚的同党,也是有危险的。不过张良不害怕,因为他当初和韩枚联络的时候,用的是假名字。
张良已经计划好了,拜见刘季之后,就跟他联合起来,先把韩枚救出来,然后趁机反了。
凭借着刘季在咸阳城中的威望,只要振臂一呼,应该会应者云集吧。
显然,张良没有闹明白,刘氏兄弟的出名,并不是英雄那种出名,而是……伶人那种出名。
就好像大家是爱狗人士,但是那是出于对狗的宠爱,总不会把狗供起来吧?
只可惜张良到咸阳城的时间太短了,还不了解这里的弯弯绕。只是凭借往日的经验,一头扎进了商君别院。
可惜,张良刚刚到商君别院门口,就碰了个钉子。
他被一个守门人拦住了,守门人向他索要十万钱。
张良有点舍不得拿这笔钱。
他不是没钱,不久前,张良变卖了所有家产,所以他身上的钱财是很多的。只是这些钱,已经有用处了。
他经人介绍,联络到了一位叫仓海君的大力士,准备用这些钱,请他刺秦。
现在仓海君的事还没有办妥,就要在这里花十万钱?
张良有点不情愿。
不过……仓海君的事是为了反秦。联络刘季也是为了反秦。咬咬牙,忍一忍吧。
于是,张良拿出来了十万钱。
当然了,这只是反秦志士张良在商君别院踏进去的第一个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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