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水无孔不入的包裹着兰溪的每一寸肌肤,渐渐酸涩的四肢和昏沉的脑袋让她没有力气再思考,脑海中坚守着的只剩一个念头。
“不能停,不能停……”
岸上是一片喧嚣的人声。
“快快快,救上来了,搭把手,把小孩接上去!”
“涛涛!”
“救人啊,帮帮忙!”
……
不知过了多久,兰溪终于感觉到臂弯一松,仿佛卸下了重担,憋着的那股气霎时一松,兰溪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沉沉的滑进水里。
有人注意到一幕,惊叫着:“哎,那姑娘还没上来呢,快拉她一把!”
“坏了,肯定是脱力了,救援的还没来吗?”
吵吵闹闹中,远远有一道声音传来:“来了来了,我会游泳……”
后面的话已不可闻,浑浊的水漫进兰溪的口鼻。
要死了吗?
恍惚中,兰溪意识到。
“不,救我……”
兰溪的嘴唇微微翕合,说的话几近无声,意识陷入沉沉的黑暗。
……
烛光摇曳,床幔微挽。
静谧的内室只有几道浅浅的呼吸声,仿佛怕惊扰了床上昏睡的小人。
透过内室轻薄的丝绢,隐约可见堂屋主位上坐着一位贵妇人。
只见她缓缓起身,走向堂前一位老叟,随后传来模糊的交谈声。
“多谢梁医官,溪儿的烧总算退下了。”
柳云瑶仍觉心有余悸,再次向梁医官道谢:“今夜多亏您连夜赶来伸出援手,否则拖过这一夜,延误了病情,后果不堪设想。”
“夫人言重了,医者仁心,这是老夫应尽之责,四小姐退了热就没事了,待会醒转后,再喝几帖老夫配的汤药即可,老夫也该告辞了。”
能得到病患家属的感谢,老叟很是满意,他捻着细细花白的胡须,忍不住又叮嘱几句。
“只四姑娘年岁还小,一趟折腾下来难免有所亏损,平日还得细心照料才是。”
“奴家记下了,还请梁医官慢走。”柳云瑶轻轻颔首,随后交代一旁低头静守的丫头,“青雀,送梁医官出去,再把药抓来。”
“是,夫人!梁医官,这边请!”
浑身乏力的兰溪懒得再动弹一根手指头,昏昏沉沉间听到这段对话。
回忆起在洪水中被污水淹没的感觉,兰溪条件反射的蹬了下腿。
涛涛那孩子没事吧?
当时眼看孩子就要被水冲走,小区里基本是些大爷大妈,偏偏周围刚好就她一个年轻人会游泳,兰溪只能自己下水捞过孩子。
只是洪涝的水又急又大,浑浊不堪,兰溪的游泳经验也不算丰富。
等追上小孩时,两人已经被洪水冲得老远,费尽力气将孩子送上岸后,她自己却没力气再爬上去了。
兰溪正回忆着昏迷前的情况,这时床畔有脚步声传来。
“如何,溪儿可醒了?”柳云瑶抬眼问床边守着的绿萝。
绿萝福身,轻声道:“回夫人,还未,四小姐退热后便一直昏睡,方才好像动了下,想来不多时就能醒了。”
柳云瑶失望的叹息一声,坐到床侧,伸手轻拂床上稚儿的脸颊。
兰溪:“!”
这说话声近在耳畔,听着绝对不像电视剧。
被惊得再无睡意的兰溪,终于挣扎着扯开紧闭的眼睛,干涩的眼皮快速睁眨两下,随即便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瞪大了眼。
古色古香的木制牙床,绣着不认识的精美花纹的床幔,还有身上丝滑的薄被。
转头再看旁边目露惊喜的贵妇人和少女,兰溪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发生大事了!
“溪儿,莫惊,莫惊。”
兰溪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柳云瑶赶忙安抚:“医官已经给你看过了,不要害怕,我儿无事了。”
绿萝倒来一杯温水:“四小姐,醒后可是渴了?要喝点水吗?”
柳云瑶对她赞许的点头,亲手轻柔的抱起兰溪,帮她披上一层薄毯。
“溪儿,想喝水吗,娘给你喂水可好?”
兰溪正好喉咙干涩,于是缓下神色点点头,僵硬的依偎在柳云瑶怀里。
柳云瑶耐心的将瓷杯凑在兰溪唇边,等兰溪喝了半杯后,把杯子轻轻往上一收,将瓷杯挪开,一举一动,显然照顾小孩的经验不少。
“你刚病愈,喝水也不能贪多。”柳云瑶用带着芳香的手帕轻轻拭去兰溪唇上的水渍。
兰溪不敢乱动,已经明白现在处境的她,生怕露出马脚,被眼前这个原身的亲娘发现端倪。
看着神色恹恹,拘谨沉默的女儿,柳云瑶一阵心疼,女儿到底还是受苦了。
“以后天热睡觉可不敢再贪凉了,你看你这病一场,难受不难受。”
不晓得前因后果,兰溪乖巧的点头。
“还有你那两个丫头,照顾不力,我罚去佛堂做洒扫丫头了,待会儿,娘再给你寻两个得用的。”
说到这,柳云瑶想起绿萝方才的表现,心中还算满意。
“娘再把绿萝留给你,放你身边做个姑姑,有她看着你,我也放心。”
绿萝闻言微讶后点头:“奴婢定好好伺候四小姐,夫人放心。”
在夫人身边伺候更能得下人敬重,但若能一直陪在小姐身边,等小姐大了,她的前程也少不了。
兰溪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于是装作困倦,歪头埋在这个娘的怀中。
果然,柳云瑶见状,只当兰溪精神不济,吩咐丫头照顾四小姐睡下,一会便离去了。
层层纱幔中,被子下的兰溪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怕惊动床边守着的绿萝,没敢弄出太大动静。
看来,自己的灵魂来到了古代,穿成了这户人家生病夭折的四小姐。
现在这副小身板,看着最多也才三四岁,而且脑子里完全没有留下原身的记忆,也不知道这是哪朝哪代。
原身半夜发热,毕竟年纪小,兰溪捋着思绪,不知不觉中就睡熟了。
等兰溪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正午时分了,实话说,其实她是被饿醒的。
还没等她动弹,绿萝已经将床幔挽起,伺候兰溪穿衣洗漱,兰溪任她施为,反正她自己也不会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