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县公安局。
丁局长办公室。
丁局长正和沈有根,还有另一位同志,围坐在沙发前研究事情,茶几上放着一些打开的案卷。
此时下午已经快要下班了。
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
丁局长起身过来接电话:“对……我是丁全安,老王,你说!”
电话里传来去省公安厅接专家的中年警察的声音:“丁局长,法医专家明天一早跟我们一块去,专家的意思是,直接到现场,做完尸检后再吃饭。”
丁局长:“好的,听专家的安排,要我们这边准备什么?”
中年警察在电话里说道:“什么都不要,省厅派专车过去,我们需要把现场秩序维护好就行了。”
“好,我马上安排!”丁局长放下电话转对沈有根说:“省厅法医专家明上午到,直接去马虎沟村现场尸检!”
夜色笼罩这马虎沟村。
高见财家隐没在深深的夜色中,如果不是有点点灯光透出,简直毫无生气。
房间内昏黄的电灯下,炕上棺材前的小桌上香炉里燃着三支香。
香烟袅袅。
门帘撩起,高见财端一个木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盘炒鸡蛋和一盘炒豆腐,还有一盘镘头,一壶酒两个酒盅,走进来摆放在桌上,又返身回到外屋,端来两碗菜粥,粥碗上放着筷子,摆好,然后坐下。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高见财拿起酒瓶给两个酒盅倒满了酒,对着对面的空椅子,端起酒盅说:
“来,儿啊,明天尸检完你就要入土为安了,今天扶贫工作队郝书记又陪着县委来书记和刘部长来看你,人家这么暖咱们的心,咱不能让人凉了心,爹今晚陪你在家里吃最后一顿饭,以后逢年过节,爹再去坟上看你,来,咱爷俩一块把酒端起来,干了吧!”
高见财说着,端起酒盅,把酒喝下,又拿起筷子又说:
“这酒是你明远哥送来,这鸡蛋和豆腐是你二喜婶子送来……哦,看我这记性,今天来书记和刘部长还有魏书记,郝书记,扶贫队的老魏和小向,还留下两千块钱,要让你在乡们面前风风光光的走!”说着,他先后挟起一块鸡蛋和一块豆腐,放在对面的空盘里说:“儿呀,吃吧,这是爹在阳间陪你最后的一顿饭,吃好,喝好啊!儿呀!”
高见财看着对面那只空椅子,仿佛看见了儿子往日的脸。
高见财瞬间老泪纵横,流了满脸。
夜风骤起,高见财院子里那面白底黑字写着“冤冤冤”的旗,在夜风不断地飘来飘去,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仿佛死者在向亲人们挥手告别……
远处,传来报晓的鸡鸣声,开始是一只,接着是两只三只,后来响成了一片……
高见财怔怔地听着外面的鸡鸣声,对着对面的空椅子说:
“儿呀,听见了吗,鸡叫了,天就要亮了,爹的苦日子就要么熬出头了!记住,无论以后你托生到哪儿,都不要忘了扶贫工作队的郝书记,还有来书记,魏书记,和那些帮助过咱们的人,来,再跟爹喝一盅,祝他们平平安安!”
说着,高见财端起酒盅一口喝下。
东方燃起一团旭日的红光。
刹那间金灿灿的阳光洒满了马虎沟村的各个角落。
悄倾,警笛声从远处传来,在村子上空回荡着。
超市的门被人从里面轻轻打开一个缝,周良新光着膀子,露出半个脸,向外窥视着……
两辆公安警车停在门前,韩天祥、高大虎、二喜、吴永胜他们,正帮着几个警察往一面墙上悬挂大幅标语。
标语上写着“公安扶贫 严惩犯罪 保一方平安”
周良新收回目光,赶紧把门闭上。
周永贵家的门紧关着。
周良新匆匆地过来,紧张地敲门。
姚玉芝把门打开,从里面露出一张略微有些疲惫的脸孔,疑惑地看着周良新,不知道他犯了哪根筋这么早就来敲门。
周良新闪身走进院子,俏声地问道:“娘,我爹呢?”
姚玉芝没好气地说道:“还在床上挺尸呢!”
“你那张臭嘴,大清早上就不说好听的!”周永贵趿拉着鞋,一边训斥着姚玉芝一边从卧室里走出来坐在沙发上:“这么早你过来干什么?”
周良新走过来:“爹,超市门前来了些警察,正往墙上挂标语呢!”
“标语上写些啥?”周永贵问。
周良新想想:“像是……公安扶贫,严惩……对,严惩犯罪,后面记不清楚了,反正就那意思吧。”
周永贵琢磨着:“公安扶贫?不给钱不物的,公安扶的那家子贫?”
周良新:“爹,他们不会是来抓我的吧?”
“瞧你那点胆?”周永贵说:“他们挂个标语就把你吓成这样,回你超市待着去,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哎……”周良新转身欲走,又回过身:“哦,对了,昨天下午,胡通达来了!”
周永贵:“你怎么知道的?”
周良新:“六爷爷坐着胡通达的车在超市门口下的车,把胡通达送走的。”
周永贵:“是吗?我洗把脸就去你六爷爷家……”说着站起身。
这时,外面又隐约传来一阵警笛声……
父子俩同时变了脸色,静静地听着。
警笛声逐渐消失,显然是在某个地方停住了。
周永贵和周良新对视一眼,满脸忧虑。
从周良臣回家警告之后,周永贵又接到多个人的警告,也知道当日在拘留所门前的胡闹闯下大祸。
两个人时刻在惶恐之中,心神不安。
周良新害怕地说道:“爹,警车是不是来抓我的?”
周永贵对周良新道:“你傻啊,怎么可能刚放出来就再抓你!你还在这里呆着干嘛?赶紧出去盯着去!”
见周永贵真得生气,周良新赶紧溜了出去。
高见财家门前的胡同里,停着一辆法医专用设备车和两辆公安车。
胡同口已经拉上了警戒标志,四名警察在标志前维持秩序。
周良新出现在人群背后,向高见财家门前张望着。
村民们站在警戒线外围观着,议论着:
村民甲小声地:“人死了三、四几年了,还能验出谁是凶手?”
村民乙:“当然能了,没看电视上讲,又是转基因又是克隆吗?现在科学家本事大了,取个什么细胞就能培养出个人来!”
村民丙:“对,这个节目我也看过,只要凶手当时,不管手啊脚啊,碰过明辉,他身上的味和细胞就留在明辉身上了,不管多少年,一测就测出来了,准着呢!”
周良新听到这儿,下意思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转身离去。
周良新走后没多久,周永贵也悄悄地走进了周宝魁家里。
周宝魁走过来,指点着周永贵说:“永贵呀,人无论有多大本事,都有走麦城的时候,关云长比你大不大,最后不也走了麦城?就拿谢玉英的事,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再去姚二奶奶家了,逼得人家一老一小在村门楼底过夜,结果让魏玉明书记正好碰见,这才惹起一系列事端,你真的比黄世仁还黄世仁!”
周永贵笑笑:“六叔,你怎么把我跟黄世仁比呀?黄世仁是地主,剥削级阶,我是咱们马虎沟村民主选举出来的主任!县政协委员!我要是黄世仁,我这村主任,政协委员,不早给抹了,现在他们不也没敢动我吗?”
周宝魁无奈地说道:“永贵呀,人贵有自知之明,自打郝大勇接替赵子刚当了扶贫第一书记,你这个村主任早已经名存实亡了,人家就是让你蹦达呢?就像如来佛把手伸开,让孙猴子在手心里蹦达来,蹦达去,最后孙猴子也没蹦出如来佛的手心。”
“六叔,你别瞎唬我?”周永贵有些紧张地问:“事情真有这么严重?是不是胡通达今天跟你说什么了,你给我透透底,让我也明白明白,行不?”
周宝魁轻叹一声:“这底怎么透?不透还好,越透你越去惹事,最后把帮你的人全都捎进去,闹个连窝端,你也就闹到头了。”
“六叔,听你这话,你是要跟我扯清,不再帮我了是不是?”周永贵说:“好吧好吧,我现在是破鼓乱人捶,成了一堆臭狗屎了行了吧?”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砸门声。
周宝魁婆娘快步从里屋走出来喊着:“谁呀?报丧呢!”
门外传来周良新的声音:“六奶奶是我!”
透过敞开的屋门,可见周宝魁婆娘打开角门,周良新走进来:“六爷跟我爹在吗?”
周宝魁婆娘:“在屋呢!”
周良新快步走进屋:“六爷,爹,省里公安派来的专家正在高见财家验尸呢!”
周宝魁大惊失色地说道:“怎么样永贵?难怪胡通达今天告诉我,前天晚上的常-委扩大会,就是抓住老二高调出狱事,把高明辉的事翻出来,整倒胡通达,没想到人家说行动就行动了!”
周永贵也有些慌神,急忙道:“六叔,胡县长打算怎么对付呀?”
周宝魁无奈地说道:“现在反-腐打-黑-除-恶的形势这么紧,他只能见招拆招保住自己就烧高香了,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让他找找曹市长去呀?”周永贵急忙说。
周宝魁气急败坏地说道:“现在这种形势,找谁都没用,只能自己救自己!”
周永贵是第一次见周宝魁这样说话,一下愣住,登时脸色煞白,心头全是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