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山将四郎和五郎扔到了床上,扔下一句“你们俩好好反省反省”,便出去了。
另外几个郎都跑了进来看,围在床边。
大郎直接不客气地摆弄着俩伤弟的身体,检查了下他们的伤口,发现不是很严重后,便说道,“虽然不轻,但是也不严重,倒不用再去找胡爷爷过来了。”
五郎赶紧把自己的裤子重新拽回去,明明眼角还挂着泪珠,却哽咽地说道,“不用找胡爷爷,给家里省笔钱。”
四郎并没有被大郎拽裤子,只是衣服下摆给掀开了,冷是冷了点,跟疼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
他现在是懒得动弹,掀开就掀开吧。
还是二郎伸手帮他把衣服下摆给扯回去的。
四郎冲他笑道,“还是二哥你有良心,还会关心我冷不冷。如果你能帮我去找下胡爷爷就更好了。”
这话说的就有些阴阳了。
大郎听了,面上不动声色,手则一抬一落,打在了四郎的后背上。
四郎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大哥!”
“以前也没少挨打,该闯不该闯的祸照闯不误。与其说你是皮糙肉厚,倒不如说你是还不够疼。”
这话就不客气了,四郎还想反驳,大郎却懒得再听他狡辩。
知道他们俩没事就行了。
大郎转身就走了。
四郎看得干瞪眼,眼珠子一转,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二郎,立刻委屈巴巴地说道,“果然还是二哥最会疼人了,二哥,我……”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二郎赶紧澄清道,“我不是,我不会,你误会了!我就是嫌弃你身上的伤口丑而已!”
四郎,“……”
所有的感动在二郎的话音落下的瞬间阴消云散!
看着二郎那张无比认真的漂亮脸蛋,四郎仿佛如梦初醒一般,果然,二哥还是那个二哥!
是他被疼痛影响了脑子,竟然会觉得二哥是个会疼爱弟弟的人!
就这家伙的笨脑子,除了好不好看,也装不下什么别的东西了,当然这里面也包括他这个聪明绝顶的亲弟弟!
一时间四郎都不知道自己该生气还是该无语。
“四哥。”六郎清秀白嫩的小脑袋冒到了眼前。
四郎好似看到了安慰,“小六啊,果然还得是你……”
“你知道米宝在哪吗?”还没等四郎感慨一句,六郎就出声询问。
四郎的脸色又僵住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嗯?”
“四哥,米宝呢?她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吗?还是躲起来了?”
“小没良心的,白辜负了我的感动。没见到米宝,你不会自己去找?”
六郎压根不在意四郎郁闷的样子,说道,“我想啊,但是阿奶他们看着还是好生气的样子,我不敢在他们眼前晃。”
四郎,“……”
他都没脾气了。
不过说起米宝来,四郎忍不住幽怨起来,“米宝这个妹妹是不能要了,都第二次了,明明答应了要帮我们求情的。啧,这回连人影都没见着。”
“呵。”
四郎才说完,屋子里就响起了一道极轻的冷笑声。
那声是真的很轻,轻得跟阵风似的。
不过,那是阵冷风,明明不大,却让人无法忽视。
几个郎都循声看过去,就看到单野站在不远处,正双臂环抱在胸前,说道,“好歹是做哥哥,闯了祸,却让年幼的妹妹出面给自己求情,可真是好能耐。”
明明单野的面色淡淡的,声音也淡淡的,可说出来的话就是让人听出了嘲讽的意味。
四郎一开始都没注意到单野,现在注意到了,就想起刚才他们要躲进西屋,发现门被关着的事。
当下四郎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小野!你也太过分了!”
真是是可忍熟不可忍,今日就算对方是贵人,四郎都不会客气了。
“刚才我和五郎被打得那么惨,你怎么能够把西屋的门给关了?也太坏了你!”
面对四郎的质问,单野的脸色都没变一下,“嗯,确实挺坏的。”
“你……”
就这么不要脸的承认了,反倒让四郎一时间给噎住了。
他都迷茫了,这家里最厚脸皮的不是自己吗?
单野才不打算跟四郎胡搅蛮缠,见他一直“你”不出个所以然来,便索性走了。
四郎见的他走了,险些就要起身追出去,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也不宜太活蹦乱跳,赶紧又克制住了。
算了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先度过这两天再说吧。
四郎耐心地安慰着自己,默默地又重新趴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六郎的脑袋又冒到了他的眼前,眨巴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问道,“四哥,你还没有回答我呢,米宝呢?”
“我刚才都忙着躲打了,哪里知道呀?”
四郎伸手轻轻地推开了六郎的脑袋,没劲地应了声。
“哦。”
六郎应了声,想了想,转身对已经走出去的单野喊道,“小野哥哥你等等我!咱们一块去找米宝吧!”
他是真不想去大人的眼皮子底下晃悠,但是有人作陪,总比一个人好啊。
唉,他可真是个关心妹妹的好哥哥。
还得好好问问米宝,为什么这次去镇上要撇下他。
四郎看着六郎屁颠屁颠追着单野跑出去的决绝小背影,也说不清心里面是啥感觉。
扭头见二郎和三郎还留在这里,便问道,“你们怎么还不走?”
经过两次受挫,二郎就不用说了,他可不敢轻易相信三郎是单纯地担心他们。
二郎很坦然地应道,“哦,我想知道你们到底去镇上做什么了。”
从进门以后,就始终没吭声过的三郎这会儿重重地点了点头,还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纸和一根细细的木炭条。
五郎也看到了,忍不住问道,“三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三郎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搬来了椅子,放在了床边,然后把纸在床上的铺展好,手里握着木炭条一副随时准备开写的样子。
抬起头,三郎目光落在了四郎的脸上,“好了,开始说吧。”
四郎看着他那架势,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你这是要做记录?”
三郎点了点头,“以后开学了,家里肯定也要一大笔支出。我不想让爷奶爹娘他们太辛苦,所以决定了,要开始试着写话本子卖。”
“当然了,我还小,没什么经历,暂时应该写不出好故事。不过我可以先做记录,指不准以后写书的时候能用到呢。”
三郎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一旦目标明确,就会付诸行动,并且还挺有规划的。
既然想写画本子卖了赚钱,他就认真开始考虑起这个事情。
他也很有自知之明,没想过一步登天。
现在就是做积累,反正每天都要练字,与其默那些自己早就滚瓜烂熟、倒背如流的东西,还不如每天记录些有趣的事情,既练了字,也为将来写故事赞素材。
四郎,“……真是没有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想法呢。”
三郎满脸认真地点了点头,“嗯,所以你快讲吧。”
四郎,“……”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三郎此刻的眼神颇有压迫感。
见四郎还不说话,三郎想了想,开口道,“算了,还是我问你们答吧。”
他也不再看四郎了,而是直接看向了五郎。
“小五,你们去镇上做什么?”
五郎下意识地就乖巧作答了,“去找钟雄收利息,帮姑姑出气。”
二郎瞪大了眼睛,“所以,你们不是溜去镇上玩的呀?”
他还以为他们是去偷玩的。
四郎翻了个白眼,“你傻呀,为了去玩那一趟,挨一顿打,我可能做那种事情?”
二郎,“我怎么知道?”
很好,反问得理直气壮,直接把四郎给再次噎住了。
三郎才不理会这两个的对话呢,手迅速地在纸上做了记录。
唉,家里条件虽然改善了不少,但到底还不算是富裕人家,有毛笔三郎也不舍得用,便索性把木炭条当笔用了。
一开始还挺不习惯的,后面用的多了倒也挺顺手。
很快,三郎就写好了,三郎继续问道,“你们是坐哑巴爷爷的牛车,这个我知道,付了车钱吧?用的是四郎的私房钱?”
五郎乖巧点头。
四郎撇撇嘴,别说,这个书呆子平日里除了看书就是背书,还时不时地表现得颇为迟钝,没想到这会儿倒是思路清晰,挺聪明的。
三郎又问道,“到了镇上后,你们是怎么做的?或者干脆说,你们是在镇上哪里下的车,又是怎么找钟雄的?”
五郎迷茫了,“啊?我不知道啊。”
四郎噗嗤一声就笑了,“三哥,他一个路痴,你确定问他会知道?”
真是不经夸,才刚说他聪明了,这就又犯傻。
这问题问五郎能有答案才怪了!
三郎直接顺势就应道,“那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那个地方叫……”
四郎十分自信地报了地点,不但如此,他还非常干脆地把后面的整个事情发展经过,都给交代了。
或许是因为知道三郎是为写画本子做记录,又或许是他这个人本身就很爱讲故事,整个过程,他讲的是事无巨细、各种描述性词语,尤其是突出了他如何一路带着弟妹游走于街巷之间,寻找赌坊的出色表现。
也不知是不是四郎实在口才了得,反正这一段讲下来,二郎和五郎都听得有些出神。
前者感觉是如临其境,仿佛自己也跟着四郎他们一块行动了,兴奋得不行。
后者则自我怀疑起来,咦,当时他在场的吗?怎么四哥说的情况,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三郎本来是奋笔疾书地在做着记录,可记着记着,渐渐发觉出了不对劲来。
这到底是在讲经过,还是在写故事?
三郎怀疑四郎的讲述中夹带了私货,于是直接出声打断了还在滔滔不绝讲述的四郎。
嗯,讲了这么多这么久,还没到达赌坊呢。
四郎却讲得口干舌燥了。
就算三郎不喊停,他也想停一停了。
他冲着二郎抬抬手,“二哥,给我倒杯水,我好渴。”
二郎正迫不及待地想听后面的,正要埋怨三郎打断了四郎的话,在听到了四郎的要求后,也顾不上埋怨了,迫不及待地就起身走到桌边,直接给四郎倒了杯水,给他递了过来。
四郎灌下了一大杯水,完了还皱眉道,“哎呀,这水有点凉。要是热水就好了。”
二郎眼巴巴地看着四郎喝完了水,听他抱怨的话,很是不走心地说道,“不急不急,反正是水,能解渴就行。”
四郎点点头。
确实太渴了,哪还顾得上是冷水还是热水呢?
将杯子递给了二郎,四郎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继续说。
三郎却让他别急着讲,转而问五郎,“小五,你们到了镇子上后,是你四哥讲的那个情况吗?”
五郎挠头,脸上茫然仍在,“额。我不知道啊。”
“你一个路痴知道什么?”四郎嫌弃了五郎一句,“你能跟上我和米宝没走丢,就已经很不错了,还能指望你记得别的?”
五郎不太服气,他真的很不想承认自己是个路痴,偏偏四郎说的又是事实。
二郎又开始着急了,“哎呀,三郎,你不是就想知道他们到镇上什么情况吗?四郎给你说了你还挑三拣四、鸡蛋里挑骨头?有没有事啊?”
三郎,“……”
明明当初娘生他们的时候,二哥是先出来的那个,可为什么总感觉二哥可能是后一个生出来的。
毕竟,要不是的在娘胎里闷太久,脑子怎么会这么的不灵光?
莫名的,三郎看着二郎的眼神竟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同情。
二郎丝毫没有察觉到这点,转头就催促起了四郎来。
四郎正讲得上头呢,自然欣然接受了二郎的催促,继续讲了起来。
讲着讲着,四郎就不自觉激动了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大。
院子里的人都听到了。
不知不觉间,其他屋子里的人都来到了院子里,听着四郎侃侃而谈的声音。
刘婉君也听了后,忽然对粟广说了句,“咱家真该养头牛。”
粟广不解,“为什么?是那头驴哪里不好吗?”
刘婉君,“没什么,就是想让你四孙子试一试,看能不能把牛吹上天。”
这话出来,院子里的其他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