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的力气有些大,许黎明一个没站稳往后踉跄几步,她抬起手,女孩正死死抱着她,像一条缠在身上的柔软藤蔓。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陆白天第一次主动抱她吧?许黎明抿开笑意,手摸着她发顶,揉乱那些发丝。
这是不是表明,陆白天对她越发亲近了?
藤蔓很快抽离,不好意思地垂着脑袋,许黎明怀中空落,她收回手背在身后。
她避开来往的人,对陆白天耳语:“你准备了什么?是录音吗?”
陆白天惊讶地看向她,然后点头:“你怎么知道。”
“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许黎明笑,“放出林衡意出轨的录音,让他身败名裂。”
陆白天攥着小包的手动了动,里面是个优盘,她为许黎明这么轻易地看出自己小儿科的手段而窘迫,也有些担忧。
她轻轻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很有心计?”
“不会。”许黎明伸手取出了她包里的优盘,“我喜欢你反击。”
“因为这至少证明,你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
因为晚宴是以个人名义邀请的,来的人都是举办者的好友或是工作伙伴,社交娱乐性质为重,加上举办场所是私人别墅,所以安保并不强,音响都是临时搬来的,仅由一台电脑控制。
这无疑给两人提供了便利的“作案”场所。tiqi.org 草莓小说网
晚宴到了收尾阶段,桌上的香槟换了一茬又一茬,在座的人大多都有点微醺,几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聚在角落高谈阔论,林衡意也喝了些酒,面色发红,他碰了碰身旁的An。
“那位女士看着有点眼熟,是不是兰登杂志的主编?”
An往那边看去,拍着林衡意的肩膀朗声道:“是,我的老朋友,知名媒体人,请来帮我做宣传的,怎么着?想认识认识?”
林衡意推了推眼镜,笑道:“麻烦了。”
“不麻烦。”An很乐意帮人牵线搭桥,他带着林衡意走过去,高声吆喝,“刘主编,这是我老同学,现在是松大中文系教授,出版了好几本著作,想和你认识一下。”
林衡意谦虚地摇头,伸手和女人握手,两人很快攀谈起来,氛围融洽,方才高谈阔论的几个中年人也渐渐围拢,加入交谈。
An看着二人颇有共同话题,索性又加了把火,撺掇他们合影,两人自然也愿意,站作一排看向旁边摄影师的镜头。
摄影师高声含着:“三,二……”
一并没有喊出声,因为周围人的脸色忽然变了,An首先察觉了不对,他扬起头四处张望,想弄明白声音的出处。
“谁把音乐关了!”An十分不满,他喊来安保,刚想呵斥,剩余的话就被惊讶锁进了喉咙。
宴会厅中的其他人起初并没有在意音乐的消失,直到音响中传来说话声,人们才渐渐安静,面面相觑。
林衡意起初还在面对镜头微笑,直到旁
人纷纷看向他,他才后知后觉地听出头顶响起的,竟然是他自己的声音。
林衡意呆住了,他的手有些拿不稳酒杯。
“白天,爸爸是真的知道错了。”
“爸爸当时确实冲昏了头脑,爱上了你妈妈,你妈妈那时真的很美,我和她也是真心相爱。”
“大人的世界你不懂,有些事情真的是身不由己,我的婚事是父母商量的,我对那个女人没有一点感情……
“An,音响在哪里?”林衡意快走几步去拉An的胳膊,他努力维持着镇定,“快告诉我!”
An显然也陷入茫然,他一个头两个大,转身去喊安保:“快去把音响关了,快!”
原本和谐的宴会厅此时乱成一片,即便在场都是精英人士,也很难不对这种事情产生好奇,不少人交头接耳,询问录音中的主角是谁。
而刚刚和林衡意交谈过的,能听出他声音的人,则将目光投向他,尤其是正在与他合影的几人,默契地后退。
那名主编离他最近,此时猛地一个跨步,眨眼便退到了几米之外,嫌恶地打量他。
林衡意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感受到这样丢人,他沐浴在所有人的目光里,好像透明围墙里的猴子,无可遁形。
他讪笑着后退,想要隐入人群,奈何身边的人大多认出了他,他退到哪儿哪儿就空出一片。
林衡意眼前一阵阵发黑,但头顶的声音仍在继续。
“你的意思是,你当初骗了我妈妈,在已经订婚的前提下,骗她爱上你生下孩子,然后抛弃了她,将她害得这么惨以后,还要让她回到你身边?”
“不断出现打扰她,利用她的病情逼得她一次次崩溃来让她松口。”
“还是向她示威,买下我们租住的房子,用实力告诉她,你会盯着我们不放,如果她不同意,就让我们永无安宁?”
……
这录音仿佛放了一个世纪,林衡意捂着太阳穴头重脚轻时,头顶的声音才被切断,四周静得一片死意,又过了很久,原本的音乐才缓缓响起。
周围的喧闹也恢复了,在座都是人精,这样的闹剧不是第一次见,大家默契地继续谈笑风生,只是没人再理会林衡意。
林衡意向方才和他说话的几人投去讪笑,但他们只是对他礼貌点头,又或是直接视而不见,彼此之间聊得火热。
他只是个教授,并不算什么拿捏资源的名流,再加上人品不佳,没人愿意再在他身上浪费功夫。
虽然没有人当着他面说什么,但今日的事情传出去,他无疑会成为众人背后的笑柄,因为他的原因干扰了原本完美的晚宴,An就算嘴上不说,想必也会记恨他。
林衡意又怒又恨,他用力捏着手中的酒杯,几乎要将杯壁捏出裂纹。
他真的没有想到,他被一个孩子耍了。
他以为陆白天那样的孩子,缺吃少穿,自卑怯懦,只需要一些施压和好处就能稳稳控制。
但他被耍了,那孩子就是个疯子!和她妈妈一样。
林衡意手里的酒不断泼溅出酒杯,他穿行在人群中寻找陆白天,但女孩仿佛人间蒸发,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这里离市区一小时车程,公交车也早已停运,陆白天能去哪里!
他寻不到陆白天,气得在众目睽睽下,狠狠将酒杯掷于地面,脆响淹没在音乐里,香槟酒撒得到处都是。
与此同时,漆黑如墨的林间夜色中,车灯打亮小片的柏油马路,周围的水杉林士兵一般齐齐后退,高耸的树冠刺入墨色天空,被天空遮掩得难以看清。
许黎明稳稳地开着车,车子在林间盘旋,车厢内放着激昂的摇滚乐。
许黎明一边开车一边跟唱,而陆白天则缩在许黎明荧光绿的外套里,身子还在发抖。
这是她第一次做“坏”事,她紧张得心都要蹦出来了。
许黎明眼神扫过她蜷缩的模样,伸手换了舒缓的歌单,安抚道:别怕,白天。”
“我不怕。”陆白天裹紧许黎明的衬衫,小声说。
她敢做这样的事,就是要告诉林衡意,自己做好了和他鱼死网破的准备,林衡意有家庭,有工作,有他在意的社会地位,而她陆白天什么都没有,她只有妈妈。
惹急了她,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有什么好怕的呢?
可她还是忍不住发抖,直到许黎明将一只手放在她头上,陆白天才缓缓放松,而后忽然坐起:“可是!”
“万一他知道是你帮了我,会不会找你麻烦?”
“我不能连累你,我……”
“嘘,白天。”许黎明让她不要激动,“你想多了,林衡意这样的人,对我构不成什么威胁。”
“真的么?”陆白天轻轻说,黑发下的眼珠盯着许黎明。
许黎明点头,她看着眼前浓郁的黑夜,一边开车,一边思考着什么。
林衡意对陆白天来说确实是个绊脚石,虽然他不敢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但光被他缠上就已经很烦人了。
这件事她得想想办法,最好能彻底让他闭嘴。
陆白天看着思考的许黎明,僵硬的身子偷偷向她靠了靠,仿佛只要能呼吸到她的气味,就是进了安全区内。
她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许黎明,依旧不想连累许黎明,但她没法骗自己,她渴望许黎明,渴望溺在她的怀抱里。
是不是如果自己什么都不考虑,放弃清醒的思考,只浑浑噩噩地活着,就能完全属于她了?
用自己的一切爱着她,其他什么都不管,其实想一想,也没什么不好。
陆白天的脸渐渐沉入暗影,眼神涣散,又很快被许黎明的话喊醒,微微激灵。
“白天?白天?”许黎明疑惑地看着她,“你在想什么?怎么不理我。”
陆白天尴尬地搓搓手指:“没,没什么。”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许黎明含着笑,“你第一次参加这种
宴会,觉得好玩吗?”
陆白天摇头:“一点都不好玩。”
看着一群光鲜亮丽的人虚与委蛇,很不习惯,也很无聊。
“因为这就是个社交名利场。”许黎明有意哄陆白天开心,“你想试试好玩的宴会吗?”
陆白天其实没兴趣,但她不愿意拒绝许黎明,于是挣扎了下,却还是点头:“想。”
于是一个小时后,她便下了车,跟着许黎明走进了之前来过的那个,市中心的别墅内。
里面的灯全部亮着,从院子里看去灯火辉煌,一楼的大厅内充斥着旖旎的音乐,弦乐听得人沉醉,茶几上摆满了水果零食,隔壁餐厅的长桌则摆满夜宵,以及醒好的酒。
除此之外空无一人,陆白天站在门廊下,不敢踏进去。
“这是你家。”陆白天看着转角的楼梯,“你家人……”
“他们最近都出差了。这些东西是让阿姨准备的,现在房子里没人,你放心。”
许黎明拉着她走进房子,将门一锁,于是足足有三层楼的宽敞空间内,就只剩下了她们。
想到这里,陆白天不禁羞赧,她双手握着肩上的包带,在许黎明的牵引下走过烨烨的水晶灯,坐在长桌边。
“喝酒吗?”许黎明指了指桌上大大小小的瓶子。
陆白天摆手,但许黎明没听她的,转手给她倒了杯葡萄酒,暗红色的液体盛在玻璃杯中,被她纤长的手捏着,递到陆白天手里。
陆白天双手接过,放在嘴边抿了一口,味道酸酸的,酒味浓郁,但不难喝。
于是她仰着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许黎明十分意外,连忙伸手阻拦,但只夺下来个空杯子:“我让你尝一尝,你怎么喝这么多?”
陆白天捂着嘴巴看向许黎明,等待着嘴里的酒味散去,眼下仿佛被葡萄酒染了色,过了会儿,打了个酒嗝。
她整个人随着酒嗝一颤,然后捂着嘴,安静地笑起来。
听说一醉解千愁,她没有喝醉过,她想试一试。
灌了整杯葡萄酒的陆白天已经有些上头,她眼下带着两坨旖旎的红,白皙的脖颈则被粉色覆盖,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许黎明身边。
她把空杯子高高举在许黎明面前,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轻软,俨然是在撒娇。
“许黎明,我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