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梅雨季节渐渐过去，日历被撕到了立秋那一天。
早秋的天空太过于清澈，阳光不着灰尘的落下，有点刺眼，却那样纯净的把温暖淋了满身。让一些忧郁且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心中，莫名多了丝宽慰。
01.
早晨五点半，苗淼在闹铃声中睁开眼。
昨晚又是个夜班，直忙到凌晨快两点才下班。值班的护士都提心吊胆的偷打着盹，偶尔刺耳的护士铃响起，总能被惊的从椅子上跳起来。
苗淼揉揉眼，挣扎着从床上爬起。
王恣意把豆浆拿进她房间。
“我的天，你昨晚几点回来的？”
苗淼歪着头，斜靠在床头柜上，冲她比出一个耶。
“两点？”王恣意分贝立马提高。
“你才睡四个小时不到？”
苗淼半眯着眼，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你这三班倒的日子，可啥时候能结束。”
苗淼从床上下来，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砖上，企图清醒。
“白衣天使，没在怕的。”苗淼转头，伸出根手指，对着王恣意摇了摇。
冲进卫生间，开始快速的洗漱战斗。
王恣意从微波炉里端出小汤包，给苗淼的豆浆倒进碗里，放上两勺糖。
“快点的，早饭都给你热好了。”
苗淼扑水上脸，冲洗干净泡沫屑子。
早晚带点凉意，苗淼穿着短袖睡衣，在开着窗通风的卫生间，用凉水洗脸，水扑上脸的瞬间一个激灵，总算是清醒些。
她坐上餐桌，端起豆浆，看着王恣意冲咖啡。
“我也想喝。”
王恣意白她一眼，“你现在喝了，马上十分钟后进医院的身份就不是护士了。”
苗淼低头喝一口豆浆，冲她撇撇嘴。
苗淼从小就对咖啡因过敏，特别困的时候就只能喝浓茶，可是太苦了，苗淼从没喝过咖啡，却也向往新奇的味道，冲泡式的咖啡至少是甜的。
“我走了。”苗淼光速解决掉一盘汤包，拎起包去玄关处换鞋。
“今天有唐医师的座谈会，要我帮你记录吗。”
苗淼低头看看表，忙不迭点头。
“记详细点啊。”
“好呢，你路上小心。”
苗淼挥挥手，转身开门。
早晨的风带些凉意，苗淼抬头看，那一束透过枝桠的晨光，最是清冷。
她裹紧外套，加快脚步。
医院依旧人来人往，匆匆忙忙，每个人脸上都写满怅然，愁容像乌云一样，布满整个医院的天花板。
“苗淼，这边康复科转过去一个才来的老爷爷，你帮忙去照顾一下好吗？”
周枭喊她，顺手递过去一张报告表。
“脑血栓，上个星期发的病，今天一大早从县医院转来的。”
苗淼点点头，接过报告表，翻开来看看。
“那我先去了。”
“辛苦了。”周枭看着她，宽慰的笑笑。
苗淼带好护士帽和口罩，往康复科走。
康复科设有病房，专门给行动不便患病的年老患者住。
进门第一间病房，苗淼打了声招呼，开门进去。
一开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隔着口罩也难抵阵阵令人作呕的味道。
苗淼顿了顿。
“你愣着干嘛？快来给我爸换纸尿裤。”
第一张病床上躺着老人，直挺挺的不动弹，病床上是一大摊排泄物，被压在身子地下，蔓延开来，沿着被单滴到地上。
对面病床坐着个中年男人，叼着烟，冲苗淼喝到。
“请您稍等，我去叫男护士。”
“诶你们什么服务态度？嫌病人脏？”
苗淼强行镇定，抱着报告表，微微欠着身子。“这是位男患者，我帮换纸尿裤这样的行为，难免不妥……”
“你废什么话，护士不都是干这个的吗？赶紧换了，没看病人正不舒服着呢吗？”
苗淼憋着胸口一团气，凭借着职业素养，忍着，不说话。
周枭及时冲进病房，领着男护士。
“不好意思先生，这种事还是让男护士来吧。”
说罢扯着苗淼出了病房。
02.
“别把他话放在心上，农村来的，你管他做什么…”
苗淼低着头没说话，把报告表塞进周枭怀里。
“诶你干嘛。”苗淼扯开周枭拉住她的手，径直走进病房。
男护士帮患者换完了纸尿裤，正清扫着地上的残秽。
苗淼走过去，夺过男护士手里的扫把。
男护士不明所以，张着手在原地，周枭在门口招手，示意他出去。
“这孩子要强，你守在门口，他儿子要是再提什么过分要求，你就进去帮忙。”
苗淼夺过扫把。一声不吭的打扫起地上的脏物。
然后把老人翻过身来，解开衣物，替他擦拭干净身上残留下的排泄物脏印。
臭味透过口罩钻进鼻子里，苗淼憋着气，张着眼，一声不吭。
擦拭干净身子，苗淼要给患者换上干净的床单。
她一手拖头，一手拖腿。
是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可重量依旧不容小觑，苗淼细细的一节胳膊埋没在患者的腿弯处，她吃力的想直起身子，口罩下的脸憋的通红。
“喂，你小心点，摔了你们医院可就要倒霉了。”
苗淼没答话，用上腿的力气，胯骨支撑着患者的身子，使劲挪动。
把患者安顿在了另一张病床上，苗淼整整歪掉的护士帽，走过去收拾脏掉的床。
揭掉沾满污秽的床单，整上新的。
洁白的新床单被铺的整整齐齐，一尘不染，病房里鸦雀无声，静的让人发慌。
苗淼把患者再重新挪上换了新床单的床。
抱不动，也偏要抱，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苗淼紧抿着唇，攥紧指头。
“请您及时帮患者排泄。”
苗淼转向中年男人，好脾气的微鞠着躬。
“你们护士不就是干这个的吗？”这句话又被重复了一遍。
“让我帮忙排泄，那要你们护士干嘛？”中年男人还坐在病床上，手里夹着烟。
“你们不就是端屎端尿做到位了，才能有钱拿吗？”
苗淼突然心一沉，她没办法反驳，也不想去争辩。
苗淼转身离开，走的很快。门外的男护士叫了她一声，没理会。
无力感袭来，从脚底板蔓延至心头，秋风四起，人间满是不尽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