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不上不下【感谢恕瑞玛的话事人的打赏】

王宫内苑,一处雅间。

“明公,你有个好弟子啊。”不苟言笑的公叔服,将朝廷发下的大捷文书送到范瓘案上。

他脸上虽然风平浪静,但是范瓘仍旧能从其言语中听出一丝恼怒。当下,他便拿起文书观看。

须臾,范瓘大笑,“好,伯继杀得好!”

公叔服冷哼一声,走到案几前跪坐。

“明公,聂嗣虽然击溃我军十万,但你可知,我义阳国内,善战男儿何止十万。此番他侥幸胜得一筹,但是下次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实际上,公叔服不是很生气的原因很简单。

他早就气够了!

可是失败的是自己的父王,他这个做儿子的难不成还敢指责他?

“杀你十万,亦慰我心,足矣!”范瓘反唇相讥,“区区贼子,不思天恩,妄图颠覆乾坤,简直就是狼子野心,豚犬不如!”

闻言,公叔服也不生气。他早就习惯了范瓘说这些,所以显得很淡定。

“范公,直至今日,你也不愿降?”他语气莫名,似乎带着淡淡的威胁。

“呵呵。”范瓘冷笑,“若非你日夜令人看守,老夫早已为国尽忠,说这些陈词滥调,毫无作用。我劝你还是早早的熄了心思,我是绝对不会为尔等张目!”

“你......”

话没说完,一道声音窜入耳中。

“公子,大王晕厥!”

“什么?!”

义阳王在此之前,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后悔。但是自从商县战败以后,他第一次后悔。后悔不该怒而兴师,中了敌人圈套。

这一次,他又后悔了。

他后悔自己没能镇定,若是早些派探子打听白狄消息,断断不会有今日之懊悔!

甚至,那份耻辱也能避免。

可惜,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待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便瞧见公叔服和几个幼子跪在地上。宋闻也是侍候在侧。

众人见义阳王转醒,纷纷上前问候。义阳王遣散诸人,留下公叔服与宋闻。

“悔之晚矣!”第一句,他便是懊恼之言。

宋闻和公叔服对视一眼,皆是一叹。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若是当时能够沉稳一些,现在雍州已下,白狄那边也能及时结盟,互为援手。

“父王,别胡思乱想,眼下你要养好身子。义阳国不能没有您,您还要带领义阳国男儿报仇雪恨,拿下雍州,手刃恶贼聂嗣。父王,您千万要保重身体呀!”公叔服苦苦劝解。

宋闻也说道:“大王,眼下白狄再次南下。虽然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却大大有利于我们恢复实力。此刻,朝廷那边已经准备征收税赋,以作军资。据此来看,他们短时间应是不会在意我们。而我们,正好趁此良机,恢复元气,以待他日,再度攻打雍州!”

“能不能现在就打?”义阳王拉着宋闻的手,说道:“现如今朝廷要抵抗白狄,我们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宋闻摇摇头,为难道:“大王,如今我们并非只有义阳一地,我们可是占据着整个荆州啊。若是不能政通人和,荆州之民不仅难以为我所用,甚至会掣肘我们。大王,还请三思!”

公叔服也跟着劝道:“父王,宋大人所言不错。眼下我军新败,士卒尚在训练,如何能够长途跋涉,再袭雍州?”

他觉得自己的父王已经失去了理智,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偷着乐么。

毕竟,有白狄人牵制朝廷,他们便能安稳恢复实力。

这可是上天赐下的恩惠啊。

闻言,义阳王摸了摸额头上的绑带,重重一叹。

“此间之过,皆寡人也!”

宋闻道:“大王不必懊悔,白狄撕毁和亲盟约,强行南下,更兼此时正值西北严寒之时。由此可见,白狄南下之心坚决,是故,其短时间内绝不会退去。我们亦可抓住机会,早日统帅荆州,化民为兵!”

义阳王重重点头,“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顿了顿,他看向公叔服,“那个范瓘,若是还不愿意投降,你就杀了他吧,此人就是茅坑里面的石头,又臭又硬,根本不懂变通,不必在此人身上浪费时间。”

公叔服却摇了摇头,解释道:“父王,范瓘乃是丹水书院夫子,这些年来,不知教导了多少荆州才俊。那些人或是地方之豪奢,或是城中是显贵。若是范瓘愿降,既能为我们正名,又能助我们更快的统帅荆州,不可乱杀之。”

闻言,义阳王稍作沉思,言道:“你说的也对,眼下我们不能在荆州激起反意,是要想个怀柔的办法,拿下那些人。”

“父王英明。”公叔服松了口气,可算是劝住了。

他其实也很想杀范瓘,但是考虑到劝降范瓘带来的巨大好处,他每次都硬生生的忍住杀意。

雍州,栎阳。

聂氏坞堡。

聂嗣闭着眼,两只腿盘坐,案几上摆放着天子旨意,以及五官郎将的赐封文书。

聂垣和聂桓二人,气的脸颊通红。

“这算什么!”聂桓‘哐’的一声,怒锤自己胸膛。

他不敢锤案几,因为他怕自己一拳打碎了案几,大兄会抽他。

“大兄,你在外生死血战,保卫雍州,歼灭十万叛军,天子就赏了这个?”

他脸上带着愤怒,以及掩盖不住的杀意。

“叔惇!”聂嗣猛的睁开眼,暴喝一声。

霎时间,聂桓一顿,旋即低下头,不敢放肆。

聂垣深吸口气,尽量压制心中怒火。

“大兄,天子赏罚不公!”

原先,他们都认为,以大兄这次的功劳,不说封一等侯爵,最起码也得是县侯!

可是,万万没想到,爵位不仅没有,朝廷居然只给了个五官郎将之职。

让大兄去看门?

羞辱人吧!

聂嗣无奈的看了一眼聂垣,揉揉眉心。

“你们两个蠢货,平日里我教导你们的是不是都忘了。每逢大事,当有静气。愤怒,只会让你们失去理智,从而做出错误的决定!”

“可是,此事...实在叫人难以容忍!”聂垣愤愤不平道:“大兄,你在上洛郡血战叛军,更是歼敌十万,朝廷就拿这个糊弄,这不是羞辱我们吗!”

聂垣平常的时候很冷静,可是现在他忍不了。

羞辱大兄,那就等于羞辱自己,等于羞辱整个聂氏!

人要脸,树要皮。

他聂氏忠心为国,最后却得了这样一个结果,怎么能叫人不怒!

“你们呐,只看到了第一层。”聂嗣一叹,解释道:“你们两个笨蛋,我父乃是当朝廷尉,九卿之一。此等封赏之事,他必定知晓。可是,他却没有阻止,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闻言,聂垣和聂桓顿时一楞。

愤怒冲垮了理智,他们居然忘了,伯父可是九卿之一的廷尉。这等封赏之事定有参与!

“如此说来,确有缘由?”聂垣问道。

聂嗣颔首,猜测道:“去岁我还在丹水之时,曾听夫子隐晦的说过。眼下朝中真正把持朝政的乃是上一代天子指定的几位辅政大臣,并不是天子。”

“是故,我猜测这次的封赏一定不是天子的意思。否则,我父亲一定不会轻易答应。”

聂桓挠挠头,两眼懵,完全不懂大兄在说什么。

“大兄的意思是说,这次的封赏,朝中或有争斗?”聂垣问道。

聂嗣点点头,“应该如此。”

闻言,聂垣顿时脸色颓丧。

“唉,原以为大兄能封侯的,却不想......”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什么天子,什么辅政大臣,能不能说清楚点!”聂桓朝着聂垣大声说。

他不敢对聂嗣大声吼,不然大兄一定会教导他怎么做个君子。

“滚!”聂垣没好气道:“让你平时多跟着大兄治学,现如今这也不懂那也不懂,活该!”

他心里也是有气没处撒,逮着聂桓就喷。

聂桓抿抿嘴,‘砰’的一声坐下低头不说话了。

见此,聂嗣失笑,说道:“你们呀,我都没有不高兴,你们反倒生气了,可真是。”

说着,他拿起天子诏书。

这玩意他是第一次见,有些好奇。

天子诏书,整体以黑色为主,中间写字部分是白色。诏书质地很不错,应该是最上等的丝绸制作。

里面的内容晦涩难懂,满篇拗口词汇。总结而言一句话,‘打得好,有赏。’

聂嗣倒是真的不生气,因为他根本不会因为一个天子,一个朝廷的态度而感到生气。

实际上,他对自己名传天下的事情更在意。

他其实,想要低调点。

可是,经过朝廷这样的宣传,只怕以后再也不能低调。

想起这个,他就想笑。朝廷一边歌颂他厉害,一边又随意敷衍他,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么。

真不知道是谁干的,简直是个天才!

“行了,都别绷着脸了。我得了朝廷封赏,你们不祝贺我吗?”聂嗣拍拍聂桓,又拍拍聂垣。

俩人同时抬起头,无奈苦笑。

“大兄,你可真能想的开。”聂垣道。

聂嗣将诏书和五官郎将的文书放在盒子里面,然后盖好,放在一边。

“你们呐,没听过一句话么。”

“什么话?”

“箭射出头鸟。”聂嗣手指点点案几,“现如今呐,我就快变成那个出头鸟了。”

“大兄,这不好吗?”聂桓问。

聂嗣没好气道:“好什么,要被人当靶子,有什么好的。”

做伏地魔,苟决赛圈,它不香吗?

关键时候来那么一下,阴死对手,它不舒服吗?

聂嗣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现在会这么尴尬,朝廷态度纠结的像麻花一样。

你说你要捧,那你就好好捧,不要除了宣传资源,其他资源一点都不给,你这行为就叫智障。

如果有可能,聂嗣真想一锤子砸死做这个决定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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