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夏阳悌闻言,顿时笑嘻嘻道:“伯继这话所言不错,说话的人不同,起到的效果也不一样。文烈,你得吴郸和伏仝相助,还要垂涎蔺氏兄弟吗,哈哈。”
他的笑,让阴休脸色阴沉几分。
原本吴郸和伏仝他势在必得,但是没想到夏阳悌居然也盯上了他们。虽然最后他还是成功将那俩人招募到自己手中,但是夏阳悌的行为还是让他感到恶心。
同时,他本打算再从太学中找几个才学之士,但是因为夏阳悌的半路杀出,让他铩羽而归。
“巨先,你不是也得到了蔡樾和滕邱么。”
闻言,夏阳悌打了个哈哈,“不能比不能比。”
听他们二人所言,聂嗣心中也是警惕起来。知道文职军吏重要的将领,可不能小觑。
便在此时,庞痤亲兵走出大帐,对着十名偏将道:“各位将军,大将军有请。”
闻言,众人陆陆续续走入大帐。
“参见大将军。”众人朝着肃立案前的庞痤抱拳一礼。
庞痤微微点头,示意道:“诸位将军请坐。”
众人找到自己位置,纷纷落座。
庞痤道:“今日召诸位前来,主要是商议两件事情。其一,十万新军已经全部集结,朝廷有命,让新军速速南下,剿灭叛军,诸位有什么想法,尽可道来。”
话音落下,偏将扈衝站起身,抱拳道:“大将军,叛军虽然号称二十万大军,但是依末将来看,不过是一堆破砖烂瓦,凭借末将手中的大刀,定能将其全数斩灭!”
扈衝长得魁梧无比,一眼看去,不比栾冗的身材差。不过他说的话却让聂嗣嗤之以鼻,甚至是想笑。
聂嗣没笑,夏阳悌却是忍不住微微低首,掩饰嘴角的一丝笑意。
接下来,让聂嗣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从南北两军出身的七位偏将,居然对扈衝的话表示赞同,甚至有人表示只要大军抵达荆州,叛军将会望风而降。
这都是什么脑回路?
聂嗣突然对这一次南下剿灭叛军担心起来。
虽然叛军的士卒也是新军,可问题是他们麾下的十万新军,那更是新军。谁给他们的勇气,居然能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一个人蠢也就罢了,怎么连带着这么多人和他一样蠢。
“哼!”
一声冷哼,打断帐内火热气氛,
扈衝面色不善的看着阴休,他虽然天真,但是不傻。阴休方才的冷哼,很明显是冲着他去的。
“阴将军,你有什么看法道来便是,何必冷嘲热讽。难不成阴将军以为我们所言之事,皆是上不得台面么。”
庞痤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不喜欢扈衝的发言。
阴休站起身,傲然的看着扈衝,“你所言,我不能苟同。”
“嗯!?”扈衝怒目而视,“那在下,倒是想听阴将军说说应该怎么破敌!”
阴休不咸不淡的嘲讽道:“你口中的破砖烂瓦,一举击溃了长城军团八万大军。难道你觉得,十万新军的战力要比长城军团还要强么?”
这个问题不用想也知道答案。
长城军团虽然被白狄打成乌龟,但是在新军面前就是父亲一般的存在。
“阴将军何必避重就轻呢,长城军团之败,责任尽在领军大将身上,与士卒何干。”扈衝反驳道。
夏阳悌忽然大吼一声,“说得好!”
紧跟着,他站起身,看着扈衝反问道:“若依扈将军所言,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叛军将领陈祷和华裕邯的才华,在田观和谢宗之上呢?”
闻言,扈衝顿时一停,旋即恼怒道:“我这是就事论事,何时扯上这些,你休要辱人清白!”
夏阳悌翻着眼,说道:“我也是就事论事,大将军听得真切,你的意思大将军一定明白。”
闻言,庞痤压压手,“行了,几位将军先坐下吧。”
扈衝是他的老部下,他自然不会这个时候扫他面子,不过阴休和夏阳悌说的在理,他也不好斥责,只能和稀泥。
旋即,他将目光看向没有说话的聂嗣。
“云麾将军,此前义阳国叛军就是被你击败。你也和叛军将领陈祷交过手,你觉得此人如何?”
闻言,聂嗣略作思忖,言道:“陈祷此人,行事极为稳重,倘若没有必胜的把握,绝不会轻易出击。义阳王让陈祷率领大军,防守荆州,实际上就是做好了长久对峙的准备。”
“那聂将军可有破敌之策?”庞痤接着问。
聂嗣微微一笑,言道:“倘若朝廷愿出两路大军,一路走雍州,过上洛郡,进入南阳国,一路走荥阳郡南下,两面夹击,必定能叫叛军首尾难顾,防不胜防。”
闻言,扈衝撇撇嘴,冷笑道:“若是按照你所说的,朝廷此番非得动用二十万大军不可。”
聂嗣呵呵一笑,朝着庞痤拱手道:“大将军,这些不过是末将的浅薄看法,不值一提。”
和一个傻子争辩,自己也是傻子。
庞痤问道:“除此之外,聂将军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闻言,聂嗣轻轻摇头。
“所谓的聂嗣也不过如此么。”有人小声议论。
聂嗣面色平静,仿若没有听见。心底实则是在冷笑,他当然考虑过怎么出兵,但是看了扈衝的表现以后,他选择闭嘴。
至于庞痤,他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朝廷大军一旦抵达荆州,叛军就会立即投降。同时,他也没有采纳聂嗣的意见,派出两路大军,分击叛军。因为,他手中只有十万新军,可没有二十万大军。一旦分兵,很可能会被叛军逐个击破。
最终,还是庞痤自己拍板,大军走荥阳郡南下。其实,大军也可以走河南郡直接南下襄城郡,但问题是那全是山路,行军不便,且后勤不好安排。走荥阳郡东出,一片坦途,尽为平地。
当然,庞痤没有说的是,这其实是大司马的决定,他这次向众将问计,只是想看看他们的表现。结果嘛,他对自己老部下的表现很失望。反而是聂嗣三人,表现的很稳重。
第一件事情说完,便轮到第二件事情。
“诸位,天子决定,六月十五,祭祀九州鼎,酆朝历代先祖,誓师出征!”
闻言,聂嗣神色一变。
他自然知道这不会是天子的命令,极有可能是邓亥等人做出的决定。他吃惊的是因为庞痤说,这次出征要祭祀九州鼎。朝廷祭祀九州鼎,这就足以说明朝廷对这一战的重视。
当然,很可能朝廷也是想借此表明他们剿灭叛军的决心,好震慑其余二王。
会议持续一个半时辰,旋即散去。不过庞痤却是将扈衝等人留下,大骂道:“愚蠢!”
“你以为义阳王是什么?他是手握二十万大军的反王!”
“破砖烂瓦?”
“望风而降?”
“你们是肉吃多了堵住脑子了吗!”
庞痤指着一众偏将骂道:“枉你们跟随我多年,枉你们在军中服役多年,居然如此鼠目寸光,见识竟如此浅薄!”
一通狂轰乱炸,喷得扈衝等人脑袋快埋进了肚子。
庞痤道:“我知道你们轻视他们三人,但是我警告你们,这一次剿灭叛军,非同小可,倘若你们敢因私废公,休怪本将不念旧情!”
“末将不敢!”七人纷纷表示听话。
“滚!”庞痤背过身子,怒骂一声。
七人纷纷抱拳一礼,而后退出大帐。
扈衝走在一众人中间,不满道:“我们追随将军多年,在南北两军劳苦功高,这一次居然让我和那个十八岁的黄口小儿同帐议事,简直就是在羞辱我!”
他最恨的不是阴休对他的嘲讽,他恨的是区区一个十八岁的聂嗣,居然和他平级!
这让他不能接受。
有人劝道:“算了,忍忍吧。那个聂嗣,毕竟是廷尉之子,背后有人,咱们还是不招惹为好。”
“这是军中,不是朝廷。廷尉的手,再怎么长,也不可能伸进来。”扈衝冷冷道:“我迟早会好好教训他们三人,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尊重前辈!”
人的怒火是会转移的,原本扈衝只是单纯看不起聂嗣三人。但是被庞痤一通乱骂以后,他对聂嗣等人的恨意变得更加刻骨铭心。
当然,聂嗣三人早就离开营帐,并不知道庞痤教训了扈衝。
“军心浮躁,此战必危!”夏阳悌骑在马上,冷冷的说着。他忘不掉扈衝愚蠢的表现。
阴休沉默不言,但是其难看的脸色已经表明一切。
就连聂嗣现在都在自我怀疑,和七个这样的人并肩作战,他能打得赢么?
这不是五打五,这是一打九。
“结党相连,毁谮贤良,可远而不可亲也。”
他实在无法想象,庞痤要是听信此人之言,他们到时候会死得有多惨。
这时候,阴休忽然问道:“伯继,你真的没有破敌之策么?”
聂嗣摇摇头,坚决道:“没有,这一次义阳国击溃长城军团,士气旺盛,不好动手。”
阴休皱眉,他觉得聂嗣没有说实话。
另一边的夏阳悌倒是没有纠结聂嗣的破敌之策,而是说道:“不管如何,既已准备出征,我们就要做好准备。”
这个准备,显然是有两个意思。
其一是针对叛军做好准备,其二,则是做好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