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丈夫回来了22

十几日时间稍纵即逝,转眼就到了要出发的日子。

二月十六,是特意选的黄道吉日,宜出行,且接下来几日都无雨水,也免去香料在途中受潮。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阮柔踏上马车的同时,看向后方。

阮父阮母到底不放心,跟到镇上,说要亲眼看着她离开。

离别的气氛本该是感伤的,可在场多人,唯她一个本地人,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爹娘,你们回吧,我会照顾好自己。”

来到安平镇将近一年,是阮父阮母无微不至的悉心照顾、呵护着她,让她摈弃前世的记忆,重拾家人的温暖,她由衷地期盼他们能过得好,事实却是总让二老为她操心。

阮父阮母没有动静,“没事,我们等你走了再回,也没几步路。”

阮柔劝不动也只得无奈放弃。

她跟的是中间第四辆坐人的马车,轿中铺着一层薄毯,与她同乘的还有伺候陈问舟的两个丫鬟,也是同行唯三的女性。

前后一共六辆马车,第一辆是护卫兼伙计开道,第二辆陈问州一人独坐,车上的两个丫鬟时常要上前伺候,端茶递水什么的。其他几辆车都是搬运的行李,配有伙计和护卫护送。

整装待发,卯时陈问舟一声令喝,车队旋即出发,天色微明,曙光乍亮,阳光穿透薄雾照射进来,带着几分光明的意味。

从马车轿帘处往外张望,阮父阮母依旧伫立在原地,随着距离的拉远,两抹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唯留一个黑色的小光点,最后,小黑点也消失不见,不知是已经回返,还是彻底看不见。

出了安平镇一行走官道,是肉眼可见的荒凉。

其他人来往几趟早已没了观赏的兴致,唯独阮柔看得认真,不论前世今生,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出远门呢。

其实单论风景,并没什么好看的,官道两侧,一开始是绿油油的田野,星星点点农人置身其中,藐小不可见,行至半晌午,农田再不见踪迹,而是漫无边际的荒野,间或走上一个时辰,许能看见道路旁一两家茶摊、于荒茫中矗立。

车上干粮茶水带的尽够,第一家茶摊时,一行人并未下车,只略歇了歇便继续前进。

因着赶路,路上只吃两顿,早八点和下午四点各一顿,在第二家时,申时,车队停歇,护卫们下车生火摆弄干粮,伙计们则去茶摊借水。

阮柔有些好奇,“不去茶摊歇歇吗?”马车上到底颠簸。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翠儿笑,“,这些茶摊可不一定都干净,保不齐哪一家就着了道。”

她顿时心领神会,“他们有可能是......”劫匪?

“嘘,知道就行。也有附近农家老实出来做生意的,不过谁敢拿自己的性命担保。”翠儿补充。

“我们这么多人都敢动手吗?”一行十几号人,茶摊才一家三口,一对年迈的夫妇带着一个中年汉子,力量相差悬殊。

“不敢,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晚上前赶到驿站,大家都歇得安心。”

阮柔若有所思,“可茶摊前也有客人啊。”

“这些客人要么是穷人家路过,要么是专门走南闯北的客商,不进驿站,只能在这些地方补充。你仔细瞧,是不是一半歇息、一半警戒。”

她仔细去看,果如其言。所以无利可图时就是老实的茶摊,利益足够就可能化身黑店吗?

阮柔自觉涨了见识。

炒面泡进水里,再搅弄两下,大火烹煮片刻,顿时成了一滩糊糊,带有几分面粉的甜糯香,另有提前烙好的馅饼,一个个吃得香甜。

阮柔还有阮母特意给烙的鸡蛋饼,如今天气不热,还能放上两日,此时贴上尚有余温的热锅,不消片刻也热乎了起来。

作为东家的陈问舟没有搞特例,跟着一起吃干粮,只是他的由丫鬟弄好端上马车用餐。

短暂的休息过后,队伍再次出发,终于赶在天完全黑下来前赶到了驿站。

他们说是去驿站,其实并不准确,驿站是特供官府公文传递、官员赶路休憩之所,作为普通商户,他们无权入住。

但神奇就在于,驿站不远处总会有一间私营邸店,设施丝毫不差,甚至只要钱给得够,待遇比驿站还要好,且隔壁就有官府人员,完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以至于很多官员都会因受不住驿站的恶劣条件而选择自费入住。

一行人进了旅店,小二见到一大群人顿时眉开眼笑地凑上来。

“一间上等房,两间中等房,再要一间下大通铺。”青竹上前安排,“上桶热水,再给我们来点吃的。”

“好嘞。客官我先带你们上去。”

占了只有三个女孩的便宜,珠、翠两位丫鬟合住了一间中等房,阮柔独占一间,至于青竹,则在陈问舟的房间随时侍候。

一日奔波,经过热水的洗礼,疲乏尽去,阮柔只觉得筋骨都舒展开来。旅店提供的伙食也极好,荤素俱全,还贴心地送了一份汤。

吃饱喝足,她满足睡去。

接下来两天都在匆忙的赶路中度过,且因为中途再没有驿站,都是选的小旅店休息,半夜还需要人值夜,不止防旅店,还得防店里的客人。

阮柔彻底失去了对旅途的兴致,三日的马车颠簸,让她精疲力尽,且阮母准备的干粮被吃完,只能啃硬邦邦的饼子,更是让人生无可恋。

好在,还有一日,最多一日就可以到达府城,夜晚,阮柔守夜时,看向同屋睡着的两个丫鬟,如此给自己鼓劲。

第四日,一行人不复先前的疲软,个个眼里冒着光。

这次是翠儿去前面马车伺候陈问舟,马车里只剩阮柔和珠儿。

珠儿和翠儿两位丫鬟,听说是陈夫人特意给儿子拨的,目的嘛,自然是为了服侍在外辛苦的儿子,不过据阮柔猜测,可能还是大户人家惯常安排的通房,这就不便到台面上说了。

翠儿性子爽利,有话直说,珠儿却颇有点小心思,总有种后宅里女人一句话绕三个弯的感觉。

此时,她说的话就叫人不大痛快。

“慧娘,你抛下亲人,千里迢迢跟来府城,值得吗?”

她不答反问:“听说府城很是繁华?”

“那是自然。”珠儿傲娇抬头,随即自豪道:“我娘可是夫人身边的管事娘子。”

阮柔莫名其妙,不懂这前后的关系,“什么?”

“我说,我娘是夫人身边的管事娘子。”

阮柔的眼神更奇怪了,正待细问,却见对方瞬间变得气呼呼,她只能闭嘴。

临近中午,远远就能看见前方高耸的城门,是与安平镇截然不同的气派景象。

“到了。”

“终于到了。”

众人皆欢喜不已。

越往前走,人迹越多,有周围城镇村庄进城买卖东西的、打零工的,还有跟他们一般从远处来的行商。

高耸的城门巍峨伫立,左出右进,上方守卫的将军来回巡查,下方士卒仔细盘查进城之人,收取入城费,一切井井有条。

马车来到队伍的后方,除陈问舟外,其他人均下了车。

进城一人需缴十文钱,若有贩卖的货物则要额外收取费用,阮柔也不知具体交了多少,就跟着进了城。

之后,一路慢行,拐过几个弯,进入一个巷子里,马车方才停下。

阮柔从车上下来,只见一个三进的小院子,进得门去,里面正热闹。

“东家。”

“东家。”

她发现,这里的人都喊东家,而不是少爷,说明他们效忠的是并非陈家,而是这个人,莫不是陈问舟的心腹。

“店里准备得怎么样了?”

“东家,一切妥当,只要人和货到齐,随时可以开张。”一个三十上下的貌美女子笑盈盈回道。

“很好,你们辛苦了。”陈问舟丝毫没有停歇,在院中巡视一圈。

“对了,这位是我从平安镇请来的制香师傅,阮姑娘,你们先前收集的那些香,都单独送一份过来。”

阮柔欣喜,收集的香,莫不是她想的意思。

“这位是店里未来的掌柜,曹娘子。”

简单介绍两句,人就不见了,阮柔大喜过望也不在乎,热情跟人寒暄。

“曹娘子,以后有劳了。”

“哪里哪里,阮姑娘舟车劳顿辛苦了,可要先去歇息会。”

阮柔沉默,看着自己脚下的三个包袱,“也好,麻烦了。还有刚才东家说的香,也麻烦你了。”

曹娘子连道不用,“那是自然,将来店里还得指望阮姑娘呢。”

她可是听说过这位阮姑娘的能耐,若不然东家也不会将人从小镇请来,偌大府城什么人请不得。

彼此问候几句,确认双方都有意交好,两人面上的笑意均有所加深。

阮柔走进为自己安排的小屋,房间并不大,可南北通透,干净整洁,床铺柔软舒适,尤其隔壁就是一间制香房,各式工具齐全。

曹娘子丝毫没有耽误,送了几十款香过来,味道各有不同,\”这可都是府城那些大家的珍品。”神情不舍。

她一下子人见猎心喜,顾不得休息,直接上手研究起来。

“这一款应当用的是今春的桃花,这个是艾草,量多了有点冲......”一个个嗅闻过去,能闻个大概,更详细的却要仔细配比调制。

“奇怪,这香味,怎燥么没有闻过。”闻到一款不认识的香,她皱眉不解。

“是府城特有的兰花,味道清凉,夏日有解暑消之感,书生的最爱。”曹娘子笑着进来,“阮姑娘不必着急,可要先用些着膳食。”

不说还好,一说肚子就咕咕叫,她不好意思捂住,“多谢曹娘子了。”

“客气什么,以后都是一家人。”

“既如此,姐姐就喊我一声慧娘吧。”阮柔顺水推舟。

“好慧娘,我略长你几岁,你唤我金姐姐就好。”

“金姐姐。”

“嗳。”名为曹金的女子满面春风,“铺子过几天开张,你吃完歇息会,我下午先带你去看看。”

“好嘞。“用过饭,她一股脑钻进制香间鼓捣起来,惹得曹娘子不断发笑。

下午,院外有人来通传,曹娘子听了消息,越发高兴。

“还是慧娘来得巧,铺子收拾好了,我带你瞧瞧。”

阮柔欣然前往,未来要效力的铺子,她还是关心的。

也不知怎么走的,明明这处院子幽深僻静,七拐八拐,前后不过两刻钟,就到了喧嚣闹市。

若说府城有十分繁华,那其中九分尽在这片街上。

三层小楼鳞次栉比,齐整的门牌古典雅致,飞檐挑角,镂花窗棂,落落大方。

人群拥拥攘攘,间或身后有马蹄声传来,行人匆忙避开,待马车行过,又一股脑汇聚成洪流。

阮柔几乎看得目不转睛,吆喝声、叫卖声、人们的欢笑声,交织成最热闹也最真实的烟火气。

“慧娘,到了。”曹娘子提醒。

她不好意思笑笑,跟着进了店铺,丝毫没注意门外一闪而过的马车。

马车上的人此时却捂紧了脑袋,一副痛苦的模样。

身旁女子表情关切,“乾郎,你怎么了?”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