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山脚。
慧能暂时停下了脚步。
手中拎着的李重头颅，已经被他用巡捕外衣包裹，以免在回途的路上吓到行人。
“阿弥陀佛。”
慧能轻念一声佛号。
将手中的衣包头颅放在一旁，回身朝着青云山，双手合十，微微鞠躬，神情肃穆且诚恳：
“多谢剑宗渡我。”
“这份造化之恩，慧能谨记于心。”
在下山的路上。
慧能就已经想清楚了。
既然他都能够看出李重所言神秘炼体功法之事为真，那位年轻剑宗不可能看不出。
如此一来，那位年轻剑宗放两人离去，导致他被李重出言诱惑，经历一场‘贪念劫’——这都是造化。
没有这场造化，已经在第三境滞留许久的他，还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够破境出世。
“若是将来有缘，慧能一定报答。”
留下这么一句后，慧能收回心神。
重新提起边上的头颅，回往河西郡复命。
......
山腰草庐。
苏渊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但实际上，他那笼罩整片青云山的神识，却将慧能的一举一动，看的清清楚楚。
“这就迈入第四境了？”
“这家伙在佛道上似乎有些天赋啊......”
“话说回来，造化什么的，我还真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的看不上那什么炼体功法罢了。”
“至于报答......如果你慧能什么时候成了第九境的在世佛陀，说不定还能够报答一二，毕竟我之后还要修个佛道，不然的话，还是算了吧......”
苏渊收回神识，轻轻摇了摇头。
抬头看了眼窗外天色——
夕阳已经落山，最后一缕残辉也悄然消散。
山风吹拂之下，草木飘零，发出沙沙的细响，给人一种萧瑟落寞之感。
“今天过了，就剩下明天一天，【青山草庐煮茗读书】的成就便完成了。”
“等到《浩然经》的上半到手，差不多就是时候下山去找个书院刷成就，修儒道了。”
“这荒山野林的，呆都呆腻了......红尘多纷扰，但却着实有趣的紧。”
“只是不知道，剑道用了我十年，不知道这儒道，又要用多少年......”
话音渐轻，苏渊再次合上了眼。
听山风寥寥，闻草木萧萧，往事渐渐涌上心头。
上次想到哪来着？
对了——想到那大周的四公主高渔。
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不出意外的话，那绝色榜上，应该有了她的名字吧？
......
夜色寂寥。
晚星稀稀疏疏，如果不是那轮弯月还算是皎洁，估计山林中便是摸黑一片。
青云山脚。
一道白色身影，从林中掠过，朝着山腰而去。
忽然，一阵刺鼻的味道，引起了白影的注意，让它的步伐微微顿了顿。
这是......血腥味儿？
云樱先是一愣，随后心中猛地一紧。
此时此刻，她原本应该在斜云山安然酣睡。
但身负惑心之术的她，在白天见过那名年轻儒生后，反倒像是被勾了魂，辗转反侧，如何都睡不着。
到最后，干脆偷偷一个人跑到青云山。
想要趁着夜色，好好看一看自己那未来的......相伴之人。
没成想竟在半途上闻见了如此浓郁的血腥味，让她如何不紧张？
要知道这青云山距离最近的安阳县也有百里之远，可谓是人迹罕至。
据红姨的说法，除了那名结庐读书的年轻儒生外，方圆百里内，便再无他人。
这血腥味......
莫不是那名年轻儒生出了事？
脑海中掠过这个念头的时候，云樱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了似的，竟以至于步伐有些摇晃！
可如她白日所说，分明只是今日刚刚见过一面的生人，怎会生出如此关切的心思......莫非真是一见钟情？
不，现在想不了那么多了。
云樱稳了稳心神，循着那血腥味的源头而去。
“红姨说过，那位公子身上没有半点修为，却敢在这荒山野林结庐读书，应该是有儒道前辈赠予的护身宝物......”
“山中猛兽都被红姨驱散，那头猛虎更是不知道何时离开了青云山，应当没有太多危险才是......”
在草木丛中飞奔的途中。
云樱的心弦始终紧绷着，直到几分钟后，她忽然停住了脚步，神态紧张。
只见，借着朦胧月色，能够依稀看见在十步开外的地方，一道黑影横躺在地上。
“......”
云樱不敢抬眼。
但却强逼着自己去看。
两息之后，她终于松了口气。
那道黑影身材健硕如熊，与那位年轻儒生截然不同......
可即便如此，在松了口气后，云樱心中却依旧生出一股悲切来。
不管是谁死了，那终究是有人死了，即便她是妖，与人不同，但那天生柔软的心性，却让她见不得这种事......啊！
在云樱看着不远处的尸首失神之时。
一只手忽然搭在了她的身上！
“噤声——是我，红姨。”
身后的来人轻轻说道。
听见这熟悉而亲切的声音。
云樱那紧绷的身体这才松了下来。
看了眼身后的红姨，磕磕绊绊地要说些什么。
然而红姨却没理会云樱，而是径自走上前去，蹲在那具尸首边上仔细观察，眉头紧皱。
不一会儿，红姨走了回来，神色有些异样：
“这家伙......我认识。”
“红姨你认识？”
云樱一愣。
“嗯。”
红姨点了点头。
“他叫李重......第三境武夫。”
“在河西郡犯了重案，被巡捕府下令捉拿，没想到竟然在这青云山伏诛了......”
云樱刚想要问红姨是如何通过一具无首尸体认出对方，便只听红姨幽幽说道：
“那一身‘铜皮’，便是放在整个河西郡，也算是赫赫有名，他那重罪，便是由此而来。”
“‘铜皮’？重罪？”
云樱一时间无法理解其中关联。
“他为了炼那‘铜皮’，杀了三名同阶武夫，取了他们的血用以泡浴......算了，这等恶人，不谈也罢。”
“我估摸着，要么是河西郡的巡捕，要么是哪位高人，将其伏诛于此......”
说着，红姨朝着那李重的无首尸轻轻一点，随后便有一团荧火飘去。
不一会儿，便将那李重的尸体焚毁殆尽。
做完这些，红姨这才看向云樱。
“这儿没事了。”
“去看你的心上人吧。”
“我在这等着你，待会儿一起回去便是。”
先前。
听到死者是犯下杀罪的恶人。
云樱心中的悲切顿时消散无形。
杀人便要偿命，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可当红姨那笑吟吟的调侃声飘入耳中。
她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青云山的初衷，不觉脸上飘红，如同做错事被发现的孩童般手足无措：
“红...红姨你说什么呢。”
“我就是来散散心而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