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开实行计策让远州牧和汪梁等人产生间隙,寻着他们贪墨腐败、鱼肉百姓、救灾不力的物证也是这几日暗卫们着手在办的一件事。因此暗卫头领汇报完这么些消息,因黎蔓和陆闻砚没有再说什么,便退下继续去干活儿了。
“是我猜的那样么?”事情桩桩件件地凑在一起,黎蔓惊疑不定地望向陆闻砚,犹豫着说,“那个医师……会是越姑娘吗?她和我说的是她南下是要为父亲寻药……”
黎蔓与那位越姑娘十分投缘,陆闻砚对此心知肚明,“之前在客栈,越姑娘曾劝我们不要到远州地界,说是不大安生。但前几日咱们又在客栈看到了她。”他斟酌再三,“说起来,我总觉得……”
“那位越姑娘待你十分亲近,还主动提出为你把脉开方,”这话说出来显得有些莫名,但真真切切的感受也并非作假,“但我总觉得她看我似乎……不太顺眼?”
用“恶意”来形容有些矫枉过正,思来想去,倒像是自己家养了一盆上好的兰草,却猛地被邻居端走了似的。
但黎蔓和对方投缘,轮椅上的人也不知道自己这后半句话说出来是否会被对方觉得多疑。daqu.org 西瓜小说网
“我是觉得她带给我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但我和她在京城里应该没见过……”黎蔓心中盘桓着一个猜测,却又怕是凭空臆断,是以没有直接说出来,“但她应该不是无缘无故进远州牧府的,我觉得……”
她猛地抬头,望向陆闻砚:“我觉得得尽快叫人去远州牧府找她!希望是我多心,但那安神汤……”
山雨欲来风满楼,渠县里各种言语甚嚣尘上,被孙县令吞吞吐吐透露的“梦”。那碗让本该为这些事焦头烂额的远州牧睡到现在都还没醒的安神汤,真的有这么大的作用?远州牧至多想找周公逃离一下当前困境,按理说今天晚上就是饯别宴,他该格外忙碌才对,怎会放任自己睡到日上三竿?
不管远州牧究竟有多么罪大恶极,但在整个远州之事中充当重要角色的他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死掉!
陆闻砚明白其中利害,本来打算叫暗卫过来,黎蔓却一下拉住他的手,低声而恳切:“换人去。”
温热在掌心交叠处慢慢蔓延,肌肤相贴时触感细腻,陆闻砚瞥见黎蔓眼底的惶急和茫然,那里面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期待。
电光火石间他明白了她并未言明的话,轻轻颔首。
而此刻,远州牧府里。
“越姐姐,要不我去吧,”身形瘦弱的少年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声音不大但意外坚定,拳头攥得死紧,“我……我想要为我哥哥姐姐报仇!”
不同于面对黎蔓时的温和,此时的越姑娘一边捣鼓着她身前的瓶瓶罐罐,一边毫不客气地驳斥了少年的请求:“不行!”
“没救下你哥哥和姐姐我也有错,怎么能让你再冒险?”她的态度格外斩钉截铁,又瞥了对方一眼,“而且我除掉这些狗官也不是没有自己的私心……所以交给我自己来做我更放心些。”
“我来吧,”小少年摇摇头,目光流露出恳求和哀伤,“阿姊和阿兄是为了给我换一口吃的才被买进府中的,是我的错。越姑娘你对渠县人生地不熟……你不是要去见你妹妹吗?杀州牧这件事交给我吧。”
他从自己身后掏出一把弓弩式样的武器,捧着木头的手微微发颤,少年想到自己那天晚上所做的事,默默为自己壮胆:“那天杀朱主事,也是我拿的弩……越姐姐你放心,我已经会用了!”
“哪有这么简单,”被他殷切注视着的人没好气地摆摆手,虽然她也很惊讶对方躲在舞狮龙套后在那么黑的情况下能恰恰好把匕首射进对方背后齐心脏处,“你那日成了不能保证这次就能成,而且你以为这次有上次那么简单?让你进屋子里直接杀人而能那么容易让你直接全须全尾的出来呢。”
抱着一个黑色瓦罐的姑娘本来还打算说些什么,忽而眉头皱起,神色凝重起来,冲小少年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她自己则用另一只手按上腰间弯刀,轻手轻脚地向院门处靠近。
远州牧对她很是欣赏,特意嘱咐了除开自己和他那怀孕的小妾派来的人,其他人都不可以轻易来叨扰。按照她自己的计划,此时不该有人来——可脚步声确实是往这个方向的。
是谁?
脑海里各种猜测盘桓,不同人的身影断断续续地出现——是自己所用的毒被发现了?不应该,用在那朱主事毒物的来源只来自燕北,这儿的人必然不可能见过。那是自己给远州牧的“安神汤”?可最近州府的药方之事都由自己包揽,按道理不会有旁人过目。
而且她对自己的医术有足够的自信,不觉得会被人抓着错漏。
“咚咚”
她示意小少年躲好了,自己打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主意,镇定地上前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是苏叶和两个她不认识的人,兴许是此次随行的陆府家丁?
脖颈间戴着一串兽骨项链的姑娘下意识地松懈了些,但面上还是惊讶无比,狐疑地软了口气:“这位姑娘?”
苏叶想起出行前自己主子的吩咐,径直福了福身子,“越姑娘,我们家黎姑娘想问您,可否方便见上一面?”她顿了顿,“姑娘说,她大抵猜了些您的做法,只怕不准,所以还是想同您商量商量。”
黎姑娘。
黎家,是燕北百姓的守护神,是让燕北军始终心服口服地追随、是只祭出军旗就能叫蛮金人心惊胆颤的战神,是大虞镇守一方的国之屏障。
可三年前的燕北之战带走了人们敬仰的黎家,带走了铁骑的领头者,予以那黎家小女儿往后的孤独,也予以燕北军和燕北之地无尽绵长的伤痛。
“我竟然忘了,我怎的现在才想起来?”黎蔓眼圈泛红,其间满是久别重逢的喜悦与激动,拉住她的手反反复复地看,自责地说,“胡叔叔的妻子就姓越,最擅医术。我儿时明明还同越姐姐一同玩过!”
胡叔叔,大名胡年,于黎父在时是燕北军的军师,和黎举飞关系甚笃。他妻子姓越,来自苗疆,两人育有一对儿女,是双生胎,儿子随父亲姓,女儿随母亲姓,比黎蔓年长七岁,名唤越千山。
“那时你才多大,”越千山将眼中热意逼退,拍了拍黎蔓的手,平日里脾气格外泼辣直率的姑娘在遇上面前的人时软了又软,“你七八岁就被送回京城养病,记不得也没什么的……再说蔓蔓这不也把我认出来了?”
两个姑娘多年未见,可话语间的亲近和熟稔是掩藏不住的。旁边的陆闻砚插不上话,一边琢磨起原来上次自己感受到的“不顺眼”不是错觉,一边指挥苏叶去给正叙旧的两人端些茶水点心来。
这厢越千山说着说着便替黎蔓把起脉来,陆闻砚将腕子搭在轮椅把手上,听见越千山正细细嘱咐着让黎蔓要少思虑也要少担忧,虽偶尔需动动但总的说来还是得要静养。
他坐在黎蔓身侧轻轻颔首以示赞同,却无意间与越千山对上目光,发觉后者瞥了自己的轮椅一眼,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又扭过头去专心和黎蔓说话了。
陆闻砚的心头忽然“咯噔”一下,更加明白了对方为何看自己“不顺眼”。
就凭越千山和黎蔓的亲昵熟稔,以及黎蔓对于“燕北”二字的认同,完全可以将越千山划进黎蔓娘家人的范畴,黎蔓现在无父无母,越千山看上去真有几分“长姐如母”的样子。
某位女婿猛然想起当初自己和黎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