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舞动粗壮的蛇身，一下一下撞在那由金光凝成的牢笼壁上。只是因为过于庞大，一个微小的举动便能激起猛烈的风卷，更别提现在的剧烈扭动了。
乾首山上沙石乱飞，不少树木都经不起折腾直接折裂，连同那些乱七八糟的杂物一起如冰雹一样砸下。副掌门周身笼罩着一只流光的透明屏障，将九歌和景岚二人一起保护了起来。
那些黄衣弟子就惨了，黄袍老者不在便没人帮他们挡，只有那个女弟子叫出几个稍微有点本事的，几人顶着狂风祭出法器，勉强才罩住了全部人。
那个外袍被撕裂的弟子缓过劲来，咽了口唾沫站起身来，好像终于做出了艰难的决定似的：“天上几位前辈，这妖兽受我所激化，不如让晚辈担起这个责任，收了它吧！”
是梦没醒还是觉没睡够，景岚都用看白痴的眼神看过去了。但这样“胸怀大志”的竟也不是少数，人群中还有几个喊着“师弟好担当”亦或“我来助你”的。只是天上的同天道长他们是根本没搭理，正专心压制着小白。
但这些弟子的白日梦却对九歌造成了影响，见他包子一样的小脸瘪着：“连玄耀宗弟子都能如此，我却……”
景岚吓了一跳，连忙劝他：“你可别被忽悠了，他们这纯属异想天开占便宜，只想着能捞你家小白作什么妖宠，跟担当一点不沾边。”
九歌摇头，语气很是沮丧自责：“无论如何，闹到这地步也都怨我……”
对这个情况景岚能说什么，九歌肯定有责任的，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想办法极力补救，抱怨自责无济于事。这么想着，景岚拍了拍九歌的小肩膀，刚想开导两句，就听见上方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好像什么正在开裂似的。
同天道长眼看阵眼压着的几样宝器支持不住，连忙大喊：“退！”
帮同天道长布阵的只有离师兄和许师姐，两人接到指示后立即后撤。很快，那光柱在小白的破坏下碎成金色的碎片，飘散在空中失去了光泽、消失不见。小白好像被惹怒了一样发出嘶声，鲜红的信子越吐越快。蛇头一转，小白的红眸看向同天道长，扭身一个摆尾向他扫去。
同天道长皱着眉躲过，蛇尾巴也没刹车，直接向乾首门砸来。这一下的威力可好比陨石坠落，景岚连忙回头去找副掌门，却绝望地发现他不知道跑哪去了。
这时一个身影从身边跃起，那高度恨不得有几百米，跟颗导弹似的直撞向蛇尾。小白被撞的吃痛，尾巴横着一扫，直接铲平了一方土地上的树木。等那“超人”远远地落地，景岚眯着眼去看，瞧身形好像是韦明麒，他这体修着实离谱。
被反击的小白向韦明麒的方向瞪去，却是在看到什么后突然定住，然后突然将脑袋伸了下来。看小白蛇头的方向，景岚有点不祥的预感，这不是冲着九歌和他来了吗？副掌门不在，景岚一咬牙将九歌护在身后，不管九歌日后是不是恶魔，最起码此时此刻他眼中所看到的这个人，于情于理他必须保下来。
小白移动迅速，移动的同时身体竟也逐渐缩小，几息间就离景岚没多远了，那分叉的舌尖恨不得舔在景岚脸上了。一旁的黄衣弟子见蛇来还以为是认了主，不禁喜形于色，不顾阻拦就跑向了小白：“妖兽，我正是驯服你的那个人，此时此刻……”
“咒语”还没念完呢，小白的蛇信子如同一杆长枪一般直接刺透了黄衣弟子的胸腔，在场所有人无不为此倒吸一口凉气。
那弟子双目暴起，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蛇，又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前，嘴艰难地张了两下，一口血就涌了上来。好像不喜欢舌头上的异物感，小白一个甩头，那人就被横着甩了出去。女弟子回过神来，立刻召剑去救，可等接住后一看，人胸口上的洞大得恨不得把人断成两截，已经没救了。
“……畜生！”女弟子双目通红，双手颤抖地放下师弟死不瞑目的尸体，提着剑砍出一道剑风。只是刮到小白的额头上，就好像只是一阵微风，不痛不痒。
小白没有理睬女弟子，只是更加迅速地缩小并向景岚这里靠近，吞吐着的信子上一股鲜血的甜腥味袭来，散发着来自死亡的气息。
景岚忍不住往后退了退，感觉脚有点发麻，干脆一闭眼等待下次“重启”了。
“呲——”有血喷出来的声音，景岚本预想自己会胸口透心凉、脸上也会溅上些液体，等了片刻却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温热。微微睁开一条眼缝，景岚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挡在他面前。
景岚愕然，他甚至没有察觉到九歌是何时离开他的庇护、仿佛闪现似的跑到他面前。
“你干什么！”景岚一下没抑制住情绪，焦急地抓住九歌的肩膀往后扳。九歌柔弱的臂膀被景岚没用多大劲就拉动，趔趄了一下栽倒在景岚怀里。
景岚的眼瞳里映出九歌被刺中的胸口，血液缓缓从一点向四周扩散，染红了白衣。小白比起刚刚袭击黄衣弟子那时体型小了很多，留下的伤口远没有那样恐怖，但对九歌这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来说还是过于骇人。九歌脸上的五官扭在一起，嘴角抽搐了几下，动了动唇，一排贝齿被血浸得通红：“你咳咳……快走……我无事，小白也定是有误会……无论如何，我定护你……”
“你他喵能护什么啊，都这样了还装个屁的圣母！”景岚慌了，思绪混乱地破口大骂，仿佛这样就能宣泄一点内心的不安。脑中闪过水泥杆子砸向平房的场景、赫布替他挡伤的画面、金昌士兵在他眼前自刎的一幕……那些不好的回忆如同风暴一般席卷景岚的记忆之海，这让他全身僵硬，只呆呆地抱着九歌不知该如何处理。
离师兄早景岚一步就预见了九歌的行动，虽然他也意外于九歌奇快的身法，但此时也没有时间多想，迅速就向这边飞来。眼看只有不到百米远，离师兄却觉得像是撞到了隐形的屏障，愣是无法再靠近一步。
“可恶！”离师兄皱紧眉头，掌心聚起一点金光，用力一掌拍向身前。只是这颇有气势的一掌却像打进了棉花里，所有的威力都被悄无声息地化解。离师兄大惊，不甘地又补上一掌，还是得到一样无力的结果。
而“罪魁祸首”小白那边，自打伤了九歌后仿佛被施了定身咒，蛇头僵在了空中一动不动，一双眼睛就那样定定地看着九歌，也再没有下一步行动的意图。
看见白蛇暂时没有追击，离师兄心下稍松，扭头去向同天道长求助。但同天道长的注意始终在白蛇身上，见有机会又挥手落下几个法器，重新起阵。
离师兄咬了咬牙，又看了眼九歌，终于还是回到阵眼上助同天道长去了。
“伤不重……比起你那时，差得远了……”九歌即便快要失去意识，依旧用最后的力气安慰景岚，“快走，我……歇一歇，说不定待些时候、小白就……”
景岚耳中嗡鸣大作，胸中好像有什么在烧，喉咙涩得发紧。好一会儿才稳住自己，景岚抬眼看向小白，手腕处开始变得滚烫。
感受到景岚的杀意，原本盯着九歌的小白转头看向景岚，缩了缩脖子，张开嘴发出威吓的嘶嘶声，却并没有杀气，好像只是虚张声势。
景岚没有畏惧，此刻也稍微冷静了一些，瞪了小白一眼后低头撩开九歌胸前的衣襟。还好，没有真的打穿，也许是这畜生最后收了力，看在昔日饲主的份上没有下死手。冷笑地哼了一声，景岚小心地将九歌平放在地上，捡起身旁掉落的小剑走向小白。
小白好像顾及着什么，向后瑟缩了一下，尾巴不耐烦地抽动着地面，舌头越吐越快。见景岚靠近，它张大嘴巴，露出深不见底的喉管嘶吼。
“白眼狼，你还有脸吼？”景岚眯起眼睛挑衅，让小白把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有本事就杀了我，嗯？”
小白果然是听得懂人话，红眸里闪过冷意，蛇身有了重新变大的趋势。景岚喉咙动了动，强迫自己继续向小白靠近：“怎么，在生气，你配吗？毁了生养你的山，杀掉对你怀抱善意的人，呵呵，倒是不枉你孽畜之名。”
小白恼怒地一甩脑袋，舌头对着景岚甩过来。景岚早在小白脑袋动时就做好准备，侧身一闪，如梭的一击擦着他的肩膀过去。没等景岚调整好状态，小白又是一舌头刺来。这一下来得毫不留情，景岚心里暗叹休矣，突然手上好像被什么一挣，眼角就瞥见一抹银光。
“呲”的一声，景岚都来不及去寻声源，只看见自己周身回旋着一柄银色小剑，剑身上染着新鲜的血迹。
什么情况？景岚还没反应，那边的同天道长已经有了动作。他和离师兄许师姐又布好了新的阵法，光柱耸起，将小一号的白蛇再次囚禁。韦明麒直接跨骑在蛇身之上，狠狠地将蛇按在地上。景岚看小白，见它疯狂地挣扎嘶吼的蛇头上，嘴边竟涌出了一股鲜血，而一截红色的舌头正躺在地上，还在一阵阵痉挛着。
“九……歌……？”
身后的九歌淡淡地嗯了一声，从景岚身旁走过，胸口那片红色依旧鲜艳，整个人却站的挺拔，毫无受伤的迹象。
“妖邪，必诛。”
韦明麒满头大汗，两只手抠住小白身上的鳞片，大声道：“师父，七寸在此处！”
同天道长单手抬起，一道剑气从他的手臂上凝出，汇集到指尖，瞬间迸发而出。韦明麒连忙跳下蛇身，他原先所在的地方仿佛被引爆了一样轰然作响，激起一片烟尘。
景岚看着这一幕，心里直打鼓。这一下能不能毙命实在难说，毕竟有烟无伤啊！
果不其然，小白的嘶吼并没有停止，身形也开始进一步变大，状态也比刚开始更为癫狂。九歌看着小白，眼里没有一点感情，脚一点地就浮了起来，悬停在半空之中。
同天道长注意到了九歌异常的状态，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离师兄见了更是皱眉，脚下生风地向九歌那边飞去。然而众人的焦点九歌并没有慌张，手指一勾，小剑就飞了过去，停在了蛇身的上方。不等其他人有所动作，九歌手向下一指，那剑便如一道闪电般直劈而下。
没有特效，没有烟尘，所有人都看见那剑如切菜一样剁入蛇的皮肉，又横向拉出一道口子。
小白张大嘴巴发出怪异的吼叫，那声音十分刺耳，听得景岚都忍不住捂起耳朵。九歌没有被干扰，手一动，剑再次在银白的蛇身上切出一道血口。
前一秒还让所有人都忌惮的凶兽成了砧板上的一条鳗鱼，任九歌宰割。小白红色的眼睛里逐渐充满怨毒，嘶鸣声如同诅咒一样刺入人心。景岚默默地看着这一画面，心中还是有几分震撼。要想九歌从前有多宠爱这条白蛇，此刻下手居然这样无情。虽然知道这时的“九歌”已经不能算是九歌本人，但景岚还是消除不了这怪异的感觉。
往好的地方想想，或许……未来的恶魔九歌也不会是景岚所认识的那个九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