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
立政殿。
富丽堂皇的大殿内,一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妇人正在一针一针的纹绣着什么。
只见那青葱玉指划过,一副精美的刺绣徐徐展开。
妇人身边,一个略微跛脚的少年陪伴身边,似乎在央求什么。
“母后,现如今春暖花开,孩儿想去城外打猎,您就允了吧!”
长孙皇后瞥了他一眼,脸上噙着和蔼的笑容,轻声细语道:“你这孩子,功课都完成了么?就想着出去玩耍。”
“崇文阁那边可传来话了,说你这几日倦怠功课,要是让你父皇知道了,看他怎么责罚你!”
说着,玉指轻点在李承乾的额头上,眼神中满是宠溺。
“母后!这事你可千万别和父皇说啊!”
听到长孙皇后此话,李承乾直接一个激灵,苦着脸道:“那李钢老儿太严苛了,每天让我读如此之多的文章,孩儿每天五更天起,戌时都读不完。”
“我最近梦里都是李钢老儿那张可恶的脸,你看我这眼睛,都没睡好,哪来的精神读书!”
“哎呀母后,您就允孩儿一次吧,我就出去玩两天,回来之后,我一定好好用功!”
看着李承乾这般撒娇,长孙皇后也是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
“那...好吧,就两日,回来之后,母后要亲自抽查你的功课,若有懈怠,我定不轻饶!”
“万岁!母后万岁!”
得了应允,李承乾高兴地跳了起来,朝着大殿外跑去。
此时,正撞到了前来的长孙无忌。
“你这孩子,怎么还如此冒冒失失!”
俩人差点撞了个满怀,长孙无忌黑着脸道:“你是太子,要注意身份!”
李承乾心情不错,连连拱手。
“是的,舅舅!”
“嗯!皇后呢?”
舅舅骂外甥,哪有真生气的,长孙无忌点了点头,开口道。
“母后在殿内呢,你们谈,我去玩喽!”
说着,如风般的跑开了!
“这孩子,性子如此急躁,哪有一点太子的样子!”
长孙无忌苦笑着摇了摇头。
来到大殿,行了个礼,却见长孙皇后笑道:“大哥怎么今日有空到我这来?”
长孙无忌用眼神瞥了一眼两边的宫女太监,就听得长孙皇后道:“你们下去,我和国舅有话要谈!”
喝退了宫女太监,长孙皇后疑惑道:“大哥这是怎么了,怎得如此郑重?”
长孙无忌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那龙形吊坠,放到桌上。
“皇后,可还记得此物?”
长孙皇后拿起玉坠,仔细一观,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随后莫名的泪水顿时充盈了眼眶。
“这是...宽儿的玉坠!”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道:“看来,我没看错!”
长孙皇后连声道:“大哥,宽儿的玉佩,怎么会在你手里,他不是已经...”
“是啊,他不是已经夭折了么?”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道:“我今日在京兆府大牢见到一个孩子,这玉坠,正出自他手中!”
“而且,他的年龄正与宽儿相仿,恰好,也来自凉州!”
长孙皇后急切的问道:“大哥为何不将他带进宫来!”
“当然不能将他带进宫来!”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严肃道:“乾儿刚刚被封为太子,储君大位已定,诸皇子的名份也都有所归,现在又出来一个皇子,怎么安置?”
“若真是宽儿,自然应该接入宫中,给予名份啊!”
长孙皇后乃古今有名的贤后,对诸位皇子中,最为亏欠的,就是这二皇子李宽。
这孩子自由聪颖,长相更是颇讨人喜爱,当初为了获得楚王旧部的支持,这才忍痛将其过继给楚王李智云。
谁曾想,这孩子早年夭折。
如今,她已经登临后位,母仪天下,最为愧疚的,就是这二子李宽。
儿是娘的心头肉,长孙皇后也不例外。
如今一想到李宽或许还活着,顿时就让那尘封的往事涌上心头。
“皇后,此事须从长计议啊!”
长孙无忌低声道:“现如今,帝国内外,并不安定,外有突厥环伺,隐太子旧部还在暗中搅局,陛下励精图治,为地就是要报当初的渭水之耻!”
“现在出现这个孩子,谁知道是谁的手笔?”
“他的底细干不干净?背后有没有人?”
“这一切未查清楚之前,不宜将他接入宫中啊!”
长孙皇后也是识大体,明事理之人,顿时就明白了这其中的曲折。
良久,长孙皇后这才叹了口气,道:“可是,不做些什么,我总觉得,愧对这孩子!”
“他,如何?”
目光灼灼的望着长孙无忌,长孙皇后沉默良久,方才开口问道。
“长得和你少年时一模一样!”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道。
听到这,长孙皇后不禁握紧了双手。
“他过得如何?”
“他现在的身份流民,从凉州一路讨饭过来的,在京城生了场重病,被京兆府关进了大牢。”
“我已经把他放出来了,现在安置在城南的一处宅子里!”
听到这,长孙皇后顿时泪如雨下。
亲生骨肉遭此劫难,她的心都碎了。
“皇后,不必太过悲伤!”
长孙无忌安慰道:“如果他的身份属实,早晚会接入宫来,以后弥补他就是了!”
“但如果他不是,那将祸乱朝廷根基,甚至被有心人掌控,到时候,就是大难!”
作为玄武门之变的幕后谋臣,长孙无忌的眼光不可谓不毒辣!
“哎,我知晓了!”
拭去了眼角的泪水,长孙皇后渐渐恢复了平静。
“他在城南,我是否也能去见一见他?”
“我记得,他的脚底,有一个胎记,承乾的长在左脚,宽儿的长在右脚!”
长孙无忌一听,连忙问道:“什么胎记,什么形状?”
长孙皇后道:“这个只有我知道,所以,我亲眼见到便可知晓!”
“你啊,你就是想见一见他!”
长孙皇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也罢!”
“你这丫头,从小就执拗,我是知道的,你打定了主意,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现在贵为皇后了,母仪天下,却还是小时候的模样!”
长孙无忌苦笑着摇了摇头。
“只是,此事先别让陛下知道,他心思中,没有搞清楚身份之前,还是别让他知道!”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
帝王一言万人死,如果让他知道了,不知道还要横生多少事端。
“见他的时候隐藏身份!”
长孙皇后白了一眼,道:“还用你说!”
“好了,我走了!”
说罢,长孙无忌留下了一份密函,便匆匆离开了大殿。
殿内,长孙皇后此刻全无刺绣的心思,翻开密函,上面有一张画像,画的正是李念。
捧着画像,长孙皇后看的入神,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方才抬起头。
“环儿,去准备两套便服,我们明日出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