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出了长安城,一路向南,官道上尽是泥泞。
一路上的交谈,李念也是明白了几人同行的缘由。
那武功县多是秦琼麾下老卒,不过几人自幼相交,又都是将门虎子,一听说原来的边军老卒现在落了难,生了病,需要药材医治,一时间都忙活起来。
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这才凑齐了好几大车的药材。
又听说要亲自看望边军老卒,一个个就跟过来了。
瞧得几人眉宇间的兴奋,丝毫没有因为这大雨而有任何的不快,李念心头便多了一分尊重。
这些都是国公之子,家世显赫。
但他们身上,却没有丝毫的骄奢气息。
大唐能有他们,将来这些老一辈的虎将离开之后,也不惧战事了!
梅雨下的惹人烦,一连几日,就连官道也是泥泞不堪。
原本只有六十里的路,愣是走了将近三个时辰方才抵达。
高山镇!
便是高酋的家乡。
说是镇,其实就是比较大的村落,并没有特别繁华的建筑,放眼望去,大多数都是茅舍土房。
听到有贵客前来,一名花甲老者带着几名精壮的黑脸汉子赶忙出来迎接。
“阿爹!”
高酋连忙上前介绍起来。
只见那花甲老者听完,佝偻着身子朝着几人拜了又拜。
“小老儿高老汉,见过少将军,见过诸位贵客!”
秦怀玉连忙将其扶起,一脸尊敬道:“高老爹千万不要客气,我们此行多有叨扰,还望高老爹莫要见怪啊!”
“不敢不敢!”
“贵客远道而来,是我们高山镇的福分,外面潮湿,还请里面说话。”
说着,将众人迎进了一处宅子。
这宅子不大,但已经算是放眼望去最好的了。
高老汉坐在一旁,身边站着几位眼神犀利的汉子。
这些汉子约莫四十来岁,皆是手脚有所残疾,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身上弥漫着的那种若有若无的悍气。
若非上过战场,手里见过血,绝不会让人有这种感觉。
李念当下心头一凛,知道这几位,应该是真正在战场上血里滚出来的老卒了!
一旁的高酋在高老汉耳边低语了一会,就见那高老汉神色一滞,旋即连忙起身跪下。
“小老儿该死,竟然差点犯下弥天大错!”
秦怀玉又是起身扶起老汉。
“高老爹切莫挂怀,常胜将军已经无恙了。”
“这位便是医治他的李神医。”
“听闻高山镇还有许多村民,因为食用毒盐而身染恶疾,我等便赶忙前来,为村民诊治!”
李念也是起身,道:“高老爹,切莫挂念此事了。”
高老汉踉跄着站起身来,胡须颤抖,感激涕零道:“多谢神医,若非神医,老汉我,就犯下了弥天大错!”
呜咽了好一片刻,又缓缓抬起头,道:“实不相瞒,本镇家贫者十室六七。”
“寻常人家,买不起食盐,只能蘸点醋布,勉强度日。”
“但每到农忙,劳力们不吃食盐,浑身无力,便有人铤而走险,去熬制毒盐,此事,在本镇不是稀奇之事。”
“食用毒盐,本镇有许多人为之,虽然暂时没有大碍,但久而久之,食用毒盐者,或腹泻拉稀,头晕无力,更有甚者,全身会发紫,形状恐怖。”
李念听完,顿时皱起了眉头。
他没想到,高山镇的百姓竟然贫穷到这种地步。
这倒也难怪。
大唐实行府兵制。
这些人闲暇时是农户,打仗便临时征召成为军队。
且这些都是军户,大多数都是从北疆退役下来的边军老卒,身体残疾者比比皆是。
这年头又没有完善的退役补贴,他们本就没有多少钱财,富户极少。
且这些边军老卒,自有他们的傲气,即便如此,也从不向朝廷开口。
这就导致,即便是穷,穷的吃不起盐,吃毒盐,他们也不想朝廷要一分钱!
这就是大唐边军的傲骨!
正是因为他们的铮铮铁骨,方才结束了那乱世,创造了一个震撼世界的泱泱大唐!
听到高老汉的述说,众人一时间都沉默了。
“高老爹,您放心!”
李念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脸上浮上笑容道:
“小子已经找到了解毒的办法,此次前来,就是为高山镇的诸位,解除病痛的!”
高老爹一听,那浑浊的老眼顿时泛起了泪花。
他身后的那几位壮汉,也都是浑身一凛,旋即噗通一声跪下。
“老汉,替高山镇的百姓,谢过神医!”
“吾等,叩谢神医天恩!”
那几位,都是北疆百战的悍将,在尸山血海中滚出来的铮铮铁骨。
如今,却是心甘情愿的跪在李念面前。
“高老爹,您再这般客气,小子我怕是不敢再待了。”
“麻烦您搭一处台子,小子我义诊,请您让所有食用毒盐,身染恶疾的乡亲前来。”
“唉唉唉!”
高老爹甚至此事事关重大,千恩万谢了之后,连忙下去布置。
“唉!”
瞧得一众老卒这般,几位少年将军也是感慨万千。
“有此边军,乃国之幸,百姓之福!”
秦怀玉眼中闪烁着莫名的感动。
“可惜,突厥时不时破关南下,劫掠边境,朝廷也无再多的钱财安置他们。”
“这些都是我大唐的英雄,却生活的如此!”
罗通也是不免有些悲伤。
“诸位,此事了解之后,我或许有法子帮帮他们!”
沉默了半晌,李念忽然开口道。
“李兄,你此言何意?”
秦怀玉抬起头,满脸疑惑的望着他。
“先治病!”
李念神秘一笑,道:“结束之后,我再同诸位详谈!”
程处默一双大拳头攥的咔咔直响,道:“我就烦你们这些读书人,神神秘秘。”
“哈哈哈!”
“诸位放心,肯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正说着,高老汉走了进来,朝着李念拱了拱手,道:“神医,已经安排妥当,就等您了。”
“好!”
李念拍案而起,郎朗笑道:“诸位,我先去了!”
来到大堂外的一处空地上,就见一处临时搭建的棚庐内摆着一处书案。
那几名精壮的大汉正在吆喝着维持秩序,棚庐外,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
“这么多!”
李念也是暗自咂舌。
来到棚庐内,就见高老汉一磕手中的拐杖,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顿时就沉寂了下来。
“诸位乡民!”
“这位是李神医,是来为我等义诊的!”
“食用毒盐沾染的恶疾,困扰我等乡民久已,今日幸得李神医前来,为我等驱病除灾。”
“诸位务必进退有序,相互礼让,若有喧哗闹事者,必有严惩!”
高老汉虽身形佝偻,但说话间却是铿锵有力,往那一站,虽千百人吾亦不惧的架势,瞬间震慑全场。
嘱咐完了之后,高老汉便回归头来,道:“李神医,您开始吧!”
“咳咳!”
李念也是被这老头的架势震慑住了,请咳了咳,旋即道:“那就请第一位上前吧。”
说话见,一个面皮蜡黄,身形消瘦的汉子有气无力的坐了下来。
一双眼睛浑浊无神,眼眶呈现漆黑色,连喘气都感觉有些费力。
李念一看,这典型的适用毒盐所致,而且中毒颇深。
搭脉一品,旋即提笔刷刷刷写下药方,道:“一旁抓药。”
不到十息,便看完了一个人。
“下一个!”
高老汉站在一旁,自觉的充当起叫号的。
这边,李念忙着诊治,秦怀玉等人也没闲着。
他们负责分发药品,熬制汤药,也是忙的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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