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连州出了建邺城,便转向姜国,他的儿子如今已经快一岁了,至今还只见过一面。
至于救白苏,恐怕至少还要过个七八日,且不说白苏身上的伤至少也得养个几日,光是现在想杀顾连州的人多的令他根本腾不出手去做别的事。
当务之急,还是先处理一下暗中跟了他四个多月刺客。
建邺到姜国的距离不远,快马加鞭两日就能够到白苏的府邸,顾连州去过一次,再去自然是轻车熟路。
到达正门入口,顾连州翻身下马,满心欢喜的等待见儿子,然而才向前不过几步,忽然嗅出从府中传出的血腥味,心中一沉,连忙领着剑客往里面去。
这迷宫是顾连州经手的,他走起来自然不太费劲,约莫两盏茶的时间便看见了院子的入口。
这院门是厚重的松木,半开半掩,正门前便是一座假山,挡住了院中的景致,顾连州看着院门,心中越来越不安,一般人家要么就将大门敞开,要么就是紧闭上,只开侧门,哪有半开半掩的道理,而且,院门口连个门房都没有
这时,跟在顾连州身后的剑客们,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异样,立刻分散开来,把顾连州保护在中间。
随着越往里走,血腥气越浓,只是前面的设计很复杂,每一座假山,每一片植物都能恰好的把后面的景物遮住,若是带着游园的心情来看,着实惊喜,然而眼下对于顾连州来说,更多的却是提心吊胆。
绕过几个曲廊,面前豁然开朗,一大片明黄色的银杏树,风一过,树上的叶子飘落如雨,发出簌簌的声音,显得整个院子更加静谧。
一行人脚步踏在叶子上,只发出细微的声音,顾连州虽然武功修为全无,但他好歹也练了二十年的拳脚,自然比平常人轻盈敏捷的多,而那些武功高强的剑客,自是不必说。
“主公,是血”顾连州左手侧的一名剑客忽然压低声音道。
顾连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真见厚厚的黄色落叶上有血液流动,红黄相间,触目惊心。
这时众人心中也均骇然,脚下的落叶软绵,明显很厚,血液若是想流再表面,除非是附近就有死人,或者,血液的量非常大。
顾连州循着这血流向源头追寻,一丈,两丈,三丈,他的心越发的沉了下去,这么远的距离,血液还能流到落叶的表面,恐怕不止两三俱尸。
十丈到了林子的边缘,依旧没有看见尸体,然而眼前的血流成河已经说明了曾经发生的惨况,前面地势较高,血液是从上面留下来得,地面上的血液浸入泥土不少,却依旧汩汩流淌,它们从各个方向汇聚,宛如细细的溪流,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快去看看”顾连州话音未落,人已经冲了出去。
剑客们立刻跟上。
上了土坡,众人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桥上横七竖八的全是尸体,死状可怖,顾连州凭着着一扫眼的粗略估算,至少也有四百余人。
这四百余人衣着各异,大体上有三四方人马,其中着黑衣的尸体最多。
从遍地的尸体中穿过,朝内院去,那里曾是顾连州指下的地方,后来被白苏用来居住。
湖面吊桥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尸体,顾连州紧拧着眉头,拳头捏的有些发白——他的儿子,是牺牲妫芷的巫命和他二十年功力换来的,若是出了什么好歹,纵使将凶手挫骨扬灰,也不能解他心头恨。
“什么人”在即将到达岸边时,有七八个剑客如临大敌的守在桥头,作势要将吊桥砍断。
顾连州压制自己的惊怒,平静道,“你们是何人?”
那几名剑客冰冷的眼神在看到顾连州后,忽然露出几分欢喜,其中一个胸口绑着绷带的剑客急急问道,“可是顾大人?”
他见顾连州周身的剑客依旧是防备的姿态,连忙解释道,“我等是府中剑客,倨管事正在院内等候大人”
顾连州眉头捏的更深,“你们知道我会来?”
他前来看顾翛也是临时起意,并非事先计划,是谁竟然能够揣测到他的心思?
其实顾连州会来看自己的儿子,也不是很难揣测,但能够在他来之前突破有四百多名剑客守护的院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应该是早有预谋,而且顾连州敢肯定,参与这次厮杀的人中一定有宁温
这里的动静早已经惊动了院子中剩余的剑客,倨亲自带人前来御敌,看见站在桥上的一袭青衣,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猛的单膝跪下,“属下该死”
顾连州声音沉冷,“你没能护住小主子?”
“不是,属下护住了小主子,却没能护住奶娘和十三姑娘,小主子已经两天不曾进食了十二姑娘受了惊吓至今人事不省。”倨答道。
当时情况混乱,到处都是血肉横飞,断肢残臂,十二早先被须风残的厉害了,对血肉异常恐惧,她恐惧之下,口中惊叫着十三,往主屋中扑去。
那些剑客似乎也不是针对顾翛而来,只要是院中的重要人物,都在他们的掳劫之列。他们也不知从哪里得知,白苏十分重视十三,而且十三也是白苏的左膀右臂,便冲进屋内,十三用药把顾翛弄晕了,藏在一个隐秘又通风的地方,当是时,屋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十三,一个是奶娘冬香,那些人一时也分辨不清,便将两人都捉走了。
顾连州微微松了口气,“走吧,去看看。”
他大步朝主屋走去,直到距离屋子只有一两丈的地方,才听见顾翛有气无力的哭声,夹杂着抽噎,实在令人心疼。
顾连州推门进屋,小七正抱着顾翛不停的哄着,二丫用热乎乎的羊奶喂他,小家伙扭着头,死活不吃,喂进口中的东西也都吐了出来。
顾连州远远看着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心中惊奇,自己的儿子居然长这么大了而且这小模样长得特别招人喜欢,和刚出生时皱巴巴的模样相去甚远。
“把他给我吧。”顾连州声音比之平素的淡漠,多了几分温柔,是以也不曾吓着小七和二丫。
小七一见是顾连州,连忙将顾翛交给了他,小家伙似是嗅着不寻常的气息,睁开大眼盯着近在咫尺的一张俊颜,抽噎了几下,蠕动着小嘴奶声奶气的叫唤道,“奶”
二丫连忙把奶给端了过去。
顾连州有些惊喜,小家伙不但不排斥他,居然还会说话了他俊美无铸的面上绽起一抹笑意,用勺子舀起一勺羊奶,手微微顿住,转而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两个侍婢都恭谨的弯着身,也不曾看见他的温柔,否则,怕是又要呆怔住了。
二丫躬身答道,“回主子,是羊奶。”
这时候的人还不曾普遍的饮用羊奶,顾连州将勺子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腥膻味儿,不由皱眉道,“孩子可以喝羊奶吗?”
小七连忙跪下回答,“奶娘被抓走了,奴婢小时候在马场长大,奴婢的母亲生完奴婢就过世了,父亲曾说是用羊奶把奴婢养大的。”
顾连州点点头,但觉得这羊奶的味道太过腥膻,许是儿子也继承了他敏锐的嗅觉,所以对这东西太排斥,他想了想道,“领我去厨房。”
小七和二丫疑惑的看了顾连州一眼,见他已经起身,忙起身跑去引路。
事情发展到这种情形,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此时,外面还是满院子的尸体,一堆烂摊子摆着,倨还有许多事情要禀报,而那个主子正一手抱着小主子,一手麻利的在碗中搅鸡蛋。
小七和二丫没人敢上去插话,只好自觉的充当起烧火丫头。
而顾翛一直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盯着顾连州手上的动作,比他爹还忙活。
一群伤残的剑客站在外头,呆傻的看着那对极品父子,这个节骨眼上,恐怕就那两位最淡定了,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天塌下,也得把鸡蛋弄上锅。
这道菜是白苏平时挺爱吃的蒸蛋,蛋蒸的香嫩可口,入口滑溜溜的,顾连州觉得顾翛已经八个多月了,应当能进食了,记得他在太学做博士时,常常哄骗师掩唠叨孩子,师掩小妾生的那个孩子六个月就可以吃米糊了。
其实婴儿五个月时便可以辅助进食了,但一般有钱人家不缺奶娘,所以一般都会持续喂奶,直到个月才会喂食,至于这些顾连州一概不清楚,他那点可怜的育儿知识,全部来自师掩的唠叨。
顾翛应当是睁眼以来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但或许是父子之间有着同样的气息,顾翛并不认生,老老实实的趴在他怀里,但没过一会儿,便开始乱拱,肉肉的小手扯着顾连州的衣襟,口中咕哝着,“奶奶,奶奶。”
顾翛自从出生来,从没有被男子抱过,估计在他眼里所有人都应该有喂奶的功能。
顾连州黑着脸,等待鸡蛋蒸熟。
或许是顾连州的气场太吓人,出于本能,顾翛感觉到了危险气息,也不敢再扭动,只仰着小脸眼巴巴的盯着同样的墨玉眼,怯怯的提醒一声,“奶。”
顾连州的脸更黑了,他儿子这个不怕死的性格,与孩子娘一个德行,还这么小就这么能气人,长大了定然青出于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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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忒糟心了,先更这一更,另外一更再写也得到十二点了,SO,明天补上吧,文快要完结了,请大家坚持坚持,袖子拜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