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垂怜?哈哈,天道!天道!天道!!!”
“天道已负我,何来怜我?”
“你来怜我吗?小天神?小凤皇?还是小情神?你用你的血,你的命,你的神台,来暖一暖我吗?!!!”
阴萝清醒这一霎,那模糊的手骨,却是抓住了那一杆血枪。
她眉目狠戾,破开胸骨,顶了进去。
“哗啦!!!”
冷水混着血水,刹那变得炎热沸腾,而他嘴角溢出的血污淋了她满脸。
“贱货!诸天都是贱货!你也是!!!”
“装什么绝世好情种,以身殉我,真是没用的玩意儿,只会自残,只会牺牲,遇到劫果,除了死,就没有第二条生路了吗?没了情,没了爱,你就活不下去了是吗你哥废物?你证的是什么天神道?分明证的是废物窝囊道!”
她恶狠狠踹了他几脚。
赤无伤闷声不吭,紧紧抱住她不放,生怕这是她最后一刻的鲜活。
阴萝冷笑,“若我今日,真是神台崩塌,万世难救,你该求的,不是什么假佛假神,他们只会念个阿弥陀佛,然后让你释怀,不要多造杀业,影响我轮回的路!真是脱裤子放屁!这轮回的路越红越好,不见一些血,不让众生惧我如厄,还当我是白死的牛马不成?!”
“你该握紧你的情天禁,给我杀回去!把那一颗颗假仁假义的头颅,都悬在我的长生棺前!每一日杀一个!年年祭告我!”
阴萝恨不得倒净他鸟脑子的海水!
“去死谁不会?脖子一抹,眼皮一掉,什么都万事皆空,懦夫才会用自刎去平息战争,解决麻烦!”
“你是天神,战神,杀神,你学那些什么狗屁愚蠢的救世神女,男人入魔了,哭一哭,抹一抹脖子,这就能唤醒他的真情,让他呵护苍生啦?狗改不了吃屎!男人死了,这神女又是割肉祭天,又是感天动地,让他复活,怎么了啊,她不爱惜自己,自残救了一根,她还以为自己很伟大吗?”
“你是不是也要学这些家伙,做一个很伟大的小蠢货哪?我郑阴萝威风了那么多年,需要你一个神来,用死哀求六界救我?不救就不救,我稀罕的呀?我不会堕鬼再重修吗?”
“你怎么能这么孬?啊?你日后是被蠢死是不是啊?这头我让你低了吗?膝骨我让你弯了?”
祖宗噼里啪啦,足足骂了半个时辰,冰海水都泡成了血温泉。
赤无伤却哭得更凶。
“郑阴萝,你第一次死,我,我没有经验,对不起,对不起,以后,小爷会做得更好的,你别骂了呜呜。”
“……”
阴萝的火气噼啪就上来了,“怎么着?你还盼着我死第二次,好让你做得更好啊,我是什么很贱的蛇吗?!”
她说到半路,全身僵直,青白的死气渐渐蔓延上眼瞳。
“——怎么,等不及让我死了?”
阴萝指甲尖尖,掐住自己的颈。
“冥京可真是迫不及待要收我的尸呢?也不看看姑奶奶是什么硬命,你们也敢染指?!”
阴萝逼出喉骨的一条食魂虫,它以死气为食,只会寄托在将死之人的身上,寻常的活人瞧不见它的本体,却逃不过姑奶奶的眼睛。
“这死劫是时候了,也该,陪你们玩一玩了。”
阴萝正要合掌,被赤无伤死死环住脸,他哭腔都是颤的,“郑阴萝,你要去哪儿?你带我一起!你别丢下我!”
她没好气瞪他,“我去死你也要去吗?你个孬种!”
“去呀!”
这小凤皇竟然很认真注视着她,冲她伸出了手,“郑阴萝,死是很疼的,小爷最怕疼,你得牵我去。”
蛇蛇:好的!我那五百字都得白说了!
浪费我蛇涎!
蛇蛇敢保证,这愚蠢的小凤皇在话本里都活不过第二页!
这给蛇蛇气的,又是一个奓毛!
“你跟我去死了,你哥怎么办,你帝廷怎么办,你家祖产怎么办,你族裔又怎么办,赤无伤,你到底有没有鸟脑子——”
这情天之神却轻吻过来,吮她那开了一个血洞的喉骨,轻轻舔成愈合的状态。
“鸟没有脑子,鸟的脑子都被蛇给吃了,她从小就吃到大,现在一丝一毫都没有了!”他理直气壮地回她,“反正你死了,我这一族也绝后了,早绝晚绝,不都是一样吗?让他们早点接受现实,还能早做打算呢!”
好有道理的爱情鸟。
蛇蛇一噎。
情贞长生的小辫尾巴浮动在这波光粼粼的海水里,搅碎了那一轮血红残阳,少年天神亲密挨着她,残金色的双瞳含着泪,唇间的充沛水汽也滴着她的舌,他似乎很喜欢这种紧密缠绕的婴儿姿态,“郑阴萝,带我走吧,我们除了不在一个胞宫降生,这些年小爷哪里离开过你呢?”
“再说,鬼界那么复杂,又是牛又是马的,小爷好歹能替你挡一挡煞是不是?”
尤其是桃花煞。
赤无伤默默扎了那艳鬼一刀。
“……把跟屁虫说得清新脱俗,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蠢鸟?”
蛇蛇鄙夷。
可赤无伤不听,他双臂箍着她不放,情天禁也越插越深,绞得他脸色涔白如霜,那一头赤红的狼尾短发浸泡久了,也仿佛失去了所有光泽。
“……像你这样的蠢货,养一万年也成熟不了,你也别当情天禁的兵主了,你成全我算了!你去死啦!”
祖宗这样骂着,却将情天禁抽了出来,霎时染为一片血海。
赤无伤失血过多,骤然脱力,朝下沉去,他指尖划过她那冰冷滑顺的发,再没入海水里,隔着滔滔白水,郑阴萝的面容也逐渐变得扭曲阴冷,她那一双泛着猩红芒光的眼眸同样俯瞰着他的沦堕。
他费劲扬起手臂,朝她的方向,眼皮愈发沉重无力。
郑阴萝……好冷。
我要你牵一牵我,像小时候那样,把我
欺负哭了,又担心我回家告状,就把我牵出了八千里的路,走得眼泪干了,小脚板都磨出了血泡,事后五位哥哥也只当是我闲着没事干儿,故意折腾自己。
——她不会来救我。
绝不会。
少年天神喉咙灌满血水,视线逐渐模糊。
说不上多失望,只是有一种意料之中的尘埃落定,郑阴萝从小就是个小霸王,看上了就抢,抢人家的不给还,长大也是如此,要她吐出一口珠,剜下一片情,简直比割她肉还难受。
她精明又谨慎,心性还很残酷,那双乌溜溜的春日照花小眸里,照的只有她那大兄郑夙。
——她总不会爱人。
好可惜,也来不及教她爱惜自己。
郑阴萝,我死了你会哭吗?会像小爷为哭的那样,给小爷掉好多的小珍珠吗?我想着你为我多哭,可又不想你哭。你总说小爷没长大,可我已懂了这世间百疾,多苦,少甜,还有这一丝稍纵即逝的情欢。
少年独自迎风,对敌,再为心上人拜佛,死去,是不是……也算得上一等的盖世英雄了?
“哗棱——”
水浪被搅得破碎,他隐隐约约看见了,郑阴萝那一张青白狰狞的小脸,被压力顶得变形,那双唇仿佛还在说——
‘我真是欠你个鸟祖宗的!!!’
他有些想笑,但笑不出来,哪怕当她双唇贴在脸颊,他仍然没有几分真实感。
“……郑阴萝……唧咕……”他像溺水的鱼儿,吐出几个水泡,“给小爷,烧多两箱话本,要,要那种,少年仗剑天涯,被拐进黑店卖身三日三夜的,那老板娘峰回路转还是自己儿时的小玩伴……”
“——不准死,给我涅槃去!”
“唧咕,啊,什么涅,郑阴萝,我还在阿兄的床底藏了一些宝贝……都给你了,别便宜他们……”
这个傻鸟,都什么时候,还惦记着转移财产呢!
阴萝吸了一口幽蓝龙息,吻入他的失血双唇,平静的海面开始掀起巨浪漩涡。
赤无伤身上的神血流得越来越凶,几乎将这一片海域染成血巢,热到极致燃起了火星儿,眨眼又沦为赤血火海,他迫不及待反吸着她那一条血信子,手掌从她的腰侧渐落下去。
他摸到了一条逐渐成形的,矫健的,蛮劲刚强的龙尾。他着了迷,沉落下去,亲吻起她那刚硬的、热气起伏的龙腹。
“——承蒙天弃,今日历二万二千零一重神狱,破我死劫枷锁,修我不世之功!”
她仰天长啸,龙吟声贯彻天地。
而自她那额角,在她嘶叫声中,破开皮肉,血肉迸溅,蜿蜒出两枝血玛瑙似的龙枝。
刹那翻江起浪,雷声大作,转眼下起了一场泼天大雨。
——龙吟!潮海!证无上神道!
我欲化龙,追天而上,天道奈我如何?
少年也轻鸣一声附和,化作一头残翼的赤血凤凰,绕着她不停地盘旋鸣叫,尾羽流着绚丽的焰火,而那涌起的一阵阵潮水霎时成了血巢梧桐枝,荆棘丛生,尖刺遍布,祂却极为欢喜,任由那尖刺穿破圣躯。
——凤鸣!栖梧!以涅槃之火,同证无上神道!
龙凤双证长生神道,天地为之永岁一刹!
千夜昏暗之后,从那雷雨血海里,缓缓浮起两道身影。
那少年凤君早就褪去了那一身赤红,那短发黑黝黝的,深暗又锋利,残金色的瞳孔也变作了似妖非妖、似魔非魔的雀头紫,唯有那一根情贞小辫子,还是鲜红的模样,在臀尖摇摇摆摆。
而血海温顺至极,从少年的臂膀分流,他擎起一具洁白无瑕的少女圣躯,血玛瑙的龙角长枝,眉梢旁盘着一条游动的血瞳小白龙,而在她周身则是覆盖了一层华美齐整的雪冷鳞片。
一颗颗血滴从她茸茸细细的白睫毛滑落,她睁开了一双鲜红欲滴的龙神瞳。
“该,讨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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