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0 章 第五个火葬场

当阴萝的吻潮漉漉离开前兄长的唇畔,水中月域里的六界诸灵神情僵滞,怀疑自己也陷入了那天渊恶魂的魔障里。

不然。

他们怎么会窥得见这纲常失纪、天法颠倒的一幕?!

那是万重天阙的大高神,六界诸天的至高法,也是开天之上的第一灵!

郑却祸!

是天道之下的神衣冠绝!

而他从小在身边养着的,惯着的,并非那半路归家的郑青穗,而是甜艳娇恶的天女小颜,如今的龙神小帝君郑阴萝。在真假天女事件之前,众生灵从来都不怀疑这一对儿的兄妹身份,唯有纯粹同源的血脉,才会如出一辙的强悍凌厉。

妖魔两界的祭祝甚至是有些绝望。

前有郑却祸,后有郑裙裙,这神洲兄妹至强组还打算欺凌他们多少万年?!

他们还有成为六界之主的希望吗?

祭祝们都不敢想,这一对大小强神要是搅合到一起,那天地都得崩了。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

纯爱,你们玩真的啊?

“——嘭。嘭。嘭。”

赤无伤见到这一幕,本该妒火中烧,先拳打郑阴萝,再脚踢大舅哥,最后拖着兄妹俩无差别发疯。

可是。

可是我,怎么不再为郑阴萝心动了?

嫉妒,愤恨,羞恼,什么情绪,竟在这一刹那消失不见,平静得就像是陌生人,旁观这一场闹剧,冷漠又割裂。少年天君温燥的手掌抚上自己的胸膛,那里边分明,应该跳着一颗刻满郑阴萝名姓的凤凰天心。

为什么?

郑阴萝,为什么你不在了?

少年天君的目光甚至不受控地移向那天渊之上,鲜红的嫁衣牢牢摄住了他的心魂!

——他似乎,奇怪又可恨地,爱上了别的女人!

“……嗯?”

练星含身侧的粉雾骤然变冷,蝴蝶飞过绒睫之际,它缓缓睁开了一双阴寒鬼瞳。

“我皇?您,您归来了吗?”

大魔祭祀小心翼翼,又满含期望。

练星含只觉自己仿佛抽了一个漫长到近乎永恒的梦,是噩梦,也是美梦。

梦里边是什么呢?

是山谷,遍野红枫,那一身白绫裙,腰带铃铛的元幼平,她像个淘气的孩子,冲着他张臂直奔而来,在天光下跟他尽情拥吻。他隐隐约约有一些痛苦到支离破碎的记忆,怨恨着她,却也没有拒绝她。

那满身的痛,蘸着她给的甜,能让他自欺欺人到宽恕她所有的罪行。

夜晚,他们在蝴蝶娘娘前举行了婚仪,她拉开他的脚踝,也给他种了一只小蝴蝶娘娘,男女颠倒,阴盛阳衰,她在他体内破茧,那羽翼潮湿又艳丽,是他每一寸血骨养出来的美相。

他就像是一枚腐败的果实,被她用唇,用尖牙,无所不用极其地吮吸着那一点酸的蜜。

于是,他被吸食,被

反复死去,又被反复重生在那一处血枫山谷。

当他在蝴蝶娘娘前,又一次装作喜悦,与元幼平举行第八百七十九次的婚仪时——

“刺——”

他颈窝里,由元幼平亲手挂着的菩萨小像,碎了!

恰如元幼平的面孔,也在此刻倏然撕裂,无数虫豸涌了出来。

他醒了。

重生在这片真实又冷漠的天光之下。

而当他再见到那一个经年的小爱障,她也摇身一变,成了诸天都敬畏的法身龙君,美态更甚。

可对他来说,这是虚妄的。

他对她这一副灼灼色相,没有任何的悸动,只剩下利益的窥探与冷漠的轻嘲。

——元幼平,若有一日,我不爱你了,也不恨你了,你会伤心吗?

我想龙君坐拥四海,应当是不会的。

“那是……谁?”

练星含的目光越过天峰。

“是……是昆吾神洲,昆吾天尊之女,郑青穗!”大魔祭祀激动不已,他皇自从堕鬼之后,就鲜少清醒,偶尔的一刹,也是哭着挺起小腰,捧着他那不存在的盆骨,咒骂元幼平你弄疼了我跟孩儿了。

那副唧唧小蝴蝶的模样,他们都手足无措。

魔种成了情种,更成了六界诸天的笑话,他们这些修魔的,走出去也是很没有面子的!

好在,他皇终于醒了!

‘她似乎与我有一些纠缠,留意她,必要时,劫走她的魂。’

练星含不打算救她。

跳了更好,死人对他来说更有价值。

练星含又伸手抚着肩,不经意就碰到了那一段殷红金玉鸳鸯霞帔,顿时煞气凝眉,“……谁给我穿女式的?他也不想活了?”

大魔祭祀被他气势震慑,本能跪地。

哪怕它疯疯癫癫又哭哭唧唧了七百年,还一副守寡小蝴蝶的凄美样子,但万古大皇魔种对极皇大宫的掌控是绝对的,哪怕是新培养出来的弟弟替身都无法替代它,大魔祭祀嗫嚅道,“是,是您自己穿的,说要等,等那登真最美小王姬,骑着一匹小白马,驮着一座小菩萨来娶最美小蝴蝶过门。”

练星含:“……”

他低骂,“蠢货!死了都不忘惦记那黑心歪尖的狠活儿!活该你被元幼平吃死!”

众生情态不一。

近旁的大尊缓过了神,他看着龙君身后的仰山雪神主。

祂不常出现在众生面前,但每次出行,风姿仪态高洁当绝,必是诸界难忘,而此时祂罕见流露出了一丝茫然的情态,薄冷唇心微抿着,似乎在思索着,到底是打错了哪一张马吊小牌,才会致使他这个庄家被小下家抢先和了牌?

说好的她在明,他在暗,那小下家竟然不打一声招呼,突然明了牌,跟他情分分离,显然是被气坏了,哄不好了。

这爹还叼坏……

她怎能亲他?尤其是当着诸生的面。

郑夙想要伸指碰一碰他

的唇,翻看下糜乱到何种程度,然而众目睽睽之下,郑夙思索一瞬,食指又收了回去。

暂且不碰。

影响太坏。

郑夙守禁了万年,也规谨了万年,他被极祖视为永不犯错的天法首徒,却是当着师尊的面,犯下了第一次罪行,而每一双眼睛都是证据!

他又微妙头疼起来。

——这爹给他整了个大的,这次恐怕得无休无止了。

大尊岂能看不到神主这番折回的动作?他欲言又止,但还是压下了那个可怕的问题,转回当前的阴萝。

“太阴帝君,事不宜迟,请您施加援手,拯救天女!”

“不救,让蠢货去死,嘻嘻。”

“……啊?……啊?!”

大尊显然没想到阴萝这么直白,半点脸儿都不给众生留着。

阴萝漫不经心道。

“强者恒生求救,弱者自残献祭,我诸天少了一个小废物拖后腿,我诸天当恒强,不是吗?诸位应当庆贺,为何惋惜废物找死?啊,本君知道了,你们是想要本君相救小废物,好让我诸天的蠢货越来越多,天天正事儿都不敢,都跑去跳崖跳楼跳天渊献祭是吧?”

她眼神陡然凌厉,“你们可真恶毒!竟然想出这等法子要拖垮我天族,磨灭我等意志!呸!坏东西!老而不死是为贼!”

坏东西们:“……”

啊?啊?啊?!!!

不是!我们没有!你少含血喷我们!

“她快跳了……郑阴萝,救她啊。”

仿佛自然而然的,赤无伤脱口而出。

阴萝眼尾曳起一道水雾,缓缓看向他。

赤无伤心头一跳,狠狠咬住血唇,惊慌失措去牵她肩带细纱。

“不是的,郑阴萝,小爷没想你救她!”

他控制不住!控制不住自己摇摆的心意!怎么会这样?他明明为郑阴萝长出了情贞小辫,也为她痛快死生过一场,他们年少彼此成长,同生又共死的情谊,怎么会比不上这区区浅薄一眼?

却见她笑了起来,颊窝无害,“好啊,我救她,救给你做凤凰阙的小凰后,成了我们这九百年的青梅竹马之好,你说好不好?”

“……?”

赤无伤喉头猛然冲起一股腥甜,“郑阴萝,你?你什么意思?你……抛弃小爷?”

阴萝淡淡道,“什么抛弃,说得这般难听!我两族是龙凤天宜之好,你栖梧岁,涅槃劫,再得成少天君,我哪一件不是给你出了力?你不感激我,你还要给我扣上一个始乱终弃的罪名吗?凤凰阙当真是无理啊。”

龙龙表示,你霸道太奶,倦了!

什么破玩意儿!净逮着她薅羊毛!

只要有修仙直播器这个作弊工具在,那小蠢货再蠢也能躺赢,喝着她的血肉,享着她的气运,成为人生赢家!众生被牵系去,就像一只只乖乖小公狗,让他们爱谁就爱谁!

真恶心!

而少年天君红了眼

眶。

郑阴萝难得这么正式训他,他却惶恐不安,仿佛千万次里,又一次与她错肩而过。

他急急忙忙捧着她的手,将那一根长生辫从腰间解下来,毛扎扎的尾穗塞进她的掌心里,“郑阴萝,你摸摸,你摸摸这一根小辫尾巴,它那一晚你跟我颠鸾倒凤六个时辰后,长出来的!你不能因为你睡过去了,你就当它没出现过!”

阴萝:“……”

你要作死啊小凤皇,你当着我未来小天妃团的面,你跟我追忆龙凤密爱之天录?

“郑阴萝!你摸摸它!你摸摸它!求你了!”

阴萝:“……”

摸你个腚儿!

刚亲完郑夙就摸你的小辫尾巴儿,岂不是显得我很花?

他急得都要哭了,干脆圈住她的腰肢。

“——不行!这地儿邪门!你跟小爷回去!”他顿了顿,坚定道,“大兄说日久生情,情生大日,一定是我们不够,才会让小爷今日被邪魔外道迷了心魂,等咱们回去,炼个百神岁再出来,小爷定能心无杂念!”

“嗤。”

不远处则是响起了冰冷的讥笑,正是那冥京第十四宫的鬼少皇。

“……蠢鸟,她要丢你,你还能逃不成?”

赤无伤不甘示弱,“做鬼的,你闭嘴,她都说爱过,你已经过了,不要插手我们的鸟生大事!”

练星含当场噎住,双眸浮现出幽幽鬼火。

“我们爱时,蠢鸟,你还在穿开裆裤吧?你知道我们玩得是什么?元幼平教我的可多了,她也教你了?”

赤无伤:“?!”

啊啊啊,这个贱人,贱鬼,竟跟他玩先来后到这一套!

“再有一刻,她就要跳了。”

寂冷的声嗓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郑太阴,你当真,不救?”

阴萝的双眸从她前师尊的美人面孔掠过,又一一扫过众多生灵,城府深的,将情绪藏得极好,而年纪稍轻一些,根本掩饰不住眉梢唇角那一丝的急迫,她毫不怀疑,她今日不救,来日就成为众生心中最抹不去的污点,罪名通传六界。

“救?当然要救啊!”

出乎意料的,她妥协了,惹得赤无伤瞪目,他结结巴巴,“郑阴萝,你,你怎么?你不会也被鬼上身了罢?”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郑阴萝的脾性了,她每一根骨头都是反着长的!

“既然是众生所请,本君怎会违逆呢?”

为君者,她竟然用了臣下的语调!

众神悚然一惊!

这祖宗姑奶奶又想做什么?

而不等他们琢磨过来,阴萝摘下了墨龙颈环,它们落地,当场化成了千丈双头天龙,血盆大口吞掉众人,腔内还很绰绰有余。

那龙涎有些贪婪从他们的神通上舔过,发出莫名的遗憾叹息。

众人:“……”

无情神道脸色微变,“太阴!莫要开界阵!你会受伤!”

阴萝:已读,拒回。

“黄芽!典狱!开!”

先天一炁自她掌心吐出,化为云泽大荒,天龙环彩而去,等众天生灵再度睁眼,呼啸的风意从近处传来。

——已在天渊之上!

郑青穗还以为追兵来了,惊慌回头,“……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淅淅沥沥。”

阴萝双足开着血花,笑得极甜,“自然是来救你的,我的好救世天女,乖啦,不要跳,你跳了我就是这诸界见死不救的小贱龙啦。”她又呶呶地抱怨,“唉,大家都爱小废物,萝萝能怎么办呢,萝萝也很绝望啊,只能装傻混进其中了,不然他们不带我玩怎么办?”

众灵神情微微尴尬。

“——不!”

郑青穗掷地有声。

“既然已为众生许愿,我便绝不会后退,今日,我为众生祭,来日,众生得了太平,如此,我也瞑目了!”

“哈哈哈哈你们听见没有?这蠢货,让她不跳非要跳,功行不修,见识不炼,专门钻研这些个凄美献祭捷径,不会吧,不会吧,她不会是提早就知道自己跳了之后,能得众生崇敬,能得气运至极吧?”

郑青穗一僵,气极反驳,“你乱说什么?!”

阴萝扬起手,啪啪两掌,腕间的一串九曲珠儿摇动灿灿光华。

“玉姜,让你准备的嫁衣,可准备好了?都呈上来!”

“是!尊上!”

众生这才发现,那近前侍奉的女神在那郑阴萝对她前兄长犯下滔天大罪之时,从他们跟前消失了数息,而他们竟没察觉!

红玉姜丢出一个十二时盘,同样击掌,女嗓铿锵有力,仿佛主礼唱喏。

“——吉时!呈嫁!”

十二时盘骤然轮转,落到龙时。

登时,烛火艳艳,万道龙游,还驮着一件件流光溢彩的嫁衣,嫣红似火烧半边天穹。而这一抹极祥的颜色落在帝君太阴的脚畔,却仿佛生出了不吉,远远看去,血染神天,煞艳至极。

“不就是祭嫁吗?你们爱玩,本君也玩玩,可不要区别对待呀。”

阴萝笑着击掌。

“诸位既是为选天妃而来,登天梯已是功行过关,如今本君只要这一道舍身情关——”

“天地可证,日月可鉴!谁,披我天族嫁衣,从这九万丈的天渊跳下去,不管是人是妖是魔是佛还是鬼,还能活着回来见我的,谁就与我郑阴萝,结永世万古之好!”

跳吧。

最好像一只燃燃下坠的蝶,薄似蝉翼,美如红雪,死在我面前!

众生不臣天道却臣废物,那我,要这众生情爱何用?

阴萝又甜蜜蜜晃起唇儿。

嘻嘻,那就都扔掉,扔掉!这诸天之上,当唯我独尊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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