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后面的麻雀

“你要是再晚来一步,我这条命真是要没了。”

敬神宵喘着粗气,血自他的右臂不断向下流淌,没有止缓的意思。

随着时间一分一点的流逝,他眼眸里的光亮愈趋黯淡,眉头紧锁,露出的表情显得相当痛苦。

随着两人的脚步加快,敬神宵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四周所见的景色变得愈发模糊。

足下所行走的小径,两旁的林子,逐渐扭曲起来,犹若蜿蜒淌过的河水。

净梦最后灌入到他胸口处的一丝佛气,并没有丝毫消褪的迹象,反倒是死死裹住了他的肺叶。

他呼出体内的气变得愈发稀薄,吸入肺部的气只有寸缕得进。

死死攒紧了身边人的衣服,仿佛那就是他唯一救命的稻草。

“你不是说一切皆在计划当中吗,怎的深思熟虑如此之久,仍然是着道了?”

掂了掂扛在肩头的尸体,身旁之人眉头轻蹙。

他感受到敬神宵几乎将一身的重量全数压在了自己身上。

如有必要,他觉得应该先是停下脚步,寻个地方替敬神宵疗伤为上。

当下的处境对于他们来说不算特别安全,他们唯一的选择只能是不停奔跑。

净梦身死之后,他所遗留下来的佛界已然影响着四周环境。

两人已经远去普渡慈苑有将近数里地的距离,心中的警惕和不安依旧没有放下。

夏去秋至,带着湿气的凉风拂面而来。

吹得四周林地发出诡异声响,身姿招摇。

血自敬神宵垂下的手一滴又一滴地落在了湿软的泥土里,漫漫渗透进去,滋润了沉睡在土壤下的生命。

每行一步,敬神宵都感觉有一股生机四溢的生命在体内茁壮成长,似要呼之欲出。

而自己好似成为了供给这生命的养分,被一点一滴地榨干。

敬神宵意识昏沉,身侧之人犹在耳边的话依旧清晰。

喘了好几口粗气,声音相当疲惫。

“杜德机,我可不想死在这......”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面色变得极其狰狞,身子骨剧烈抖动着,敬神宵又开咳嗽了起来。

似是要将凝在体内的那一道佛气给咳了出来。

片刻的功夫。已是被体内那股生气折磨得不成样子。

只感觉自己胸口是一片松软的泥土,被净梦暗地埋下了无数颗种子。只是轻轻一施力,便亟待蓬勃发展起来。

所有声音离他远去,只有当下自己的喘息声音显得无比清晰。

这呼吸声好像潮水一般不停淹没了自己的耳鼓,强有力地灌入到了他的脑海当中。

这股生气不断攫取着敬神宵体内的生机,他险些就如同烂泥一般瘫在地上,铺陈开来。

“谁会想死,尤其死得不明不白的。不想死就少说话,留着口气。”

直接将敬神宵的手臂绕到了自己的后颈处,杜德机咬了咬牙,又加快了行进的步伐。

不多时已经来到了一处河畔。

大概是珠江水的支流,哪怕是在今日这般阴沉沉的天气里,仍旧缓缓地向远方流去。

唯有琼琼微响盈耳。

若是平常时候,喜好山水风光的杜德机自是要驻足欣赏一番。

即便是身在暗处,也不愿意失了此等雅致。

眼下失态紧急,他也无心流连风景。

两人一脚深一脚矮,沿着河畔,行到了一处桥头。

杜德机正欲要登桥而走,忽然止住了脚步,不敢再往前寸进半分。

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猛地炸开来,丝丝缕缕的寒意顺着舒张的毛孔尽数灌入其内。

倒吸一口气,只感到心脏瞬间骤停,被一只大手死死攥着。

杜德机抬头往前瞧去,桥的尽头站立着一个人影。

那来人就这么笔直站在桥的尽头,纹丝不动。

杜德机却感觉此人身上的气息比那早前时候的狂风暴雨更要猛烈,又如若渊薮一般不可捉摸。

平静表面的背后,又是积蓄着等待契机爆发的力量。

暴戾而又乖张。

“敬神宵,你的计划如果只是到此为止,我们两人可能真要命丧在此了!”

杜德机咽了一口唾沫,声音有些发颤。

然后就在他的目光望向那人的时候,不远处的那人也同样看着他。

悚然间,杀意如山洪倾泄,漫溢四周。

强压之下,杜德机只发现自己不能动弹半分,竟是连丝毫力气都使不出来。

那人身形枯槁,隐约瞧见似乎还失去了一条臂手,那从身上流淌出来的杀意汹涌比那猛烈的洪水更要惊人。

杜德机的面色相当难看,显得惨白,右手捅了捅敬神宵的腰侧。

“你倒是说话啊,平日里不是自诩诡计多端吗?”

此时的敬神宵意识昏沉,就是连回话的力气也没有。

蔓延开来的杀意像明晃晃的刀刃,凉风吹来,杜德机只感到皮肤被割得生疼,就连眼皮子也睁不开。

对峙了片刻,杜德机只感觉自己在来人眼中好似只是猪狗,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借住周遭地利形势,杜德机咬咬牙,再度蕴化一片云雾,企图以此方式迷惑来人六识。

来人没有言语,脸上只是浮现嘲讽的笑容。

完好的左手轻轻一抬,静静流淌的河水好似烧开了一般,沸腾起来。

只在这瞬间,便是腾起了数条水柱。

涌溅的水滴散开,比那刀刃更要锋利,凛冽寒光悄然流过,纷纷涌向了远处氤氲的迷雾。

只是这轻轻一抬手,便是将杜德机布下的迷魂阵轻松破去。

来人长发在空中飘荡散开,又是镀上了一层血色。

左手中凝聚了一把血色长刃,伴随着空气当中被搅乱的凄凉哀吟,朝杜德机袭来。

杜德机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处,不一会的功夫,自己便会命丧刀下。

电光石火间,泥地蓦地拔起了数丈高的壁垒,悍然接下了刮来的刀风。

触碰的刹那,高墙土崩瓦解、轰然坍塌。

烟尘过后,一身麻衣的中年男子立在了杜德机的前面。

“这就是我留的后手......把咱们昭天道的祭神师郭象请了过来。”

敬神宵十分勉强地睁开双眼,断断续续吐露这几个字。

“不愧是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阴曹吏,冷调寒。在下也只是堪堪挡下了那一击。”

郭象直挺挺地站着,看向缓缓走来的冷调寒。

额上不知何时沁出冷汗。

敬神宵知道此番行动将是险之又险,便如同上回在南都一般。

提前预留了后手,却是软磨硬泡,将昭天道两位高层同时拉出给自己收尾。

这自然是为了昭天道,皆无丝毫个人私利掺杂。

“人和物,都给我留下。”

冷调寒并没有丝毫触动,手里提着血刃,慢慢朝着三人走了过来。

“我如果说不呢?”

郭象微眯着双眼,细细打量来人。

他并没有因为冷调寒的凶名,而有丝毫退让。

作为掌教之下的五位神师当中,郭象的修为最为高深。

若他有所退让,那便是叫来人看轻了昭天道。

“太遗憾了。”

冷调寒手中的血刃飘浮到半空而去,血腥刀气瞬间炸裂开来,覆盖方圆十里。

“你们一同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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