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雅如玉的男子一步步走下台阶,他骨节分明的手提着一只灯笼,红艳艳的光芒衬托在他的脸上,露出些妖艳的神态。
容湛一节节下了台阶,台阶下倒是好了许多,并不似台阶之上那般的幽暗,不过却也并不多么明亮。
他跟着引路的小太监前行,不多时停了下来。
前方站在那里的不是旁人,正是陛下。
容湛立时请安。
皇帝说道:“起吧。”
随即看向了容湛,意味深长的笑,指了指关在牢内的人,说道:“湛儿不知能否给朕解释一下眼前的情况?”
他神情忽明忽暗,倒是看不出个心思。
容湛表情十分寻常,他道:“微臣不知陛下意思。”
随即上前一步,看向了地牢之人。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彩蝶公主,彩蝶公主揪着垫在那里的草席,有一下没一下不断的吃着,看到他们都在看她,露出一抹笑容,带着三分痴傻之气。
她摇头晃脑:“你们干什么!你们是魔鬼。”
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正常人。
容湛眼神微闪,转过身时已经恢复平静,他扬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不知陛下希望我解释什么。”
他缓缓道:“我早已经将彩蝶公主交了出来,她如何想来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吧?”
话是这么个话,但是皇帝却是不信的,好端端的,她怎么就突然出现问题了呢?一个正常人突然疯了,难免让他怀疑。
大夫倒是说并没有中毒等现象,但是皇帝仍旧不放心,现在将容湛寻来不过是为了查看他的反应罢了。
若是容湛表现出惊讶,那么倒是让人觉得奇怪,但是他现在十分镇定,这就有些情况不明了。
皇帝道:“不是你搞的鬼?”
实实在在的问了起来。
容湛失笑,说道:“我倒是要敢问陛下,我如何搞鬼。人早就交给了你们。若说我搞鬼,总该有个证据吧?我交给你们的时候除了差点饿死,也没有别的问题吧?怎么养成了神经病,这就不归我管了。”
容湛将红灯笼交给了小太监,负手站在那里,浅淡道:“再说,谁又知道这幅样子是真的疯了还是假装呢?”
他微微垂首,不言语了。
陛下审视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彩蝶身上,彩蝶依旧在揪着草席吃,痴痴呆呆。
皇帝道:“行了,出去吧。”
容湛微笑一下,跟着出门,等到出了地牢,阳光明媚,这样阴暗狭窄又不通风的地牢,果真让人很不舒服。
便是现在外面北风呼啸,也觉得还是外面的空气格外的好。
容湛难得的调侃道:“若我在那阴森恐怖的地牢里关的久了,想来也会疯掉的。”
陛下诧异的看了容湛一眼。不过容湛很快又道:“当然,我不过是玩笑罢了。”
他抬头看天空,乌云密布的,似乎山雨欲来。
皇帝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声音带着几分飘忽,他突然问道:“你对皇位有兴趣么?”
这样直白又**裸的问了出来,容湛转身看他,带着些笑意,说道:“可能是感兴趣的吧。”
皇帝扬眉:“真直白。”
容湛颔首,认可了这句话,他道:“我确实不是什么君子,小人而已。”
他微笑起来,说道:“但凡是个小人,.”
倒是一点都不在意皇帝,也不怕他会因此对他做什么。
皇上看向了前方的凉亭,说道:“不如去坐坐?”
容湛颔首称是。
二人来到凉亭,立时有人过来伺候,不多时,周遭便是放了四个火盆,厚厚的垫子与温热的茶水也几乎是立时奉上。
容湛道:“这倒是有些惬意了。”
皇帝说道:“你喜欢?”
容湛颔首,承认,说道:“我原本十分喜欢,经常这般,只是娇月并不乐意我在冰天雪地里畅饮,因此倒是拘了我些。”
皇帝诧异的看向了容湛,倒是没有想到容湛会说出这样的话,一点都不像他。
容湛微笑起来:“怎么?陛下觉得不像我?”
可正是如此的。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驾到。”
太子这样过来,无非还是为了皇后,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不管自己的母亲。
皇帝笑道:“倒是巧合了,让他过来吧。”
太子听说容湛进了宫,虽然二人有了君子协议,但是却只是针对映月与娇月而言。至于其他,他们不能不防备。
太子来到凉亭,大太监立时耳聪目明的为他备上了热茶。
寒冷之日,饮一口热茶,果然通体舒畅。
既然容湛在,他倒是也不提皇后,只道:“大哥倒是有兴致,一早过来饮茶。”
容湛微笑,“宫中景色与我们府邸的景色总是有些不同。”
太子扬眉,随即道:“那倒也是。”
二人这样寒暄,看起来十分的寻常,但是皇帝却能体会二人言谈之下的暗潮汹涌。有时候不看说了什么,只语气就能体会出一二。
父子三人坐在一处,倒是没有什么情谊的感觉。
比起父子,他们更加像是君臣。
皇帝道:“朕想你们也知道了,彩蝶公主现在扣押在宫中。”
停顿一下,他看向了身边的两个人,缓缓道:“你们觉得该如何处理?”
皇帝微微垂眼,说话的时候神态不明。不管是容湛还是太子,他们都明白陛下真是为了什么,如何处置彩蝶公主,这是皇上给他们的一个难题。
太子扫了容湛一眼,见他面无表情,仿佛眼前的事情和他没有关系,但是更多却又是让他觉得,这人是在思考的。
他率先道:“西凉虽然至今未有任何反应,但未必就是不知道彩蝶公主在哪里,她这样明目张胆的来了大齐,虽然没有经过申报,可是作为一个公主,该有的随从也有,我不信她会毫无防备。如今她被擒获,我想那边也许是有所察觉的。我大齐和西凉自从二十年前一役之后开始便一直算是友好。虽然也有些小摩擦,但是大体上是安稳的。我倒是觉得,如若因为彩蝶的事情再生事端,十分不妥。既然彩蝶已经有些发疯,倒是不如将人交还给西凉。亦或者因此签订契约,得到一些能够看到的实惠。”
杀一个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让这件事可以达到一些更大化的利益。这是太子的想法,他相信也是比较合情合理的处置方式。
容湛手指滑过杯子,原来太子也见过彩蝶了。
这般看来,皇帝已经分别让他们都去见了彩蝶,容湛倒是不太意外这一点。
眼看皇上看了过来,容湛微笑了一下,没言语。
皇上道:“你且说说你的意见。”
容湛抬头,效益并未收敛一分,他道:“我么?要我说,杀了她。”
此言一出,周遭一片安静。
太子垂了垂首,不意外容湛这么说,容湛对西凉人的仇视是从几岁的小娃娃就开始了,这样的观点是很难一下子改变过来的。
皇帝倒是点了点桌面,说道:“那说说你的看法。”
容湛道:“太子说的对,他们其实很有可能早就知道彩蝶来到了大齐,而彩蝶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他们也知道彩蝶已经落在了我们手里。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老皇帝来要人了吗?慕容二来要人了吗?他兄妹情深的戏码演的不错,但是他有其他动作吗?至于慕容四……”
容湛笑容越发的灿烂不少:“慕容四看着是个暴躁的蠢货,但是你看他行差一步了吗?他们家这么多人,最后还不是只剩下他和慕容二。慕容二是一直韬光养晦的藏着,别人不注意。可是慕容四可是一直在漩涡之中。漩涡之中的蠢货能活的好好的,这话你们信,我不信。这样的一家人,他们是不会管彩蝶公主的死活的。更不会因为彩蝶公主贸然发动什么战争,要知道,真的战事起来,我们艰难,他们也艰难。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交换?”
说到这里,他笑容更多,又道:“当然,这些是基于西凉来看的。以上那些,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废话。”
皇帝一口茶水在口中,差点喷了出来。
他盯着容湛,简直想要打人。
容湛垂着眼,说道:“最深层次她该死的原因就是她是来复仇的。”
容湛飘忽的笑了起来:“祁言当时怎么死的谁也说不清楚,但是不可否认,若没有我们他是不会死的。彩蝶之所以来到大齐,也正是为祁言报仇。放了她,相当于放虎归山。”
说到这里,皇上的表情果然变了一下,他其实心中早就有所谋断,今日同时问他们二人,不过是想看睡得答案更加合乎自己的心意。
他意味深长:“你就觉得一个疯子还可以做什么?”
容湛摊手:“为什么不可以?我从来不小看女人,而且谁知道是真疯还是装疯呢?我要报仇可以化身谋士在慕容九身边待几年,利用慕容九筹谋。她一个女人,更加好办吧?左右就是要杀人复仇,其实也不那么难的。这世上让人死并没有想的那么复杂,真正复杂的是生不如死。”
众人又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