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戈将张武带到了后丘区教堂。
治安署就是一个筛子,有什么消息,第二天,连街边买菜的大妈都能知道。
要是将张武送到治安署,恐怕过不了今晚,就得不明不白地死在牢房里面。
教堂内,椅子上、桌子上、地上和走廊上,都躺满了人。
这些人盖着破旧的被子,面容风霜,头发杂乱,皮肤黝黑粗糙,以老人、妇女和小孩子为主,青壮年没看到几人。
不经意间惊醒的人,见得曹戈和张武,都显得紧张惶恐,更有甚者,会翻身跪地,嘴中念念有词,祈祷火神赦罪救赎。
丁浩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他的眼中有着极为明显的血丝,衣衫凌乱,身上带着一股子馊臭,也不知道几天没洗澡和换衣服,看上去狼狈极了。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曹戈摇了摇头,又看向周围,疑惑问道:“他们?”
“呃……”丁浩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苦笑着说:“您就当他们是来教堂祈福的吧……抱歉!”
曹戈见此,那还不知道,这些人聚集在这里,恐怕是有重要隐情。
他虽然是火神教的临时工,但也仅仅只是个临时工,有一些机密的事情,教会不可能让他知道。
曹戈带着张武,跟着丁浩,进了火神教档案室,这儿是此时教堂内,为数不多的清静之地之一了。
不一会儿,西良和郑洪涛带着一份档案过来了。
他们带过来的是张武的档案。
郑洪超当着张武的面儿,用裁纸刀,小心翼翼地拆开档案封条,取出不是太厚的档案文件放在环形木桌上。
翻开档案。
看到‘是否婚配’那一栏,歪歪扭扭的‘否’字,张武瞳孔剧烈收缩。
“这不可能!”
“可这就是事实。”曹戈指了指那个‘否’字,“你不会连自己的字迹都忘记了吧?”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的记忆中,明明是……明明……”
曹戈转头看向西良和郑洪超两人,肃然道:“二位能回避一下吗?我想和张武单独聊聊。”
两人对视一眼,痛快地点了点头,“好。”
等到两人出了档案室,关上门,又确定档案室内,除了自己和张武,没有其他人后,曹戈给风铃发了条信息,然后才说道:
“记忆是会骗人的,等会儿你见个人就知道了。”
张武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下,缓缓闭上了眼睛,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记忆。
一时间,档案室内沉寂下来。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张武猛地睁开眼睛,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推得坐下椅子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张武的声音中带着兴奋,但是他的脸色极为扭曲,阴沉而愤怒,双目中还蕴含着惊恐。
“那对母女,她们……她们不是我妻女……”
吱啊!
也在这时,档案室大门被推开,风铃急匆匆走了进来。
她走过来,仅仅瞥了曹戈一眼,便将目光放到了张武身上,瞳孔微缩。
“你是……工地上那个魁梧男子?”
“你是那个女孩儿?”
两人同时说出。
曹戈咳嗽一声,将两人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指了指风铃,又指了指张武,介绍道:
“纯子……嗯,暂时用这个代号……张武……”
他弯腰将倒下的凳子扶起来,又从旁边拖过一把椅子,等两人坐下来,继续说道:
“张武,能说说你记忆的具体情况吗?”
张武深吸了一口气。
“事情还得从那天开始说……那天,我、你和白涛,正在阻止那个衣冠禽兽的人渣……”
“他叫张三。”曹戈提醒道。
“张三和那个混混人渣……”
“他叫四二六。”曹戈又提醒道。
“你别老是打断我……既然都知道,那我就直接跳过……等我回到家……”
“等等!”曹戈再次打断了张武,“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呢?”
“他?在我记忆中只有一个黑色剪影。”
张武声音越发低沉。
“那天我回家后,家里面多了一妻子一女儿……嗯,也不能说多了,当时我就认为她们是我的妻子和女儿。
我们相处很融洽。
后来我在工地上出事了,妻子带着女儿去林氏集团讨说法,结果再也没回来过。
再后来,我进入了奇迹城,成为一个调查员,经过多番打听才知道,我……妻子和女儿,被林氏集团封在水泥柱里面沉江了……林家的人都该死!”
风铃轻轻敲了敲桌面,盯着曹戈和张武,脸色极为严肃。
“就在刚才,我看到你们两人的时候,记忆中,你们两人原本模糊的身影变得清晰……这恐怕不是巧合。”
她抿了抿嘴唇,轻吸了一口,继续说道:“我们三人此时此刻,在此地汇聚,恐怕也在那人的算计中。”
“他为什么这么做?”
张武脸上带着愤怒和厌恶,那是对玩弄自己命运的人本能地愤怒和厌恶。
“你们看过恐怖戏剧吗?”
曹戈身体后躺,轻轻地靠在了藤椅靠背上,舒展身躯,放松身体,压下了一切情绪,心境变得古井不波。
“一个身兼编剧和导演的恐怖戏剧大师,呕心沥血地编排了一出恐怖戏剧,不可能只是为了自我欣赏,他还需要有人分享自己的恐怖艺术。
对这样常年沉浸在恐怖幻想中,心理早已变得不正常的恐怖大师来说,还有什么,是比看着自己笔下的、知道了‘真相’的人物,拼命地挣扎求生,却无法改变自己为他们安排的‘命运’,更值得兴奋的呢?”
明明身处温暖的室内,张武却感觉自己仿佛身处于冰天雪地中,不自觉地紧了紧身上的粗衣,“我们该怎么做?”
“每一场戏剧,都有它的主题和目的。
只要我们继续跟着‘导演’的安排走下去,随着剧情明朗,定能提前从诸多蛛丝马迹中推导出这场戏剧的目的,到时候……”
曹戈双手十指交叉,放于腹部,眼睛微眯,“就看谁的手段高明了,你要知道,将导演踢出局的演员,并不是没有。”
他坐直身体,看向张武,“那么,现在就说一说,你所掌握的关于夜魇的情报吧。”
“夜魇?”张武皱着眉头沉吟片刻,“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亚楠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