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过去半月。
善先生已经归来。
他的确在平遥城以及周边区域发现有地冥宗活动的痕迹,不过那些人太过谨慎,只是留有蛛丝马迹,后续的联系尽数被切断,无法追溯。
静谧深夜,孤灯长明。
善思长坐于案几旁,不急不缓研磨细墨,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止步在案几前。
“先生,薛姐姐带到。”
“嗯,你先下去吧。”
小童朝着老人拜了拜,转身退下,堂中只留下老人与薛心心两人。
“前辈?”
“稍坐片刻。”
善思长指了指侧旁客座,随手提起一支狼毫细笔,轻点墨汁,于纸上挥洒成篇。
他目不能视,墨迹却无停歇,一刻钟左右的功夫,已然写满整张纸。
近千小字整齐排布在纸面,铁钩银画内蕴风骨。
“君子风……”
薛心心垫脚扫了一眼,不禁神情微变,“前辈你这是?”
青斋书院有三大传世心法,分别是君子风、修身决以及天心鉴,这是书院的立世根本,是唯有核心弟子才有资格观看的功法。
善思长将狼毫笔置于砚台边,两手捏起纸页,细细吹干墨痕。
“老夫白日归来时,去了书楼。”
“前辈去了书楼?是去……”
“如今城中大小事务尽去,老夫也是得了清净,所以特意去看顾小友。”
青斋书院的传世功法本就具备克制妖邪气息的特质,听到善思长这般说,薛心心不禁呼吸一滞。
可是,她看着挂在桌上的那纸“君子风”,眼中神采又暗淡下来。
若有效果,恐怕不会有这个了。
善思长叹了口气,“薛将军习练的囚龙果真非同一般,老夫有心相助,却是力不从心。”
他将墨迹已干的纸页递给薛心心,“这份心法或许有用,且让顾小友尝试一二,莫要外传。”
薛心心抬手接过,点头道,“多谢前辈。”
她正准备离开时又被善思长叫住。
“不知前辈还有何事?”
“纪平逃了,在关进地牢时逃的。”
善思长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此事关乎青斋书院的颜面,到目前为止这件事也只有五人知晓。可你们毕竟是牵扯在其中,若不知晓恐怕会遭遇算计。”
薛心心有些诧异,“他是如何逃走的?难不成这青城里还有同谋?”
善思长神情变幻,青城连番出现这种事情,连他都有些不畅快,“那纪平的躯体还关押在地牢里,可他的神念已经不在其中。”
移魂夺魄!
薛心心神情微变,久远前的记忆忽然涌现心头,诧异道,“没想到纪平竟修习有天魔门的传承功法,这地冥宗的来头怕是不简单。”
“你知晓天魔门?”
善思长十分吃惊,那已经是百余年前的旧事,后世少有人提及,几乎要淹没于历史长河了。
他稍稍松了口气,“既然你竟知晓天魔门,想来也无需老夫再去多做提醒了。”
“还是要多谢前辈提醒。”
薛心心叩首,收好君子风的心法,起身离开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善思长轻轻吐出一口气,他欠薛家的恩情,总算是还了几分。
……
接下来的半个月,顾云飞浸心于书海,除了吃饭、歇息,他几乎没走出过书楼。
有些书院弟子本想在书楼外堵他,通常要等上三五日才能见到人。
“顾道友,邪灵绝非善类,还请悬崖勒马,莫要一错再错。”
“青斋书院掌控下的平遥城附近有人牧养邪灵,你们不去追凶,盯着我做什么?”
一句话,将前方众人堵得够呛。
他们硬瞪着眼,却又无从反驳。
“平遥城那边有长老去探查过,那些人若非逃得够快,也得尽数留下。”
有声音从侧面传来,清脆悦耳。
顾云飞转头看去,有两人正朝他这边走来,一男一女,并肩而行。那女子他曾见过,只是不知名姓,她身旁男子不仅是见过,先前险些打起来。
看到元明镜出现,那些人像是有了主心骨,精气神又提了起来。
“顾道友,许久不见。”
元明镜神情淡然,带着轻笑。
顾云飞朝他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元明镜应该是要进书楼,刚好碰见顾云飞回堂歇息,两人一进一出,就此撞了面。
他便众师弟挥手,“且先散开吧。”
那些人倒也是听话,不再纠缠顾云飞,转头就走。
顾云飞有些意外,看着元明镜朝他走近,不禁问道,“元道友是想继续那日一战?”
元明镜道,“是也不是。”
是是是,不是是不是,顾云飞行事前都会考虑清楚得失,很少在事到临头还给出个犹犹豫豫、黏黏糊糊的答复。
他与元明镜只见过见面,但他可以感觉出对方品性与自己相近,这个是也不是的回答,着实令他感到意外。
元明镜看出顾云飞的疑惑,解释起来,“关于邪灵一事,善先生出面替你担了保,只是城中不少师弟心里不顺,还想与道友讲些道理。”
“那元道友的意思?”
“接元某一招,你胜了,不会有人再来烦你。”
“若我败了?”
“邪灵交由青城处置。”
顾云飞摇头,他与清影若是不认识的话,拿它来做彩头倒也无碍。可她终究没做过伤……
想到这里,他突然道,“元道友你看这样如何?以问心镜为印证,若是清影当真伤过人,交给你们也是应当。若它未曾伤及无辜,你们也莫再为难。”
“这……”元明镜有些犯难。
问心镜乃是书院重宝,绝非他能做主使用。何况,为了只邪灵而动用问心镜……着实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事关问心镜,元某不敢应允。待向师尊请教过后,再来给道友答复。”
“这几日我都在书楼第二层。”
顾云飞错开元明镜,就此离去。
……
青云堂。
顾云飞的归来,令薛心心有些喜出望外。
“先生,这次怎隔了三日才回来?”
“刚好想到些东西,想着能在书中寻到佐证,也就没有回来。”
“那先生饿不饿?累不累呀?”
“都还好,只是担心落了修行,不敢一直留在书楼。心儿,你别忙活,我要打坐了。”
“哦……”
薛心心替顾云飞关好门,然后在院子中拨弄起了清影。
这东西死又死不掉,欺负起来又异常得心应手,她但凡感到心情不好,都用它来出气。
可怜的清影连哭都没地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