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演戏
小方山。
受到妖兽影响,地冥宗一处潜藏多年的驻点不得不转移阵地。结果在搬迁途中,路过小方山的时候,被一众门派围堵起来了。
地冥宗做过太多天怒人怨之事,名声着实太差,在中州就是人人喊打的地老鼠,眼下落得这般困境也属正常。
从被人发现到被人围住,前后也就半个时辰的时间。
大大小小共计十几个门派,这还不算后续赶过来的那些,将这里围的是水泄不通。
这些人冲锋陷阵或许指望不上,但痛打落水狗还是没有问题。
原本郁郁葱葱的小方山,此刻早已变得面目全非。放眼望去,烈火灼烧后的灰烬、狂雷席卷过的岩土、刀痕剑伤以及法器轰击后留下来的大小坑洞,比比皆是。
半山腰上,那些大小势力围成的包围圈只是停在原地,没有进一步收拢的意思。
山顶上人人绰绰,全都是地冥宗的人,他们望着这边,没有贸然进攻。
双方就此陷进僵持,看起来十分诡异。
……
山脚下,有座临时搭建起来的木质庄园。此刻,偌大的庭院中,或坐或站或立着十几人。这些人神态各异,却都时不时地望向不远处的厅堂。
他们都是一派之主,威震八方,眼下却只能徘徊在厅堂外。
厅堂中坐有五人。
正上方的高座上,金刀大马的坐着个面相粗狂的男人,他两手佩戴着的护腕上刻有特殊符号,那是大玄神朝独有的标志,意思是副将。
大玄神朝武将职位极其苛刻,能够担任副将者,至少是通神境。
下方左右两侧各坐有一人,他们都是踏进登云境多年的强者,也是这次围剿地冥宗余孽的主力。
此刻,厅堂内格外沉默。
在座的五人神情凝重,每人都紧锁着眉头,似乎遇见很难解决的问题。
就在这是,一名披甲挂刀的将士冲了进来,堂上五人本就紧锁的眉头,变得越发紧皱——这小子未免也太没有规矩了。
不过,那人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倍感震惊,座上副将更是眉宇带喜。
他高声道,“启禀将军,红蝉上人来了。”
“上人她在哪里!”那位副将喜不自胜,“诸位快快随我出去迎接!”
正如传言那般,大玄神朝与红楼教坊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说白了,大玄神朝当今圣后的娘家就是红楼教坊。
要问教坊明面上有哪些高手,大玄神朝上下官员几乎是如数家珍。
红蝉仙子,百年前的高手。
世人最后一次见她出手,还是在七十年前,那时候的她战力处于通神境巅峰。接下来的七十年里,她虽未出手却也是时有露面,岁月未能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由此可见……
恐怕她已经踏足天象多年,足以开山立派、成就宗师之名了。
呼——
狂风吹过,飞沙走石。
原本空荡的厅堂正门口位置,陡然多出一道红衣身影,她体态婀娜,腰肢纤细,头戴坠玉凤冠、面遮蚕丝薄纱,双眉如柳如黛、煞是好看,但眉毛下面的眼睛却满含冰霜,令人不敢直视。
“不必了。”
她扫了眼堂中偏将,冷声道,“地冥宗的人呢?”
“见过前辈。”
那偏将被红蝉仙子冷眼扫过,前进的步伐瞬间僵住,他垂下头颅,盯着对方的脚尖,“地冥宗的人都在山顶,被我们围起来了,不知前辈到这里……”
“嗯?”红蝉仙子挑眉。
距离地冥宗这处驻点的人被围住已经过去五个时辰,在对面没有支援的情况下,他们居然还打成了攻坚战?
感受到红蝉仙子目光里的不满,这位来自大玄神朝的偏将也是有苦难言。
附近门派、包括大玄神朝在内真正的中坚力量、高层力量都去围堵双河交汇口的那处空间通道,那里源源不断冒出的妖兽已经令他们分身乏力、无暇旁顾,能被抽调到这里的基本是帮不上忙的类型。
也就是地冥宗不敢援手此地,不然就凭这些人,那些被围堵住的地冥宗门人、弟子早就跑了。
说起来,地冥宗这处驻点负责人的实力与那副将相近。
按照现在局面,他们以多打少、再配合车轮战术,应该很快就能拿下这股地冥宗余孽。可惜的是,那位地冥宗负责人掌握一门咒术,能够拉着那名副将同归于尽,这才出现这般诡异的僵持局面。
“那好。”
红蝉仙子骤然转身,朝着小方山走去,她脚步缓慢,速度却很快,只两步就出了偌大宅院。
原地还留有她最后的声音,“那个人我带走了。”
追来厅堂的偏将等人神情怪异,有喜也有忧,原本这次围剿行动很顺利,眼下到了收获的时刻,奈何自己等人久攻不下。
现在红蝉上人出手,这算是帮忙?还算是半路摘桃子?
不管他们如何想,此刻的红蝉仙子已经到了小方山顶部,一双清冷的眼眸横扫山顶区域,无论是站在山顶与藏匿洞窟里的地冥宗众人尽数落她眼中。
“什么人!”地冥宗众人纷纷举起刀兵,朝着红蝉仙子冲去。
……
洞窟深处,正在闭目调息的地冥宗驻点负责人忽然睁开眼睛,内心无端升腾起来的不安感,让他直想就此逃离这里。
可是,现在还能朝哪里逃?
哒、哒——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骤然出现,在山洞腔体内不断回荡,变得越发宏大、震耳溃聋起来。
“什么人!”
地冥宗的驻点负责人睁大眼睛,手掌捂住胸口,他只觉得胸口沉闷,呼吸变得不畅,接下来就看到洞道转折处出现一名身穿红衣、头戴凤冠的女子,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当他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押在一处牢笼里。
稍有动作,手脚上的镣铐、锁链便发出阵阵铁扣碰撞声音,无形的封印之力不断从其中流露出来,压制住他体内每处穴窍、每寸脉络里的灵气。
光线从高处狭小的观察洞里投射出来,空气中满是腐朽、浑浊的气息。
借着光线,他看清牢笼里的情况。如果修为没被废除只是令人吃惊,那么牢笼里的另一位“狱友”已经让他感到震惊了。
“你……”
他看向对面墙壁,那里高挂着个衣衫褴褛、浑身污垢者,通过体型勉强可以判断出是个女子。她满身伤痕,露出出来的圆润、修长双腿上,不断有血水流落。
地冥宗驻点负责人皱着眉头,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墙壁上的那人,脑袋微微动了下。
透过散乱的长发,隐约可以看到她正在打量这位地冥宗驻点负责人,只是她仅这样静静地看着,并不说话。
“这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地冥宗驻点负责人又问。
“呵。”女子声音格外沙哑,好似锉刀摩擦砂纸时发出的声音,“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关心那么多。”
“那女人只是将我锁在这里,没有废掉我的修为,多半是她有事相求。若是有事相求,自然有商量的余地。”地冥宗驻点负责人神情淡然。
“有事相求?”女子冷笑,“我被关进来不过三个月,你已经是我碰见的第七个狱友了,要不要猜猜看,那些人现在怎么样了?”
那还用猜?
自然是都死掉了。
地冥宗驻点负责人心头腹诽的同时也是皱起眉头,有些不相信她的话。
毕竟能被关在同一间牢房,纵使情况有所不同,但也不会相差许多。不可能一边连着死掉六个,另一边只是被高挂在墙上,这太不符合常理。
女子嗤笑起来,这当然不合理,因为她说的这些本就是在骗他。
早在这人尚未清醒时,洛轻依便是先将自己装扮成这幅鬼样子,再把自己挂在墙上。有几分玩耍的心,同时也是为了套他的话。
相处同一牢笼,彼此间的戒备心自然会少许多。
随口几句,洛轻依便知晓此人名姓与修为境界。当然,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再深些的事情就很难问出了。
“我已经说过我的情况了,现在是不是该你了?”齐刚问道。
洛轻依咳了两声,将提前藏在舌下的血包咬碎,瞬间血水狂飙。
她状若癫狂地笑起来,“我?你问我怎么回事?还不是因为我拒绝了镜鸳楼那个疯女人的示爱,才被她关押在这里,折磨成这般模样!”
“镜鸳楼?我怎从未听说过?”齐刚皱着眉头,大脑疯狂转动,却没有寻找到任何相关的记忆。
『你当然没有听说过了。』
『因为是本姑娘刚刚编出来的!』
洛轻依心底暗笑,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漠然道,“那红楼教坊你总该听说过吧?”
“红楼教坊!”
齐刚稍显吃惊,但很快又像是想明白那般,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原来将我捉到这里那位红衣女子,是红楼教坊的前辈,难怪我在她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你刚才说的那个镜鸳楼又是怎么回事?与红楼教坊什么关系?”
“红楼教坊是红楼教坊,镜鸳楼是镜鸳楼,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唯一有关联的就是捉你进来的那人,她曾在红楼教坊中担任过职位。”
洛轻依没再多提镜鸳楼的事情,毕竟是自己随口编的东西,言多必失。
她开始描述起齐刚那边的前五任狱友情况,比如谁谁谁是被榨干最后一滴精元而死,谁谁又是被折磨到全身骨头都被粉化,最后在痛苦中哀嚎了三天三夜才被结束性命。
那些人死法不同,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格外的惨。
饶是齐刚这种在地冥宗担任驻点负责人、见惯无数悲惨血腥画面者,依旧感觉头皮发麻,全身都起鸡皮疙瘩。
毕竟看别人惨,和知晓自己将要变得很惨,这根本就是两种事情。
“你怎会知晓这般清楚?”齐刚问。
除非亲眼所见、亲手所为,否则不应该记得那么多无关紧要的小细节。
洛轻依冷笑道,“你觉得我这副模样还能亲眼看到不成?当然是那个女人折磨完人过后,慢慢讲给我听的!”
“她想借此摧残削弱我的意志,可横竖不过是一死,这有什么好怕的。怎么?你怕了?”
“我……我当然也没怕!”
齐刚内心有些许动摇,他不知这莫名女子说的话是真是假,但内心不安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
洛轻依呵呵地笑,“不怕就好,她才跟我说过自己最喜欢折磨那种嘴巴骨头特别硬的家伙,或许你真的能多活几天也说不定呢。”
此话刚说完,齐刚脸色更差了。
洛轻依继续吓唬他,“对了,在你前面那个家伙,听他说是将那个女人豢养的邪灵养得沉睡不醒了,最终是被抽肉抽死掉的,死状很是凄惨。”
生怕齐刚听不明白抽肉是怎回事,她还细心解释起来:在保证皮肤整体完好的情况下,慢慢抽掉受刑者体内的血肉。
抽肉通常会维持七天以上的时间,受刑者先是不断挣扎,然后变成无力挣扎,只能就是躺在痛苦的海洋里,麻木地看着一切,直到被人终止性命。
原本齐刚都想要洛轻依闭嘴,可听见她提及邪灵的事情,瞬间换了态度。
他问道,“你的意思是那人被折磨至死,仅是因为一只邪灵的沉睡?”
“不错。不过你也别指望这种事情能够为自己换来一条生路。”洛轻依讥笑道,“听那个女人说,她甚至捉了个地冥宗的外门弟子过来拷问,依旧没有医治的办法。”
齐刚没有说话,但心底却是嬉笑不断:就外门弟子那等身份与地位,当然不知道邪灵沉睡的原因!
他正想继续询问些细节处,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
“她来了。”洛轻依淡淡道。
齐刚深吸一口气,转头盯向栅栏方向。很快,红蝉仙子出现在那里,他赶忙道,“我有办法让那只邪……”
砰——
沉闷的声音在地牢中回荡。
齐刚两手捂着肚子,在地上滚来滚去。他完全没想到的是,那女子根本就不打算沟通,上来就开始打他。
凭什么只打我啊!
墙上不是还挂着一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