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暖天长,莺飞蝶绕。
善先生还未归来,青云堂里只有两个小童忙来忙去,一个洒水扫堂、一个拂灰清尘。
小小的手臂,举着大大的笤帚与掸子,看起来好笑又心疼。
薛心心问道,“善前辈没找其他人收拾庭院么?”
扫地的小童停下手中动作,“先生是有请过的,不过都被我们赶走了。”
薛心心大奇,“为什么?”
那小童继续道,“因为那些人把事情都给做完,我们两人就没办法报答先生的恩情了。”
薛心心抿着嘴瞥向顾云飞,然后揉了揉那小童的脑袋,让他继续报恩去。
小童点点头,接着忙活起来。
眼看两小童收拾完厅堂,朝着偏房走去,薛心心问顾云飞,“先生,你怎么不去书楼了?”
他伤的不重,昨夜就已恢复。
顾云飞盯着手中书册,头也不抬地应道,“听闻执法长老昨日回青城,今日着手审查宁执事的事情,我想等这件事情结束再去书楼。”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将手册放到一边,抬头看向薛心心,“心儿,关于纪平的事情,你是打算连善前辈也不告诉么?”
薛心心嘟着嘴巴,“不说。”
这是她与清影发现的事情,除了顾云飞,她谁也不说。
顾云飞皱了皱眉,试探着问,“放长线,钓大鱼?”
薛心心摇头,她盯着两个小童,压低声音道,“虽说青斋书院的人不是特别在意名声气节,但也绝对忍耐不了宗门内部接连出现叛徒。只要谋划得当,把握好时机,绝对可以令青斋书院颜面扫地。”
顾云飞眉头皱得更紧,“你想要做什么?”
薛心心看向顾云飞,“先生不是想要知晓地冥宗培育邪灵的方法么?有青斋书院帮忙,我们至少有七成把握可以拿到那种方法。”
顾云飞怔住,失笑道,“犯不着那样,有清影姑娘帮忙,我最多是费些时间罢了。”
他正色起来,“而且,你说的谋划得当,怕也不是简单的事情吧?”
薛心心扁着嘴,将脑袋扭到旁处。
恰此时,堂外有敲门声传来。
一名小童闻声跑过去开门,随后领着名碧玉少女走了进来。
“顾公子,这位姐姐找你。”
小童将人领进堂,便退出去了。
那少女手捏衣角,似乎有些忐忑,垂着脑袋道,“顾公子,小莲看着贺长老、陈长老去了执法堂,应该是要审问宁执事了。”
顾云飞起身朝那少女拱手道,“有劳秦莲姑娘了。”
少女将脑袋压得更低,声若蚊吟,“不劳神,顾公子还有需要时……只管跟小莲说就好……”
这名少女羞得厉害,话刚说完就扭头跑掉了。
薛心心眼睛瞪得很大,直到那少女离开院子,才看向顾云飞,“先生,她是谁啊?”
顾云飞道,“昨日负伤时,书院派了人过来探伤,就是刚才那位女子。”
“不是……”薛心心脸上怪异的神情依旧没有消退,“她为什么要过来跟先生说这个??”
顾云飞道,“是我让她来的。”
“可……可是……可是她……”
薛心心捏着拳头、闭住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口气,“先生,你得尽快寻个道侣,最好是比你厉害很多的那种。”
顾云飞有些茫然,不明白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为什么这样说?”
薛心心将脑袋搭在木椅扶手上,嘟囔着嘴,“难道先生你不觉得自己的桃花运太旺了么?”
顾云飞想了想,摇起头来。
这半年来,他遇见过不少姑娘,有清冷的、有活泼的……可目前来说,真正喜欢他的,应该没有才是。
而且,他也未曾对谁动过情,这多半算不得桃花运。
薛心心没理会顾云飞,她自顾自地说,“早年听父亲提过,凡是天赋异禀的修玄者,多半要经历三种厄难。一是地煞,二是天劫,三是人灾。这地煞与天劫虽是惊险,却还有法可渡,甚至有人可以凭修为与实力硬扛过去。不过最后的人灾,最是难以捉摸,也无人知晓该如何渡过。”
顾云飞默默听着。
薛心心继续道,“人灾太过诡异,甚至无人知晓何时起、何时灭。有传言称桃花运,便是人灾的一种。”
顾云飞惊奇道,“这桃花运与灾祸有什么关联?”
薛心心解释起来,“修玄者一生所图谋的,不过是逆天改命四字。传言中天数有定,宿命改动得越是厉害,越会引来反噬。美女佳人倾心相随、陪伴左右,不止会消磨道心,也会招惹来许多无端灾祸。”
顾云飞沉默着,忽而笑起来,“这点倒是不必担心,至今还未碰见有哪位女子喜欢我。”
薛心心翻起白眼。
没人喜欢的话,刚才那个叫秦莲的是怎么回事?凌湖洞天的洛轻依是怎么回事?秋阳城的冯素霜又是怎么回事?
这先生呐,还真是让人担心……
……
……
青斋书院长老众多,不过大多处于闭关状态。
近些年,青城以及整个青斋书院的大小事务,多半由善先生、贺长老、陈长老处理。
其中贺长老为人最是刚正,最是嫉恶如仇;陈长老为人也是更显随和,更为平易近人。
今日审讯宁执事者,就是这二位。
日上三竿时,有五名护法从执法堂出发,一路到了看押宁执事的地牢。
法阵、铁锁、镇狱兽……
凡被关押此处者,无人可以脱离。
此刻的宁执事手与脚都挂有特制的铁锁,一身修为被封,被关在精铁打造的囚牢中,连转身都费力。
“宁执事,该出来了。”
五名护法打开囚牢,将宁执事从中扯出来,然后领着他朝地牢外走去。
穿过由青石铺就的狭长甬道,再走过几重黑石砖块垒就得高墙大院,一行人终于走出地牢。刚走出暗红色的大门时,他们看到侧旁正跪伏着一名年轻弟子,发丝间满是露珠,衣衫也是半湿。
“这是怎么回事?”一名护法问道。
门旁看守立刻道,“这名外门弟子说是想要见宁执事,被拒绝后就跪在这里,已经有一夜了。”
那名护法转头看向跪伏在地的那名弟子,“你先起来吧,宁执事所犯之事非同小可,你再为他求情也是无用。”
地上那名弟子闷着脑袋道,“弟子知晓宁执事背叛宗门,不可饶恕。只是弟子在进宗门前,曾受过宁执事恩惠,今日只求几位护法大人让弟子与他说几句话,了却这番因果。”
这人说话声中满是悲切,足可见情至深、意至重。
那名护法略有动容,与另外几人商议后,点头道,“也罢,你抓紧时间便与他说上几句吧,莫要耽误送审。”
“多谢护法大人体谅!”
那名弟子这才站起身,正是昨夜出门的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