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过雾团,好似穿过水帘进了另一方世界。
平坦、广袤的大地自脚下铺开,蔓延到视野尽头。一重重巍峨宫殿拔地而起,排列成行。每重都相距甚远,最后几重已经无法看清。
天空极低,好似压在宫殿上方,没有云朵、星辰,也看不到太阳,整个天地都是灰蒙蒙。
顾云飞吸了口气,这里的灵气的确比外界更充沛,在这里修炼想必也会事半功倍。
两侧有云雾翻腾,掩盖住一切。
他试着往侧面走出一段距离,那些翻滚的云雾就后退同等距离,永不得触及。
眼看身后云雾赶来,几乎将宫殿隐没,顾云飞只得退回来。
此刻第一重殿前有几人在游荡,其他人应该是踏过其中去往更深处了。剩下的这几人低着脑袋,在殿前草地上走走停停,不时拔起某根野草揣进怀中。
见到顾云飞靠近,几人同时露出警惕神情。
那神情,宛若护屎的狗。
“……”
顾云飞一阵无语,这几人真喜欢拔草的话,也该试着往里走几重再拔呀。
“你们继续。”
说完,他抬脚踏进宫殿大门。
呼——
风声大作。
乱石飞涌。
顾云飞记得自己明明是踏进宫殿,眼下却出现在一处峡谷中,两侧山崖高耸入云、石壁平滑,只有一条狭长小路蔓延向深处。
“幻觉?还是说这就是考验?”
他凝目望向远方,隐约能看见前方有几道身影徘徊不定。
往前几步,被风吹回……
再往前几步,又被风吹回……
应该是越往前走,风力越强,只有走过这条峡谷小路,才能真正进入第一重宫殿。
顾云飞抬脚,踏出第一步。
……
凌湖畔。
当所有手持函贴者都进入洞天后,围在这里的人依旧没有散去。反倒是更外围的地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门派。
战船高悬,无人闹事。
薛心心感到一阵无聊,打起哈欠。
这时候,不远处几人的讨论声引起她的注意,她偏着脑袋仔细去听,突然听见“龙须灵草”这样的字眼,立刻站不住了。
“你们好,听你们刚才提到龙须灵草,不知是在哪里见过?”
脆生生的孩童音,引得几人注意。
他们转头看见正昂着脑袋望向他们的薛心心。
其中一人笑道,“那种东西我们怎么可能见过,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据说是半月后邺阳那边的拍卖会上有,也不知真假。”
邺阳城处于江、李、王、孙四大世家权势交叠中心,这种微妙的位置,注定这座城不会简单。
“邺阳?”
薛心心记下这个陌生的名字,而后挥手与几人道别,“谢谢啦!”
……
离开凌湖畔,薛心心先是回了趟凌湖镇。
由于洞天开启的缘故,这里几乎没什么人,又回到往日那般冷冷清清的模样。
满春堂的老板正靠在柜台边缘拨弄着算盘记账。
末了,他狠狠拍着柜台。
“要不是陈家那个混蛋!我……”
“老板,开个客房。”
“呦,是薛姑娘来啦,快!”
刚才还满脸怒色的店家老板立刻换上笑容,吆喝道,“小二,甲号房!带薛姑娘上楼!”
“不用了。”
薛心心手掌在柜台上一滑,摆出五片金叶子,“客房先不着急,我要出去一趟,过些时日若是先生来找,就说我去邺阳了。”
凌湖与邺阳城相距甚远,薛心心留下音讯就离开了。
……
风谷。
这里的风不仅强,而且怪。
吹过身体时,体内灵气都会受到影响,无法正常流转。
顾云飞九转功体炼至一转,再加上踏足过武道,身体强度本就超过同境界的灵法者。饶是如此,走到一半也觉得有些吃力了。
前方那几人还原处挣扎,不想就此放弃。
奈何风力丝毫没有减小的迹象,反倒是他们的体力已经被消磨得差不多。
其中一人趴在地上,用长枪死死抵着身后凹陷处,可他力气已经耗尽,再也坚持不住,最终连人带枪一同被风吹走,从顾云飞身侧翻滚而过。
顾云飞看了那人一眼,没有停步,继续往前走,不久之后便来到苦苦挣扎的几人附近。
三男五女,都在咬牙坚持。
他们看顾云飞时的目光很复杂,有羡慕也有质疑——他怎能这般轻松?
顾云飞当然不觉得哪里轻松,他必须弯着身体、减小受风面积,才能稳住身体不往后滑。
“帮我……一把……”
狂风中,突然传来男子声音。
顾云飞顺着声音望去,那名男子全身瘦骨嶙峋,两手死死扣着石块,有指甲都翻开了,却仍不放弃。
他蹲到那人身前,说道,“松手。”
那人眼珠转动,看向顾云飞,然后没有任何犹豫,松开血淋淋的手,在地上划出两条血痕,一直延伸到远处……
余下七人有的庆幸自己没有出声求助,有的在心底责骂他玩弄人心,却无一人出声。
顾云飞立在风中,默默看着那人滑出很远,最终撞到一块凸起的石头上近乎昏厥过去,却又绷起身体,慢慢朝他这边爬来……
“跟我来。”
顾云飞往回走,在经过那人身侧时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大步走出风谷。
男子犹豫许久,最终选择跟上去。
……
风谷之外,风也变得温柔起来。
顾云飞左右看了看,发现四周还有几人,有的已经昏死,有的正在调息。他们都是没能通过风谷的失败者,很可能要被关在这里直到凌湖洞天关闭。
“小子,看什么看!”
有人捏起拳头走到顾云飞面前,威胁道,“不想吃苦头的话,就赶快把身上的东西全部交出来!”
显然,这人也意识到很可能要在这里待上一个月,开始“收集”食物。
顾云飞看了那人一眼,翻手取出剑胚,砰地一声砸碎脚旁石块,那人立刻跪伏在地,磕头求饶。
“饶……饶命!”
“别来打扰我。”
“是,是是是!”
那人立刻躲得远远的,不再靠近。
几息后,风谷中又走出一名男子,全身瘦骨嶙峋,两手还在滴血。他看到顾云飞,便朝他走过来。
“叫什么?”
“池小刀。”
“年纪?”
“十六。”
“这是疗伤药,先把伤治好。”
顾云飞丢出一粒丹药。
池小刀接住后,犹豫片刻,“这点伤不碍事。”
顾云飞摇头,“我不希望你身上的伤影响到我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