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
不止一个人的声音。
门板并不隔音,郁知意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不是说带那个小妮子回来就行了么,怎么现在还多了一个人,怎么回事?”
“哥,不是我们想要带她回来,是那个女人,本来就跟那个小贱人在一起,我们不得不带走。”
“带谁不好,偏偏是那个女人,你知不知道,那是霍纪寒的女人!”
话到这里,是一个气急败坏的男音。
郁知意眉心微动,对方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宁兮淼?
“嘘……小声点!”一个提醒的声音。
“小声个屁!人都带来了,难道还怕她,偷偷摸摸地不成?”又是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
郁知意皱眉,不知道宁兮淼到底是惹上了什么人物。
她眼睛悄悄睁开了一条缝隙,门口并没有打开,说话的人依旧站在外面。
郁知意下意识往宁兮淼那儿看了一眼,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此刻正盯着门口的方向。
昏暗的房间里,她神色难辨。
觉察到郁知意的视线,宁兮淼才往郁知意这儿看过来。
抿了抿唇,她没有说话,但眼神里却是一片歉疚。
门外还继续传来说话的声音,“现在人也抓来了,还能怎么办,而且她看到我们了,如果不抓来,后面的麻烦比现在更多。”
“要说也是她倒霉,谁叫她今天跟那小妮子在一起。”
“也没有办法了,反正已经带来了,总不能现在将人送回去吧?”
“霍纪寒的女人,那可真麻烦了。”
“放走了更麻烦。”
“哥,那个霍纪寒,真的那么惹不起?”有个小声询问的声音。
霍纪寒差异,对方不是帝京人?
或者不是北方人,否则不会不知道霍家的在北方的能力。
于是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姓霍到在帝京,乃至北方一代,那就是土皇帝,你还有没有点常识。”
郁知意大概知道,那个有些粗旷的气急败坏的声音,大约是这些人的头头。
事情说到这里,其实已经算是说通了。
对方的目标是宁兮淼,但是因为郁知意刚好和宁兮淼在一块儿,所以,连带着将她也带过来了。
什么人,宁兮淼惹上了这种不好相与的人?
门外正说着话,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响动。
郁知意和宁兮淼都下意识地往门口看去。
门口猛然被从外面打开,带来的光线瞬间照亮了半个房间,不是自然光,是灯光。
郁知意不适地眯起了眼睛。
视线之中,看到三个男人站在门口。
其中一个长得魁梧,另外两人身材矮小。
为首的那个男人,穿着一条印花衬衫,彪头大耳,脖子上挂着一条粗粗的金项链,身材虚胖,嘴里叼着一根烟,长得流里流气。
看到房间里的两人,笑了一声,“哟,醒了?”
他一开口,郁知意就知道,刚才那个气急败坏说话的男声就是他。
他一出现在门口,说了这么一句话,目光只是略过郁知意而已,视线却锁在了宁兮淼的身上。
宁兮淼神色警惕地看着他们。
三人缓缓进门,其中一个身材矮一些的守在了门口,另外的两个则跟了进来。
宁兮淼双手双脚被捆绑住,还倒在地上。
郁知意担心对方会做出什么对宁兮淼不利的事情,同样神色警惕地看着对方。
宁兮淼咬了咬唇,冷笑一声,“果然是你们。”
为首的男人闻言嗤笑了一声,“宁小姐还记得我?呵呵,我以为您贵人多忘事,早就忘记了。”
宁兮淼咬唇不说话。
她一点也不想记得,可宁城跟这位借的钱,都是她还的。
“钱不是都还了么,还找我做什么?”
“还了?”对方扬眉笑了一声,“旧账结了,新账总要算吧?”
宁兮淼眉心一跳,这么短的时间之内,难道宁城又欠债了?
对方的视线流连在她的身上,神色毫不掩饰,让人又恶心又厌恶,啧啧叹了一句:“宁小姐果然是大明星,这出出入入的,身边都跟着人保护,连那保镖,都跟防着犯罪分子似的,想见一面宁小姐,可真是费尽周折啊。”
宁兮淼不屑地嗤笑了一声,看了一眼郁知意,“这是我和你们之间的事情,跟她没有关系,放了她。”
对方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宁小姐,你在开玩笑么?我是不是该笑一笑您的天真?”
宁兮淼咬唇,沉着声音问,“你们不知道她是谁么,惹上了霍家,怎么,嫌自己的命太长?”
这种时候,宁兮淼说话依旧半分不软,还在激怒对方,郁知意真心为她捏了一把汗。
“要怪,也只能怪这位郁小姐自己倒霉,或者,你自己拖着她在商场半天不出来,没办法,我们迫不得已才请了郁小姐过来。”
对方说完,对着郁知意笑了笑,“郁小姐放心,我们只是请你来做做客,时间到了,自然会把您放回去,现在就先委屈你了。”
郁知意眼神微冷,瞥了一眼自己手脚的束缚,道:“你们的待客之道,实在让人消受不起。”
对方依旧是那副流里流气的样子,“没办法,这不是怕郁小姐自己走了,让我们麻烦么?”
郁知意抿唇不说话。
对方的视线,转回到宁兮淼的身上,“明人不说暗话,这样请宁小姐来,也实在是迫不得已啊,谁叫宁城欠我们的不还呢,父债子还,宁城说,他的女儿会有办法,我寻思着也是,毕竟宁小姐是赚大钱的人,跟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比起来,金钱如粪土。”
郁知意在注意着宁兮淼这边的动静,此时听到这句话,也不由得心中惊讶。
父债子还?
宁兮淼似乎已经不意外于听到这样的话来,闭了闭眼,“这次是多少?”
“不多,八千万而已。”对方轻轻笑了一声。
宁兮淼倏然睁开眼睛,眼眸里原先的失望此刻全部化为了震惊。
八千万!
宁城到底在做什么!
对方料到了她的反应一般,觉得很有趣,“怎么,不相信?没关系,我可以一笔一笔账地算给你看,当然,让宁城跟你说也不是不可以。”
宁兮淼眼眸微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欠债不还,拿命来偿,当然,如果宁小姐能帮宁城还了这比账,我保证,他一根头发丝也不会少。”
宁兮淼深吸一口气,“我没有那么多。”
对方似乎并不在意一半,笑得让人恶心,“哦,是么?我曾听说,宁小姐在一些富人圈里,挺受欢迎。”
对方蹲下来,一手捏着宁兮淼的下巴,仔细地端详着对方,鼻子里喷出来的烟雾,全部都喷到了宁兮淼的脸上,笑得饶有趣味:“啧啧啧,这张脸,还有这副身材,倘若卖出去,大概能抵得一小半的钱了,也不亏。”
宁兮淼脸色大变,用力甩了甩脑袋,“你放屁!”
对方脸色一沉,猛的一把甩开宁兮淼,宁兮淼被重重的摔到了旁边,却紧紧咬着牙根,愣是没有发出一点喊疼的声音。
只是一双猩红眸子,愤恨地看了一眼男人。
郁知意身体都崩成一条直线了,“淼淼!”
宁兮淼咬着牙根愤愤地看着对方。
男人的脸色变得阴沉,“你最好搞清楚,你现在是什么处境,呵?不想替你那个赌鬼父亲还钱?那就没办法了,好你这口的大有人在,还有宁城的命,你也不想要了?”
宁兮淼咬着牙根,却再次确认,“你们到底把他怎么样了?”
“想见?”对方一手摸着下巴,似乎在认真思考,脸上原本都是笑着的,但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似乎是在想该怎么样把宁兮淼逼疯一样。
“要不,我明天,拿他一只胳膊,还是一条腿给你看?”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宁兮淼的脸色的变化,又在打着商量,“不然,我先来点开胃小菜好了,比如,一根手指头,反正他被剁的已经不止一根了。”
宁兮淼牙根都快要被自己要出血了,漆黑倔强的双眸却盯着对方看,像一只随时都会扑起来咬人的小兽。
对方似乎很满意于她的神色,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敲敲按按了几下之后,很快,手机里传来一个嘶声裂肺的声音。
是男人的声音。“淼淼,淼淼你快救救爸爸!”
“你快给他们钱,爸爸快要死了。”
“女儿,救救爸爸,淼淼淼淼你能听到我说话么?”
“淼淼!”
……
郁知意看不到视频里的画面,只听到了男人喊叫的声音,但看到宁兮淼脸上的神色几经变化。
是失望、绝望、迷茫,还有疲惫。
男人心满意足地关了手机,也断掉了与那边的联系:“看到了?”
宁兮淼沉默着说不话。
对方没有多大的耐心,捏着宁兮淼的下巴,将人的脸掰向自己,“说吧,是还钱?或者,你选卖了你自己,还是宁城的命?”
宁兮淼闭了闭眼,绝望被掩藏在双眸深处:“八千万,我没有那么多的钱。”
“宁小姐这就有点不厚道了,你一个明星,据说现在明星拍戏都挺贵的,您可别欺负我不在娱乐圈,不知道你们女明星随便开个价都是八千万,你的戏才刚刚杀青呢。”
“那不是我。”宁兮淼脸上冷漠,一双眼却犀利得很。
“也好,看来你是不打算要宁城的命了,打算赔上自己。”
坐在一旁的郁知意却心想,霍纪寒知道自己不见了,一定会想尽办法封锁帝京,这会儿外面至少应该闹得不太安稳才是,这几个人似乎有恃无恐的样子。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已经出了帝京,要么就是他们自诩不会那么容易找到。
对方见宁兮淼这样,冷笑了一声,“我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考虑,否则,我就自己帮您做决定了。”
木板门重新被关上。
对方并没有对郁知意做什么,只是在离开之前,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其中一个人,放在郁知意身上的目光,让人觉得恶心而不舒服。
但这种人在屋檐下的时候,对方即便说了,不会对自己如何,郁知意也不敢引起这些人的注意,免得得不偿失。
谁也不知道,人被逼疯了,会做出什么事情。
房间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郁知意看了一眼门外,门外是稀稀疏疏的说话的声音,还有骂骂咧咧的声音。
无不是骂宁兮淼不识好歹。
还有夹杂着恶心的言语,在意淫宁兮淼,话难听得不堪入耳。
宁兮淼终于撑着身体坐起来,外面的话,像是没有听进耳中一般。
倒是歉疚地看了一眼郁知意,“今天的事情,连累你,我很抱歉。”
郁知意摇了摇头,问,“你怎么样,还好么?”
宁兮淼嗤笑了一声,“死不了,他们也不会让我死。”
郁知意沉默不语。
好一会儿之后,宁兮淼才继续说,“我不知道他们盯上我了,今天找你,没有想要利用你避开他们的意思。”
她在跟郁知意解释今天的偶遇,不是有意的,更不是自己借着她想要躲避这些人。,让她陷入危险之中。
娱乐圈里,朋友不多,郁知意是唯一一个知道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单纯无害却仍旧将她当作朋友的人。
她就算再坏,也不会去害郁知意,何况还会跟霍家做对。
郁知意点头,“我知道。”
宁兮淼差异地看了她一瞬,“你不怀疑我么?”
郁知意笑了笑,只是摇头,没说话。
她比别人都知道,这个女孩,其实很善良,外表伪装出来的张扬和嚣张,以及那些我行我素,只是伪装罢了,伪装成自己很强的样子。
曾经,她也这样。
宁兮淼怔了一瞬,而后轻轻笑了,“郁知意啊郁知意,你真的不会吃一堑长一智。”
郁知意只是笑,不说话。
宁兮淼笑过之后,便说,“他们是南边的势力,做的都是放高利贷的黑生意,我爸欠了他们的债,估计是还不了,所以找上我了,带走我们的人,应该不认识你,否则不敢将你带走,他们对霍家的势力,认识不够深,不过,到底顾忌,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动你一根手指头。”
郁知意看她都这种时候了,还在跟自己说这种话,摇了摇头,“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拿钱。”宁兮淼道,“钱到手了,怎么都好说话。”
“那你?”
“我别无选择,只能答应他们。”
郁知意沉默不说话。
现在确实也没有任何办法,除了答应对方的要求能换得短暂的安全之外,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
郁知意抬头看着墙顶上的那一块唯一的光源,光那里的光线已经暗了下来,导致房间里的光线,更加昏暗。
她没来由地说了一句,“天黑了。”
宁兮淼慢悠悠地道:“是啊,天黑了,就什么也做不成了。”
郁知意心里却猜,如果现在是天黑了,那么现在应该是自己被带走的当天的晚上。
从三点钟开始,到天黑,已经过去几个小时。
那时候醒来,应该是黄昏的时候。
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对方能将自己带出帝京,但不能走得太远。
当然,最保险的办法,就是根本就不出帝京,因为这样既能便利他们行事,又能节省时间。
如果是这样,霍纪寒能找到自己的几率是不是大一些。
她一直很相信霍纪寒的。
没一会儿之后,那些人再次进来,问宁兮淼考虑得如何。
宁兮淼自然答应给钱。
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宁兮淼说,“就算我答应了你们又如何,没有我在,你们拿不到钱,只要我出现,你们也可能会碰上麻烦。”
对方的视线放在宁兮淼身上打量了一瞬,“只要你肯好好配合,自然不成问题。”
天黑了。
整个帝京都不平静。
因为霍纪寒搞出的封锁事件,上面施加下来的压力越来越大。
霍家再权势滔天,有些地方也无法触碰。
霍世泽和时梵早就度假去了,根本不在帝京,否则也不会让霍纪寒做得这么偏激,得知消息的时候,立即致电周家让周老爷子帮忙,顺便把刚下手术台的陆绍珩调了出来。
一旦碰上郁知意的事情,霍纪寒便毫无理智可言。
他真的是怕了。
霍纪寒最后也亲自找上周焱的爷爷周老爷子。
周老爷子还能说上几句话,事情倒也好解决。
而霍纪寒的焦躁,似乎已经濒临顶点,随时都可以崩塌。
宁兮淼也跟着失踪,这事儿自然联系了温裴,也联系上了宁兮淼的经纪人。
宁兮淼的经纪人自然是知道宁兮淼的一些家庭状况,但宁兮淼的家事她不干涉,而此前也没有见过宁兮淼出现类似的事情,其实也拿不定主意。
事关郁知意,还是中凰旗下比较看好的艺人,温裴了解了情况之后,便立刻找上了霍纪寒。
“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宁家的债主,但我已经让人去查。”
对于霍纪寒而言,是宁家的债主,还是针对霍家的人,其实都一样。
敢带走知知,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温裴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霍二少精神病发病”的那种状态,即便他也是多年上位者,此刻还是觉得不敢贸然和霍纪寒说什么。
他看得出来,霍纪寒就在崩溃的边缘。
郁知意是他的命。
温裴沉声道,“我已经派人出去,在道上认识几个人,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霍家在道上也不乏人。
霍纪寒对温裴的话无动于衷。
温裴道也不计较,只吩咐人出去办事。
此刻,在场的人也心急如焚。
但让人心急的,其实还是霍纪寒,比如此时此刻的陆绍珩,担忧的便是霍纪寒会不会疯掉。
霍纪寒找上了周家从中周旋,周焱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他除了担心郁知意之外,无端有点担心宁兮淼,此刻跟在陆绍珩的身边,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她被仇家找上门,还是霍家的事情。
宁兮淼那家伙看起来流里流气的,这几个月拍摄期间,自己都不知道被她跳戏过多少次,每每让她气急败坏,恨不得让她从此销声匿迹,或者离她远远的,但此刻听到她出事的消息,还是莫名心慌。
此刻他悄悄挪到了陆绍珩的身边,刚想开口问什么,但却被陆绍珩一个眼神制止了。
周焱委屈地撇了撇嘴。
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一个男人从外面走进来,“二少,有消息了。”
霍纪寒猛的站起来。
对方语气沉着:“已经查到监控,有线索了。”
城东一带,有些地盘,被附近的地痞流氓,或者说走黑路的人划分了。
一般人也不会来这里。
外表上看起来,这里跟别的地方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但一些隐藏在深巷角落里的东西,却在慢慢地腐臭腐烂。
得了宁兮淼的应允,对方没有再为难她。
现在是晚上的时候,正事做不了。
郁知意和宁兮淼双手依旧被捆绑,不过力度比之先前,轻了不少。
郁知意找到了一块木头碎片,夹在手里,小心翼翼地磨着手后面的麻绳。
经过对方来来回回地进进出出之后,她大致已经猜到了,对方应该有四个人。
而他们在外面说话,有些也并不避讳着她。
郁知意知道,自己身处的这个地方,只是临近郊区的废旧之地,
他们知道霍纪寒已经封了帝京,但是有恃无恐。
因为,他们确定自己,没有任何面部特征可以被识别出来,即便心中依然还有还有慌张。
她和宁兮淼也没怎么说话。
宁兮淼答应他们的条件之后,便一直怔怔地坐在地上,不声不响的。
郁知意轻轻叹了一口气。
小木片磨着麻绳,用处很小,这都好久了,磨得她手疼,她觉得没有多大的用处。
绳子太粗了。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
外面的人随时可能进来,她和宁兮淼挨着坐在一起,但两人的手被捆绑,也不能互相给解绳子,加上还有外面的动静,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进来,所以也不能做什么。
更不能说什么话。
郁知意也不会主动去问宁兮淼关于她父亲的事情,虽然自己也有些好奇。
她心里暗暗着急,她担心霍纪寒。
安静的房间里,有细微的声音,宁兮淼转回头看了郁知意一眼,低声问:“怎么样了?”
郁知意苦笑了一声,“没用。”
宁兮淼道,“你背靠我,试试吧。”
郁知意艰难地挪动,靠在了宁兮淼的背后。
很快,她的手指就摸上了郁知意的手腕。
没有光线,又看不见,其实并不比自己容易一点。
但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
郁知意叹了一声,“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宁兮淼苦笑,“你老公急疯了吧?”
郁知意摇头,情绪难言。
“如果我们能出去,我不被那些人扒一层皮,也会被你老公扒一层皮,连累你受这种无妄之灾。”
郁知意摇头,问,“之前,你被威胁过么?”
“嗯。”宁兮淼低声应了一句,“不过,不是以这样的方式,我爸自己来找的我,还钱了就没事了,这次……可能数额太大了。”
郁知意想起上一年冬天在片场外,宁兮淼恳求自己带她一次的事情,问到,“你父亲来片场找过你?”
“嗯?”宁兮淼又应了一句,“你见过的。”
郁知意更加确定了,只是,现在也想不起来对方到底长什么样了。
但可想而之,宁兮淼该有多么艰难。
也许是黑夜助长了情绪。
还一会儿之后,宁兮淼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我妈就是因为我爸赌博才跟她离婚的。”
郁知意一怔,转头看向宁兮淼,虽然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宁兮淼声音里带着几分落寞,“也不知道他怎么染上的赌博的恶习,从我懂事的时候就争吵不断,但小时候他对我挺好的,我一直觉得他是个好爸爸,我小时候对赌博的概念不大,虽然父母偶有争吵,但其实他从不落下我想要的东西,所以我觉得他是好爸爸,直到我高三那年,他被人追债上门,差点被打死,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郁知意静静地听着,高三,那不就是宁兮淼十七八岁的时候么?
那时候,她刚刚进入娱乐圈。
曾经,娱乐圈里也有不少演员,就是为了还家里的债而入圈,没日没夜的拍摄,什么都拍,成名之后,那些曾经为了还父母的债而拍摄的东西,就成为了被别人捏在手里的把柄。
很是艰难。
而宁兮淼如今也才二十三四岁,和自己一样。
郁知意开口:“你……是因为你爸爸才进娱乐圈?”
“嗯。”宁兮淼尽量用一点都无所谓的语气,“没办法,欠了几百万,还不了,就拿命去赔偿,父债女还,我要是不给他拿出点钱,他就被人砍了,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赌博这东西,就跟毒瘾一样,染上了就戒不掉,何况,他知道,自己有个会造钱的女儿呢。”
宁兮淼说到这里,一阵苦笑,从她进入娱乐圈开始,宁城就变了。
还上了之前的那些赌债,后面反而一发不可收拾。
他像一个索命鬼一样从自己身上拿钱,拿不到就去借高利贷。
比如这次。
女儿成了他的造钱机器。
宁兮淼说到这里,抬头,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你说,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父母将儿女当作自己的仇人?”
这种问题,郁知意没有办法安慰宁兮淼“没有”这样的话,只好说:“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宁兮淼怆然地笑了一声,“没有办法,除非他死了,或者我死了,最好我们两个一起都死了,如果他死了,我依旧要帮她还债,如果我死了,他不知道过得多惨呢。”
郁知意心头一滞,“你别说这种话。”
宁兮淼的语气,此时才终于多了一些明显的愤恨:“我有时候真恨他,如果不是他,我不会变成这样,我想去读书,我不想娱乐圈,不想没完没了地拍戏,这里脏透了,他就像一只附在我身上的蛆虫,随时都在吸食我的骨血。”
“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他,这辈子,他要这么让我生不如死?”
宁兮淼有时候,觉得自己不如一死百了,不想再理会宁城的死活。
但是,她不能。
那是她的父亲,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曾经,对她很好很好的父亲。
郁知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宁兮淼,因为她知道,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不爱自己的孩子的父母。
郁知意听着宁兮淼的话,心里隐隐又些担忧。
宁兮淼大约觉察自己的情绪实在是太过了,不由得笑了一声,“说这个有什么用,算了,现在都已经自身难保了。”
两人这么说着,忽然听到外面有一些动静,都不由得心头一滞。
二十分钟之前,霍纪寒带着人来到了这里。
虽然地下停车场里没有拍到任何郁知意和宁兮淼的画面,但是出入的监控,却是可以查到的。
既然能看到人脸,车牌自然也能一一识别出来。
何况,在那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想要排查一些车主,对于霍纪寒而言,自然不是难事。
很快便锁定了目标,锁定了目标,就能找到车子的去处。
自然而然,也能找到了人。
帝京到底是霍纪寒的地盘。
这些人在他的地盘上搞事,他能解决,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当然,顾虑的还是被他们带走的郁知意。
秋天的夜。
这一晚天气沉得没有没有一丝风,天上一颗星星看不见。
车子无声来到了这片霍纪寒鲜少驻足的地方,霍纪寒从车上下来。
这里原先已经安排了人,见到霍纪寒来了,走上前,低声道,“二少,已经确定方位,他们目前三个人,空间布局有些复杂,没见到太太的身影,应该在里间。”
霍纪寒点头。
黑眸将周边扫视了一圈,而后迈步往前。
陆绍珩跟着来了,还带着一个医药箱。
周焱死缠烂打跟着过来,此刻被陆绍珩拉住了在车上,低声警告,让他不要乱动。
而后他便气急败坏地下车,跟在了霍纪寒的身后。
他的身后,没有带来警察,跟着来的,还有并不放心的温裴。
霍纪寒走了进去,沉静的步伐,犹如黑夜里的撒旦。
里边被人注意,外边自然也被围成了铁桶。
外边的动静原本可以处理得很好。
但看着郁知意和宁兮淼的人,却还是觉察到了,因为有人出去了,回来的时候,便发现了异常。
房间的门口,蓦然被从外面打开,带了丝丝光亮。
有两个男人冲进来,一把拽起宁兮淼和郁知意:“妈的!臭婊子!”
“哥!怎么办,他们进来了。”
原先为首的那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此刻脸上不掩惊慌和气急败坏,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郁知意,“霍家果然权势滔天!”
他愤愤地看了一眼抓着郁知意的男人,“怎么办?当然是走啊!”
郁知意被从地上拽起来,一阵生疼,但心中却明白,是霍纪寒找过来了。
“你们带我们去哪?”她冷然出声问。
“臭婊子!”抓着她的人骂了她一句,神色掩盖不住慌张,“再说一句话,我割了你的舌头!”
一把尖刀抵在她的脖子边。
为首的男人骂了一句,“少动她,你不要命了?”
抓着她的人不敢再动。
为首的男人看了一眼宁兮淼,“宁小姐,你最好乖一点,否则,宁城的命,我可不敢保证。”
宁兮淼脸色发白,抿着唇不说话。
郁知意也闭口不再说话。
两人带着郁知意和宁兮淼往外走,可惜,走不掉,霍纪寒的人早就在外面等着了。
一出来,便狭路相逢。
黑夜之中。
郁知意一出来便看到霍纪寒站在夜色之中。
他身上穿了一件黑衬衫,但冷峻的面上,漠然的神色,在这透着微弱光线的夜色之中,更显得分明。
对上她的视线,霍纪寒眼眸柔和了一瞬。
宁兮淼也看到了前来的人,包括她的老板温裴。
她一直没有说话。
对方知道,霍纪寒找来了,并且还是亲自过来了,事情便不好解决。
他的尖刀,抵在郁知意的背后,看向霍纪寒,自以为很镇定地说,“霍少,这是我们和宁小姐之间的事情,请霍太太来一趟,实属做客而已。”
他在试图和霍纪寒谈条件,但又害怕霍纪寒不放过自己,抵着郁知意后背的刀,一点也不放松。
霍纪寒的目光,却一直放在郁知意的身上,低柔的声音,在夜色之中越发分明,“知知,还好么?”
郁知意点头。
对方见此,不知从哪里来的自信,笑道,“确实是请霍太太来做客,霍少,我们可以放了霍太太,但这笔和宁兮淼的账,我们还得算着,霍太太安然无恙,还请您行个方便,我们完璧归赵。”
霍纪寒唇角勾了勾,声音依旧低柔,“知知,别怕,谁也别想伤你。”
郁知意:“嗯,我没怕。”
她道,“宁兮淼的父亲,在他们手里。”
宁兮淼猛的回头看郁知意。
这种可以独善其身的时候,她何必趟这一趟浑水?
“我知道。”霍纪寒声音始终低柔,旁若无人一般,却让人感到一种渗在骨子里的寒意:“乖,闭上眼睛。”
郁知意心猛然一跳,定定地看了霍纪寒一眼,而后依言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细弱的刺穿肉体的声音,以及男人凄惨的叫声充斥在耳边。
抵着她腰后的匕首,应声坠地,发出“哐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