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马队长带了人过来,康盛年是见过他的,赶紧迎上去道,“队长您也过来喝碗腊八粥吧,厨房还有现成的。”
马队长虎着脸,问道,“你家女儿康渺渺?”
康渺渺正无精打采的坐凳子上发呆,听到有人叫才回过神来,看见是警察,撒腿就跑,娘娘腔助手大喊,“想跑啊,抓住她啊。”
康盛年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康渺渺已经跑出去三五米远,马队长跳过栏杆就把她给捉住了。
因为害怕而逃跑,康渺渺有点腿软。
“你没杀人你跑什么?”马队长揪着她的胳膊,但也不敢用力,毕竟那封信只是信罢了,这女孩暂时算是嫌疑犯,没必要动手,何况人家父亲在场。
尽管康盛年说这是个误会,马队长还是决定把他带走。娘娘腔助手拿出数字梳了梳额头的刘海(习惯性动作),眨眨眼睛对马队长道,“我们要不要去她住的房间看看有什么收穫。”
康渺渺始终不说话,脸色发青。
康盛年拿出一叠银票对马队长道,“不管发生什么事,麻烦你多担待点。”
马队长的手微微一颤。
娘娘腔抢话了,“这人命关天的事情,我们马队长可不敢忽悠,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你这点钱算什么。”
说罢对手下的几个警察道,“给我仔细的搜。”
一间闺房被翻得乱七八糟,小老婆们还有几个家眷站在院子中间看热闹。康渺渺的母亲急得直跳脚,好端端的一个腊八,怎么变成这样。
“她到底怎么了?您倒是跟我说,我们也好准备准备。”说实在的,康盛年算是了解康渺渺这个孩子了,实在想不出她能作出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
“我们怀疑她跟一桩命案有关。”马队长脸色凝重,这个案子得赶紧结掉,免得节外生枝,快过年了,谁都想顺利一点。
康渺渺的腿一软,瘫在地上。
屋子里自然没有什么新发现。娘娘腔对马队长努努嘴,朝着康盛年的书房,意思是这里面也要搜,不能排除父女同伙。
康盛年的脸色有点难看,“那是我的书房,里面难不成还藏着凶器不成。”
马队长略一沉思,说了句搜。
这个下午,康家所有的大大小小包括丫鬟厨师园丁统统进了警察局,而马队长也因为此事直接见到了大名鼎鼎的徐宝山。
因为牵涉到革命党,所以必须请他出马。
书房抽屉暗格里有两张清单,一是发货单,一是求货单,求货单上面写了银钱、大米等物品,本来这也许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些单据,但放在暗格里,肯定十分重要。暗格的发现者是一个刚入职不久的下级警探,名为胡大福,入警局之前是个木匠,家里也是木匠世家,从小耳濡目染,对于书桌里的暗格一看就发现了。
娘娘腔拿过来一看,紧张的都说不出话来,光抖着那张纸。
阴花三月 正文 第35章
(三十五)
就这样,应着季节下了一场大雪,无聊的季节,无趣的人生,快乐的巅峰瞬间化为地狱的夜晚。
农历新年就要来了,空气里有鞭炮的好闻的硫磺味。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清醒有人疯。徐宝山忽然觉得自己很有人性,他说过年后再处决这一家子,还吩咐不得再用重刑对他们,财产拍卖充公,其实大家都知道充给谁了,谁也不敢过问罢了。
徐赛寒心情也不错,因为父亲心情不错,过完年才能给他任命军官,所以终日也没什么事,在家看看书,也不敢逛妓院,未婚就去逛,怕吃老头子枪子。
于是康渺渺开始倒数自己的死期,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再见到宁兴国,见一面都好的,如果能说话那简直是老天眷顾,他现在在干嘛,在前线打仗?还是押着那些军火支援革命军,打仗要打到什么时候才能胜利,到了那时候他还能记得自己吗?或者开学的时候看见自己空荡荡的座位应该也会偶尔想起吧。亏死,还没爱够,就要永远分离。
有时候也会精神崩溃的拿指甲去抓监狱那堵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指甲缝隙里除了血就是墙灰,吵得母亲睡不好,嘆气,无聊,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不知道出太阳还是下雨。丫鬟、姨太太一律的抱怨,一边讨论着什么时候能够重见天日,看情形几乎是不可能了。
康渺渺在大年三十的时候大哭了一场,看守发慈悲,搞了几个饺子给他们吃,几个姨太太冲过来抢了,康渺渺吞了吞口水,却流出了眼泪。
忽然想念家里的那张床,新被子,暖和的狐皮垫,监狱里的稻草垫子根本无法御寒,一天到晚冷得直打哆嗦,没有洗澡,人是濒死的老鼠。没事就掐虱子玩,虱子也冷,一会就抓住一个,按住了,一手星星点点的血,啪啦一声。闻一闻,是让人绝望的动物死了的臭味。
徐赛寒是冬天生的,所以叫赛寒,徐赛璐在上海念书,父亲搬回扬州很久以后也不想回来,她觉得什么都是上海的好,直到过年前才发了通电报让父亲派汽车接他回,年级不大,派头十足,遇路障闯路障,这一路也没人敢拦她,因为她提出要三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当她保镖。
她是姨太太静宜生的,静宜是徐宝山所有姨太太中最出众的一个,从徐赛寒生母死后,也算是家里的大太太,人倒是不坏,特别是当家以后,对徐赛寒也是礼貌有加,完全没有以前的嚣张气焰,什么人在什么位置就要做什么事,不要越权不要多管闲事不要逞强,倘若没有认明白,失败就别怪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