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钦差?”
两个老头子瞬间变了色。
虽然钦差分品级,但哪怕是最低等的钦差,也绝不是小小县令惹得起的。
三品钦差金牌,便拥有着革职三品以下官员的权利。
这是何等的实权?
赵洞庭又拿出他的令牌。
两个老头子看清楚金牌上的代朕巡察四个字,还有上面的金字,只差点没软倒在地。
当下,两人忙不迭将身上的女子推开,跪倒在地,“下官叩见钦差大人。”
钦差三品,以金为上,银次之,铜最低。
持一品钦差金牌的人,能革职一品以下的官员。对区区县令来说,简直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大官。
赵洞庭走到大厅正中主位,大马金刀坐下,也不让两人起来,淡然问道:“你们两人是何官职呀?”
右边蓄着山羊胡的老头道:“下官乃是这岑溪县的监察官何翔寺首发
左侧那老头紧跟着道:“下官岑溪县令莫希同。”
“何翔寺、莫希同。”
赵洞庭嘴里念叨这两名字,倒是稍微有些印象起来。
在陆秀夫的推荐书上,这两人都是雷州徐闻县内民间极具名望的老夫子。
赵洞庭真没想到,这样具备声望的两人,到岑溪为官,竟然会是这样的做派。
他没有急着治两人的罪,而是道:“两位都是在徐闻有名的学识渊博之人,读圣贤书,皇上让你们到这岑溪来做父母官,怎的到了岑溪,你二人却放任小吏在外赌博?更是在这饮酒作乐呢?”
说着看向何翔寺,“何大人跑来莫大人府邸,难道监察衙门中就没有差事要办?”
监察本司职监察百官之职能,现在,何翔寺却和莫希同沆瀣一气。这已然让赵洞庭怒到极致。
只是,他姑且将这怒气压抑着而已。
何翔寺、莫希同两人连忙叩首,“钦差饶命,钦差饶命。”
赵洞庭摆摆手,“本钦差虽奉皇命,但并非是来巡察百官,只是从这岑溪路过。你们二人无需如此,本钦差只是好奇而已,并无意治你们的罪。”
何翔寺和莫希同交换眼神,都是侥幸。
他们自然不会怀疑赵洞庭的话,这位钦差要真是来巡察他们的,就他们刚刚饮酒作乐的做派,就能当场斩杀他们。
莫希同道:“下官……下官……”
他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洞庭轻笑道:“但说无妨。”
但其实心中怒意已是攀登到顶点。
莫希同几经犹豫,却道:“钦差大人请稍待。”
然后他起身,向着后堂走去。
再出来时,手中竟是捧着盘银灿灿的银锭,很是谄媚地放到桌上,“还请钦差大人笑纳。”
他听赵洞庭的话,只以为赵洞庭是在问他们要好处。
赵洞庭微愣,随即对着旁边洪无天点点头。洪无天不着痕迹将银两端到手上。
赵洞庭道:“莫大人为官不久,这家底,倒是很殷实嘛!”
莫希同重重松口气,陪笑道:“这已是下官全部的积蓄了。”
赵洞庭当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又看向何翔寺,“何大人,你呢?”
何翔寺连道:“下官等下便差人将银两送来,孝敬钦差大人。”
“懂事。”
赵洞庭哈哈笑着点头,看模样,好似真的很开心。
何翔寺便也顺杆往上爬的起了身,而后对两个女子打起了眼色。
两个艳丽的女人本颤颤兢兢,见到他打眼色,犹豫着走到赵洞庭身边。
赵洞庭毫不客气地将两个女人搂到自己怀中,哈哈大笑,“两位大人好艳福啊……”
何翔寺和莫希同讪讪地笑。
他们到这个时候才总算稍稍缓过劲来。
赵洞庭主动问何翔寺要好处,这让他两人只以为赵洞庭也是个“同道中人”。
只是心里还是犯着嘀咕,不知道赵洞庭到底是何身份。
朝中大臣没有这么年轻的,皇上何时任命的这么个年轻的钦差?
莫非是现任雷州知州的希逸希大人?
朝中也只有希逸最为年轻了。
可是,希逸作为知州,怎会被封为钦差,离开雷州办事?
有史以来,可没有哪任皇帝任命州长官为钦差过。
难道是皇上?
莫希同心中突然闪过这个年头,老脸变色。但随即却又想,这应是不可能的事。
皇上在行宫之中,怎会无端端的离宫?而且身边就一男一女两个随从。
而这时,赵洞庭又是张嘴,笑道:“两位大人还未回答本钦差的话呢!”
这将莫希同和何翔寺两人的思绪打断。
莫希同愣道:“什么话?”
赵洞庭道:“本钦差问两位大人为何刚到岑溪,不图造福百姓,怎么倒先享乐起来?又是怎样捞的钱?”
他瞧瞧洪无天手中端着的黄金,“本钦差初得皇上赏识,日后,也想到地方做做官的。”
他这句话碰巧消去了莫希同和何翔寺心中不少的疑虑。
原来是刚得到皇上赏识的钦差,那就是新官了,难道从未听到过朝中有任何风声传出来。
莫希同凑到赵洞庭耳边,“钦差大人真想知道?”
赵洞庭笑得很阴险,“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莫希同深以为然,“钦差大人此话真是精辟、至理。下官二人心中却也是钦差大人这种想法。”
他脸上露出些神秘兮兮的样子,接着道:“钦差大人可曾想过,我等能为官多久?”
赵洞庭这回是真的愣住,“莫大人此言何意?”
莫希同低声道:“我朝虽然刚逢大胜,但在下官看来亦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皇上年轻,怎能斗得过那元朝老辣的忽必烈皇帝?我朝区区十余万军卒,又怎会是元朝百万铁骑的对手?再者,西侧还有大理、南面有越李朝虎视眈眈,我朝能撑得住多少时日?”
他是真相信赵洞庭的话了,连这种大逆不道,却掏心窝子的话都说出来。
赵洞庭露出很感兴趣的样子,“你说得有理,那看样子本钦差也得另谋后路才是。”
做戏做全套,说完这话,他还不忘对着旁边洪无天苦笑,“早知道我就不该接皇上的令,成为这劳什子钦差了,若是被元朝人给记在册上可怎么办?”
莫希同回首对着何翔寺深沉地笑笑,又道:“钦差大人,下官二人这就是在谋后路呢!”
赵洞庭心领神会,笑得很贼,“先趁着做官的时候多捞些钱,以后大宋亡了,咱们也能活得逍遥自在不是?”
莫希同笑眯眯点头,“正是此理。”
赵洞庭脸上笑得很欢乐,但心中,却是笑得很冷。
他真没想过,下面的官员竟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让他们来造福百姓,而他们,却将这当成捞钱的好机会。而且,压根就没想着大宋能复兴过。
见他笑,莫希同和何翔寺两人便跟着笑,连怀中的两个女子也是依着赵洞庭,轻声娇笑。
她们什么都不懂,但只知道客人笑的时候,便陪着笑就是了。
突然间,赵洞庭猛地拍了桌子。
莫希同和何翔寺的笑声嘎然而止,疑惑看着赵洞庭,“钦差大人……”
赵洞庭却又是笑出声来,“本钦差决定了,趁着大宋未亡,先多捞些钱。两位可知道这岑溪县中可还有如咱们这样的同道中人呀?去将县中的官员尽皆叫来,本钦差有话对他们说。”
莫希同不解道:“钦差大人的意思……”
赵洞庭搓了搓手,宛如市井小徒,“告诉他们,想继续当官捞钱的,先让本钦差看看他们的诚意。”
说着,他稍微俯身,道:“皇上可是和本钦差说了,这令牌,职权可是大着咧!”
“那是,那是。”
莫希同讪讪地笑,“下官这就去吩咐,这就去吩咐。”
他和何翔寺心里此时不禁嘀咕,“这钦差,年纪不大,倒是比我们还要贪。”
他们是从百姓手里捞食,这钦差倒好,直接从他们手里捞食。
这还是真是应了那句话,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