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心听着他控诉的话,视线落到他微红的眼尾上,表情有几分困惑迷茫。
他在委屈什么呢?
他有什么可委屈的?
她曾经把他当做最重要的人,然而那时他是怎么做的?
他无视她,冷待她,嘲讽她。
所以现在作出这副受伤的模样,又是在给谁看?
夏知心捏了捏手指,蓦地笑了。
她点了点头,脸上浮现着几分平和,可说出来的话,却叫他越来越恐慌。
她说,“现在你对我而言,并不重要,而且会变的越来越不重要。”
她说,“其实我对你也不见得多重要,你只是不甘心,你的挽回也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自认受到了挑衅,就像雄性生物会圈出领地,而这块领地不容人侵犯一样。”
她说,“你知道为什么离婚后,我还能和你好好说话,而不是反目成仇吗?”
他茫然抬头。
虽然不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可他断定,那些话只会比现在更难听。
他张了张口,沙哑着声音道,“我不想知道,你别说了。”
她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话,而是自顾自的还在继续。
陆薄归想要充耳不闻,可她的声音,像是施了魔法一样,拼命往脑海里钻。
她说,“因为我是真的爱过你,所以尽管你当时的做法不够体面,可是我想,我这三年来痴心的真诚付出,不该有一个更加狼狈的收场,我爱错了人,我认,可我不能再残忍的让这段感情,变得更难堪。那样的话,我这三年岂不是成了个笑话?”
她说,“所以,我没怪你,这三年来我学的最多的就是自我开解。我告诉自己,你不喜欢我,不是你的错,其实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她说,“可不喜欢我是错吗?不是。因为你不喜欢我,所以你不回应我。因为你不喜欢我,所以你不关心我,因为你不喜欢我,所以你不愿触碰我,因为你不喜欢我,所以你不在乎我,因为你不喜欢我,所以你不会宠爱我。”
她还说,“除了感情,甚至可以说你在生活上对我算得上大方。错在我,我不该对一个不喜欢我的人,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但你也有错,我不怪你不爱我,但我怪你利用我。你不该利用一个女人的感情,消耗一个女人的三年,来得到公司。”
陆薄归敏锐的察觉到,这可能是一个机会,是一个挽回夏知心的机会。
她在意这件事,那是不是只要解释清楚了,她就可以回到自己身边?
就能像之前那样继续爱他?
于是他凝肃的摇头否认道,“没有,那件事我可以解释。”
“没必要了。”夏知心看着他,“我不在乎了。”
陆薄归冷不丁嗤笑了声。
他有点恼怒她不咸不淡的态度,“什么没必要?为什么没必要!我不能发声是吗?我不配说话是吗?我不该解释是吗?我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是做了什么罪该万死罪大恶极的事情吗?”
“就因为你觉得我不爱你,所以我连阐述一下当时的事实真相都不被允许了吗?就因为你觉得我不爱你,所以我就活该被你误会,活该被钉在你心里的十字架上是吗?”
“夏知心,即使是犯了重罪的犯人,也会有解释的机会,没有你这样给人判死刑的。”
面前的男人抿着唇看着她,眼底的阴郁浓稠,让她辨别不出情绪来。
她失笑了下,点点头,“好,那你解释。”
陆薄归平复了下心情,珍惜着这得之不易的机会。
他深吸口气解释道,“早在三年前,还没和你结婚之前,我已经是陆氏集团持股48%的掌权人。夏知心,不管有没有你,我都会是陆氏集团的掌权人,我没有利用你,如果当时我知道你是夏家千金,兴许你对我来说,还有利用价值。而那时的你,还没有被我利用的价值。”
“所以你当时那么说,只是为了让我死心,逼我离婚?”夏知心反应很快,缓缓问道。
她澄澈的眼神,让陆薄归不安。
他突然发现自己走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承认不是利用她,就会暴露不择手段逼她离婚的事。
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步,面容染上了几分愁思。
他没有回答,夏知心却从他的表情上得到了答案。
她笑了,“既然当初威逼利诱让我离婚,你已经达到了目的,你已经摆脱了我,你再也不用面对一个并不喜欢的我,你该感到高兴,该感到轻松,该感到自在得意啊,所以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呢?”
“复……复婚吧。”他无视她话里的冷嘲热讽,颤巍巍的开口。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提复婚了。
他已经预感到了失败,还是强迫自己开了口。
果不其然。
夏知心说,“你和我之间真正的问题,是你不喜欢我,而我也不爱你了。”
陆薄归不懂,或者说装不懂,她就把话说透了。
她说了这么多话,把自己完整的想法如实的告诉他,现在已经有点累了。
她想这种耗费心神的解释,近乎于自残的剖析自我,以后再也不会说了。
不仅是身体上的累,更是心理上情感上的一种疲累。
她说,“回去吧。”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
陆薄归用尽了一切的办法。
哭没用闹没用,解释没用。
他只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乞求她能看在他承认爱她的份儿上,再给他一次机会。
可是夏知心抬眼看着他,摇头,“无论你喜不喜欢我,我都不会再喜欢你了。”
“为什么?”他彻底茫然了,不知所措急急的道,“为什么?!”
“因为你给过我的伤害与痛苦,我永远记得。伤口会愈合,但伤疤永远存在。”
她转身往回走,面庞坚决而平静。
陆薄归没敢说话。
他看着她的背影,感觉像是谁拿了烙铁在他心上狠狠灼下一个伤口。
这种滚烫又辛辣的痛感,侵蚀着他的骨血,疼的他掉下泪来。..
其实早在她第一次拒绝自己复婚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开始不受控制。
可他不愿意相信。
他那时候就敏锐的觉察到,夏知心是要走的,并且不会再回来了。
可他能怎么办?
他让她回来,她不答应,他只能自我欺骗,试图麻痹自己。
他知道他很可笑,其实他也觉得可笑。
然而夏知心用爱供养了他三年。
在这段感情里,她把他捧的很高,所以他低不下头。
但在第二次提复婚被拒绝后,他感到恐惧,他知道不低头恐怕不行了。
他开始想尽办法只为了和她多待一点,甚至不惜出卖色相,只求她能多看他几眼。
最好再对他有所留恋。
可惜也不奏效。
他用尽了他所能想到的,挽回女人的办法,到头来将她越推越远。
甚至是推到另一个男人身边。
他生气,他愤怒,他同她闹,像个没吃到糖的孩子,气急败坏后转而发疯。
直到现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夏知心这个女人,太狠了。
他宁可她破口大骂他几句,那样至少证明,她的情绪为他波动,她是爱他的。
也不想她用这么克制冷静理智的话,一点一点的和他撇清关系。
这种软刀子太疼了,捅的他毫无招架之力。
可他活该。
所以他得受着。
就像萧北谦说的那样。
计划是他制定的,逼她离婚也是他要做的,他自作自受,但想要他成全她和别的男人。
做梦。
陆薄归朝着夏知心的房间看了眼,低笑着,用拇指擦去眼角的泪。
他转身下楼。
……
楼下。
夏煜城和晏修还在喝茶。
唐南带领的保镖,来来回回将置办的东西成箱成箱的搬进大厅。
夏煜城见他下来,视线在他脸上扫了圈,轻笑着道,“陆总,我们夏家不缺这些东西。”
“不是给你买的。给我儿子买的。”陆薄归说,“离婚了我也可以尽一份心。”
“陆总还真是慈父啊。”夏煜城看着大厅内小山一样的各种婴儿用品,阴阳怪气的开口。
晏修温润的笑笑,“这些事我以后会做,陆总不必破费。”
陆薄归笑了笑,再听这话,情绪反而平和。
他看着晏修,“等你先混到名分再说吧。没混到名份之前,说这些很可笑。听说晏先生之前是心心的第二顺位未婚夫,说来惭愧,如果没看到我,心心可能就选你了,可惜有我在,你永远是排在第二位的,永远是她的第二选择。”
晏修脸上的笑意更盛,似乎一点都没被惹恼的样子。
陆薄归也跟着笑。
二人之间的氛围,像是彼此熟络的朋友。
他客客气气的继续道,“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也是这样。你比不过我。”
“在别的方面不敢说,但在伤害心心这方面,确实比不过陆总。”晏修四两拨千斤,“陆总伤害心心,确实很有一套。”
陆薄归眼神寒凉的看着他。
晏修继续不疾不徐的反击,“我在心心这里,是一张白纸,而陆总在心心这里,却是有前科的。所以你追到恋综又怎么样,她那样高傲的人,不会为你回头,也不会再对你低头。”
“那就不回头。”陆薄归抿了抿唇,“她不回头,我就努力追上她。她不低头,那就换我低头。你最大的筹码,是你没伤害过她,可我最大的筹码,是我和她早已血肉相连,我和她有着永远无法割舍不断的关系。”
“哦……”晏修懒洋洋的嗤笑了声,“那就看谁能笑到最后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