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有一群人。
气氛却很僵。
没有欢乐的笑声,没有对话声,徒留愁容在每一张脸庞上。
“十二小姑,请你等一会儿。”水蔻丹领着樊皇雅坐下,笑笑地向遗有一只手没完成的女人陪笑,跟着便吩咐朱康道:“朱总管,夫君要用晚膳,交给你张罗了。”
“是,少夫人.”朱康行礼匆匆离去。
气氛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那么,方才聊到哪儿了?”水蔻丹宛若没事人般提起,丝毫不把诡异的气氛看在眼里。
没人回答.
水蔻丹纤细的手指捏了一块桂花糕,送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对了,好像是五奶奶说七小姑也到了该嫁娶的年纪,要是再晚下去就不好了的这件事吧?”
樊皇雅冷淡的视线扫过被点名的女子。
他不喜欢女人们聚在一起谈是非,所以也不喜欢水蔻丹和家里的女眷往来甚密,不过看情况她是非常习惯和女人相处。
对了,艳府水家专做女人的生意,他怎么会忘了这一点?
“少、少夫人!”被称为七小姑的女子怕水蔻丹会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急得想捂住她的嘴,却又碍于樊皇雅而不敢动作,只得干着急。
孰料水蔻丹盈盈一笑,“唤我丹儿便行了。”
明明就是一家人,这些女人却总称樊皇雅少爷,当然也就称她一声少夫人了。
“不行的、不行的!”年轻女子连连摇首。
“为何不行?”柳眉一拧,她做出受伤的表情。
四周的温度骤降,冰雪寒风全从在场唯一的男人身上散发出来。
他不喜欢在妻子脸上看见这样的神情。
“丹、丹儿……”在樊皇雅的视线压迫下,那名年轻女子怯怯懦懦地开口唤了声。
“是。”这会儿水蔻丹又露出开心的笑靥。
厅内的寒风也减退了许多。
虽然如此,花厅内再无人敢开口。
水蔻丹水雾迷蒙的眼左边瞧瞧,右边晃晃,手上捏着糕饼的速度不疾不徐,脑中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看样子,她说话也不会有人想回应她了。
“这么晚了还不回房?”举手捞起一簇遮住她面容的发丝,樊皇雅突然问,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在等你。”任由他亲密的举动,水蔻丹瞅着他的眼神放柔许多,轻声道。
淡然的眸心渗出越来越多的暖意,厚实的大掌轻轻包覆住柔嫩的小手,不用言语的甜蜜霎时冲刷掉所有的冷漠。
他很开心。几乎所有女眷都看得出来。
“夫君,晚膳大概还要再一会儿才会好,你要先吃一点吗?”她体贴地捏了一块桂花糕凑近他嘴边。
一张张好不容易稍微放松的脸庞又被担忧给取代。
在樊府最讲求的就是规矩。
说话有规矩,走路有矩,吃饭有规矩,任何一件事只要说得出来的都有规矩;www.youxs.org,偏偏她还不怕死的抓给樊皇雅吃!
女眷们心头同时闪过担心,尤其以手上指甲已经被水蔻丹做过美化的女人更甚。
俗话说的好,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才刚受惠怎么可以忘记恩情?
正当几个女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互相使眼色,要对方出声提醒水蔻丹之际,樊皇雅却张开嘴,一口咬下她手中的桂花糕。
“嗄?”揉揉眼,再揉揉眼,众女眷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什么了。
他吃了。
不若其他人那般大惊小怪,水蔻丹捏起另一块桂花糕,随后迎上女眷们讶然无语的目光,“你们不吃吗?”
赢得她的注意就等于会引来樊皇雅的目光。
“吃、吃……”惧于樊家一家之主的眼色,女人们卯起来点头,纷纷效法水蔻丹用手捏来吃,就盼樊皇雅别注意到自己。
朱康一回来就看这副众人争食的景象,忍不住对一旁的小厮说:“等会儿记得提醒厨子多做些桂花糕。”
“啊,来了来了,晚膳来了。”水蔻丹率先发现朱康,立即朝他招手,“端上来.”
须臾,一道道精致的佳肴被端上桌,水蔻丹忙着替他布菜。
他的面前只摆了一副碗筷,“你吃过了?”
她指了指眼前的糕点,“嗯,桂花糕。”
忙着替女人们做指绘,她只来得及捏些糕点来吃,不知不觉也吃饱了.
“只有桂花糕?”剑眉蹙起,樊皇雅显然对答案不甚满意。
“嗯。”水蔻丹漫不经心的应苦,专注于帮他布菜,没瞧见他眉心的刻痕。
“多拿副碗筷来。”脸色一沉,他吩咐朱康。
“咦?还有谁要吃吗?”她以为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用过晚膳了。
“你。”除了她还会有谁?
“我?”愣了愣,她慢半拍回答:“丹儿已经吃饱了。”
反正她的食量一向不大,随便吃点东西就行了。
“只吃糕点?”樊皇雅语气带着轻嘲,不容拒绝地非要摆上第二副碗筷。
水蔻丹眨眨眼,“的确是吃糕点就饱了呀……”
如果饿了她会吃啦!
“多少吃一点。”他的态度仍是强势的。
“可是……”她真的已经不饿了呀!这话水蔻丹只放在心里说,www.youxs.org。
好吧,看在他是出于关心才这么要求,水蔻丹耸耸肩接受了他的好意。
“那她们……”水眸环视周遭的女眷们。
“咳咳。我想我们也该回房了。”在场辈分最高,年纪也最长的五奶奶在众人的眼神示意下,不得已站出来说话。
“咦?可是十二小姑的左手还没……”
“够了够了,可以等改日,不急的!”再度被点名,年轻女子急着说。
“喔……这样呀。”水蔻丹转向另一名看上去年纪与她相仿的女子,“那九小姑你……”
她话还没说完,被称为九小姑的女子忙道:“改日改日!”
嗯,她看得出来她们每个人都很想快点离开。
“www.youxs.org。”水蔻丹颔首,也不逼她们。
“少爷、少夫人,我们先回房了。”
“五奶奶,唤我丹儿就行了。”水蔻丹不厌其烦的提醒。
“这……”五奶奶犹豫的视线游走在她和樊皇雅之间。
“以后,她怎么说就怎么做.”樊皇雅徐徐开口,这话赋予了水蔻丹在这个家的无上权力和地位。
听闻,水蔻丹笑吟吟的又补了几句:“所以夫君就是叫皇雅了,别再用少爷来唤他,听在丹儿耳里总觉得挺奇怪的。”
“这……”五奶奶似乎除了这个字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想夫君也不希望听到五奶奶每次都喊你少爷吧?”水蔻丹把问题丢回他身上,却一点也不担心。
“就照她说的。”樊皇雅牙一咬,深吸口气,让步的范围加大。
天知道再退下去,他所订的规矩会被她坏了多少,偏偏他说出的承诺言犹在耳,若不能说到做到,同样无法树立权威,只得妥协了。
“呃……那么,我们先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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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家族真大。”
由她今天使出看家本领后换来的消息来看,从他爷爷那一代就已经是三妻四妾,到他父亲则是后宫佳丽三百人,流落在外的有千人,难怪每个喊起来都是很拗口的数字。
据闻前代当家,也就是樊皇雅的亲爹七年前过世,最小的女儿还是要糖吃的年纪,让她不禁怀疑樊老爷是马上风死的。
但说来奇怪,樊家就是没有生男丁的命,每一代最多一个,若不幸夭折,那樊家的香火定无人可承继。
所幸到樊皇雅这代还有他在,这一脉单传,却又支系庞大的家族才能撑下去。
“嗯。”接过地递来的瓷碗,他随口应着。
“我家人数没你多,但也是只有一个男孩子。”水蔻丹想起家里那个明明本事不差,却对继承家业毫无兴趣,只想一辈子在大姊底下工作的弟弟水铜镜。
莫怪大姊一逮到机会便数落他,实在是他太不长进了。
“你弟弟?”老实说,他很少听见关于水家那个么子的传闻。
在商场上谁人不知她艳府水家的大名,人人津津乐道的都是那一个个有如芙蓉出水的漂亮女当家,却甚少有人提起艳府水家还有个男了。
“嗯。”水蔻丹点点头,希望他曾经听过关于水铜镜的事。
“名字。”不过樊皇雅显然要让她失望了。
“水铜镜。”
樊皇雅在脑中转了一圈,确定没听过这个名字。
从他的神情,水蔻丹也晓得他对水铜镜这个名字一点印象也没有。
唉,要是铜镜知道自己一出了长安京连个子儿也不是,定会很开心,因他从来不想过于出锋头。
“年初我上过长安京。”樊皇雅换了个话题。
“真的?何时?”他到长安京,没道理不是由艳府水家来接待,那么她更没理由没见过他了。
“元宵。”他还记得当时是为了艳城声名远播的点妆宴,特地停留到正月十五才离开长安京的。
所谓点妆宴,是艳城一年一度的大事,每年元宵那一日,由艳城的师傅们选出当年长安京美得最特别的姑娘,然后由其站上搭建出来的高台,身上穿戴艳城最新的商品做展示。
“元宵?你来看点妆宴?”喔,那就有可能了,因为今年点妆宴的站台姑娘就是她.
大姊说,随便她在高台上冥想多久都行,所以一上了高台,她立刻发挥所长,让自己神游到不知名的地方,压根没有注意底下的动静,更别提看到什么人了。
“鹅黄色很适合你。”樊皇雅沉默了半晌,突道。
当时她身上穿着的正是樊家织坊最新织成的布匹,他原是想看看穿在姑娘家身上是什么模样,再决定要不要继续生产,却被她的人给吸引,忘了本来的目的。
现在回想起,那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你看到了?”水蔻丹不禁有些赧然,不知道自己发愣时傻乎乎的模样有没有哪儿失态。
奇异的,以往在他面前不是没闪过神,如今却突然在意起自己不好的一面是不是被他看得清楚。
“很清楚。”那时他和水胭脂见面洽谈生意,地点正好在艳城的最顶楼,视野极佳,绝对是观赏点妆宴的好位置。
“那、那……好看吗?”水蔻丹越问越小声,到最后几乎听不见声音。
她有点在意,只是一点点而已!
樊皇雅挑起眉,望着她低垂的螓首,一抹淡淡的红晕宛若天边的红霞染上她的颊边,是那么样的艳丽动人,又纯真无瑕.
“很美。”他一语双关,指点妆宴上的她,亦指现在的她。
“真的?”她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媚人的光芒更加耀眼,让人无法忽略。
樊皇雅忘了自己何时停下筷子不再进食,眼睛看的是她,耳朵聆听的也是她,几乎全副的心神都放在她身上。
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嗯……”
“谢谢!”没发现他眼中异样的神采,水蔻丹开开心心地道谢,更加殷勤的伺候他。
他的一句赞美,对她而言比任何人的都要来得重要。
“你很开心。”
“嗯.”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手上布菜的动作没停过,在他碗里堆出一座小山。
樊皇雅悄悄地叹了声,知道还不是时候。
这个闲来无事发愣发傻一把罩的女人并不笨,但迟钝的程度就跟她对一件事所需要的反应时间差不多。
一个字,慢。
要到哪天她才会发现,他之所以这么疼宠她,是出自于对她的喜爱?
“你今日跟她们做了些什么?”对于不解风情的妻子,他也只好顺应换了个话题。
“指绘。”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锦囊,里头一应俱全的工具是她赖以吃饭的家伙。
“指绘?”他是卖布的,对女人家的东西一点点研究也没有。
水蔻丹亮出一瓶瓶在瓶身上绘着字的琉璃瓶,“简单的说,就是在指甲上画画。”
“在指甲上画画?”他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指甲。
在这么小片的指甲上画画?
察觉他眼底的疑问,水蔻丹给了他无庸置疑的答案:“没错,就是指甲。”
探出春葱般的十根手指,每一片指甲上都画了一些笔触细致,巧夺天工的图案,尤其是在这么小的范围里作画,画者的功力深厚可见一斑。
“这凤是你画的?”樊皇雅的眼神透出惊奇.
“是啊。”听出他的惊讶,她的神情好不骄傲。
“右手怎么办?”
“我两手皆可握笔.”这算是她的特殊专长,几乎未曾练习,打从生下来就跟着她的天赋.
樊皇雅觑了她一眼,没想到他娶来的妻子并不是养在深闺的金丝雀,还挺有一手的,是他忽略了。
“如何?倘若夫君喜欢,丹儿也可以帮你画上几笔。”她调皮的笑了笑。
“真的?”怎料他很认真的反问.
水蔻丹愣了愣,“如果夫君喜欢的话……”
他真的要画?
“好,你帮我画。”樊皇雅的语气坚定.
“如果夫君不在意的话……”反倒是水蔻丹不确定了起来。
从达官显贵到贩夫走卒,若说什么样的客人她没画过,那就是男人了。
小手捧起厚实的手掌,她拿起画笔,沾上釉料——
“谁要你画在我手上了?”
“不然呢?”她一脸迷惑。
“画在纸上,我要你替我画出接下来出产的布料上所需要的绣图。”不傀为南方最大的商贾,樊皇雅生意脑子总是转得比别人快。
“原来是绣图啊!”她重新绽开笑颜。
“你会画?”
“恩,以前在家……艳府水家那个家的时候,四姐也常要我替她画绣图,她说朝师傅画的图没有我的来得细致。”在提到“家”www.youxs.org。
在她的认知里,住了一段时间的樊府已经变成她的另一个家了。
说来,大姊那儿倒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四姊回去了吗?被找着了吗?
忽然间,她发现自己并不怎么期待四姊被找到,在她开始习惯这个家,习惯这个男人之后,她不知道自己回到长安京后会不会想念他,想念这个合该是她姊夫的男人。
不自觉的蹙拢眉心,水蔻丹瞪着黝黑的手背沉思起来。
“丹儿。”樊皇雅试探性的唤了声。
没得到回应。
很正常,于是他拾起放在一旁好一阵子的筷子,默默用膳。
反正她总会醒过来的。
但……长指趁着她心思不在原处时,开始游走在粉嫩的颊上,这边搔搔,那边刮刮,而水蔻丹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糟糕,在她没反应的时候逗她,一点也不好玩。
“丹儿。”放大声音,他又唤了声。
她那双美丽的大眼儿一片呆滞。
“丹儿。”樊皇雅的声音更大了些,甚至捏着她软绵绵的脸颊,欲唤回她的注意力。
她迷糊的眼睛渐渐透出一丝清亮。
见状,樊皇雅扣住她的下颚,硬逼着那双没有聚焦的眼对上自己。
“丹儿,清醒点。”虽然叫一个醒着的人清醒点有些怪异,但他实在想不到更贴切的话。
“唔……嗯?”水蔻丹傻傻地应了声。
“你在想什么?”他突然好奇在她发愣的时候脑于里都绕着什么打转。
“想四姊何时会回来……”迷迷糊糊中,她脱口而出。
四姊?
艳府水家总共有几个女人他到现在还是搞不清楚,只知道大当家是水胭脂,还有她,但他连水蔻丹是排行老几也不清楚。
“谁?”www.youxs.org。
“四姊……水绮罗。”
水绮罗?
这个名宇他有印象,是原本要嫁过来的女人。
“你呢?你排行第几?”水绮罗停留在他脑中只有片刻,甚至连心里都进下去,他在意的只有她,水蔻丹。
“排行……”迷蒙的眼儿越来越清晰,她的思绪逐渐回笼,“什么排行?”
听见她的问话,樊皇雅知道她已经完全清醒了。
“我是说你在兄弟姊妹之中的排行。”
“我?我是第五。”怪了,他跟她的距离怎么会拉得这么近?
“原来是第五。”两人很靠近,他的气息喷吐在她的面容上。
“嗯……那个……”水蔻丹软绵绵的小手不着痕迹的抵上他胸前。
“嗯?”樊皇雅嗅着由她身上飘散出来的淡香,足以令任何男人心猿意马的香气馥郁。
“好像有点太近了,这样不方便用膳。”她客气又冷静的开口.
天知道她根本还没习惯这样的距离。
“不会.”
在他来看,这个距离,很好。
“是吗……”她想不到更好的理由,只好任由他扣着.
“不是吗?”他反问。
粉脸迎上俊颜。
“听说江家的水道地盘被你吃下了?”跳开了话题,水蔻丹藉此忽略两人过近的距离。
“谁告诉你的?”莫测高深的眸色用不着明说,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这当然是她由众女眷那里听来的。
嗯,难怪他这阵子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了。
“这下湘绣城的水道几乎被你独霸,在商场上来看不是件好事,对吧?”
独霸的行业垄断市场,毋须竞争随意喊价,当这市场还是一座城镇主要的商业活动方式,的确不是件好事。
樊皇雅没有说话。
身为商人,他当然清楚的了解,如此一来等于吃下一块完整的商域,稳握湘绣城的水道,对他来说绝对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但若换个角度想,从此湘绣城的水运将彻底失衡,他高兴怎么哄抬价格都可以:抬高,便是一片水深火热:降低,很快会不敷成本。
总之,吃下块商域所背负的担子更大。
“不如释出些如何?”水蔻丹建议。
“释出?谁接?”
“让有意愿的人出来以竞标的方式,释出部分水道所有权。”
“如果得标者对水道的经营方式并不清楚呢?”樊皇雅快速抓住重点,反问道。
“那就限定资格,一定要是对水道了解的人,或是曾经做过这一行的人;再不然就分成数少量多的方式,www.youxs.org,才能创造出更富饶的商机。”水蔻丹没有因他凌厉的问句而被问倒。
虽然她在艳府水家并不掌管整个经营,可生在商业世家,她看的世面就算没他广,也不表示拨的算盘没他响。
想不到她一个平时把发呆当呼吸的女人的见解,倒比在商场上打滚许久的老狐狸还有一套。
樊皇雅眸里闪过对她的赞赏。
“水胭脂是这么教你的?”他对她的好奇忍不住加深了一些。
水蔻丹柔柔一笑,“包含夫君在内,许多商场上的诡谲变动和大风大浪都是我从小的枕边故事。”
“枕边故事?”
“是啊,替丹儿念故事的不是奶娘,而是大姊。”当然,那是在好久好久以前了,自从那件事情以后,大姊连笑容都少了。
一想起水胭脂,她的笑容又少了一点。
只是眼眉的角度上扬或下垂,他即能发现。
“蚕吐丝了。”风马牛下相及的话冒了出来。
“什么蚕?”水蔻丹垂下的眼微微抬起,“啊,www.youxs.org?”
“长安京和蚕吐丝,你要选哪个?”他突道。
长安京和蚕?
水眸注入灿亮的光彩,水蔻丹喃喃道:“夫君是说……”
那过于慑人的光芒让樊皇雅发现一件事——他越来越宠她,甚至连这种以前不会说出口的体贴都能轻易脱口。
“你决定了以后告诉我。”他搁下碗筷,表示吃饱了,挺拔的身躯蓦地站起,转身就要走出花厅。
不过,她看见了。
就在他回身的那一刹那,黝黑的脸颊上泛起一抹暗红。
他在害羞?因为说出了平时不会说的话?
“夫君!”
黑色的长靴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头。
水蔻丹难得的快步追上他,纤手勾住健壮的手臂,为了吸引他的目光看向自己。
而她,确实如愿了。
黑如宝石的鹰眸凝视着眼前个头娇小,却能轻易牵动他心绪的女人,冷意一日一日被对她的温柔给冲淡。
“谢谢你。”
夜风中,她的发丝轻扬,嗓音回荡,属于她的美好一切包围着他。
他笑了。
天地之大,在这一刻,有她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