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语冰心道:“你这乡巴佬,没听过我的名字也还罢了,凌寒哥哥掌管天下第一大帮,你好歹也是习武之人,居然孤陋寡闻至斯。”
红衣男子又道:“这位姑娘才色双全,在下十分仰慕。”
夏语冰心想我俩同时出手,你却单只夸我一人,不喜反怒,笑道:“哎哟!这可不敢当,我师兄妹都是无名之辈,也不必提了。”
不再理他,走回卓凌寒身边。
红衣男子见她对自己不理不睬,却走到别人跟前神态亲昵,妒意大生,瞥眼再看卓凌寒粗眉小眼,容貌比自己逊色不知多少,强忍怒气上前,假意伸出手来,道:“想必这位便是卓帮主了,幸会幸会。”
卓凌寒不善心机,见红衣男子主动示好,伸手与之相握,暗想此人身手不凡,倘若可以劝得从此弃恶向善,也算武林之福。
红衣男子向来以武功自负,卓凌寒适才“四两拨千斤”虽然巧妙,但若单打独斗,自己年长几岁,功力定要深厚一些,无论如何不至落败,眼见机会难得,存心想以内力逼得他面红耳赤,好教夏语冰亲眼瞧见心上人一脸狼狈的模样。
二人虽以师兄妹相称,但举止亲密没有躲过红衣男子双眼,至于夏语冰早已成为卓夫人,由于仍是闺女妆容,要说红衣男子半点不知,也在情理之中。
孰料内力到处,卓凌寒全然无事,红衣男子大觉意外,又再催劲三分,仍不见他运功相抗,心道:“傻小子还真是硬骨头,且看你能挺多久。”
再加两分,已是十成力道。
卓凌寒微微一笑,既不发力也不缩手,夏语冰早已瞧出端倪,心知丈夫更胜一筹,抿嘴嫣然,静观红衣男子如何收场,旁人见他俩忽而握手言欢,一个个暗暗称奇,只有矮胖子见二人右手牢握良久不松,猜到多半是在暗中较劲。
再过片刻,卓凌寒道:“还没请教阁下姓名。”
红衣男子见他开口神色如常,方知今日遭遇强手,卓凌寒自始至终没有还击,可算给足自己颜面,再不收手,无异于自取其辱,道:“在下姓穆,单名一个飞字。”
先前一直屏息凝神,一旦开口说话,全身劲力随之散去,又道:“佩服。”
说这话时笑容已有些勉强。
夏语冰道:“凌寒哥哥,我们莫要睬他。”
更不朝穆飞多看一眼。
卓凌寒微觉不妥,但他极少拂逆夏语冰,穆飞脸上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几个来回后尴尬之色不减,呆若木鸡站于原地,倒也不再对绿衫少女无礼,正在这时“喀喇”一声,众人足底一震,竹排已在一个摸黑码头停靠。
众人纷纷上岸,有几个打起火折,弱光下见周身树草,微风拂过枝叶摇摆,地上影子随之姿态各异,远远望去,几束灯火时隐时现,回头看时,穆飞与两个家仆留在竹排中心,奇怪的是,绿衫少女也不逃离。
卓凌寒心想此人好不蛮横,技不如人还敢强留人质,想问夏语冰要不要救,矮胖子已走上前来,道:“卓帮主,夏谷主,今日公孙寿捡回一条命,请受在下一拜。”
说着当真跪了下去。
卓凌寒赶忙扶起,道:“公孙前辈切勿多礼,你我出手同为救人,何必要分彼此?”
夏语冰也笑道:“行侠仗义原是丐帮历代铁则,公孙伯伯舍命相救,才教我们佩服得紧。”
公孙寿道:“二位面前我哪敢自称前辈?叫我老寿就是,或者公孙老儿也行。”
夏语冰噗嗤一笑,道:“这样叫着可不大好听。”
见随行游人渐渐散去,又道:“我们先朝光亮处走罢。”
公孙寿有些迟疑,道:“那姑娘还在船上,我们要不要救?”
眼见他俩迈开步子,只能追随而上。
卓凌寒素知妻子聪慧,见她丝毫不提救人,心下猜到大概,不再追问。
夏语冰道:“公孙伯伯,适才你拼死援手,那姑娘对你可有半句感激言语?”
公孙寿原本对此有些不平,道:“话虽如此……”
夏语冰道:“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公孙寿也不吃惊,皱眉想得一想,一拍自己脑袋,笑道:“这么一说,可就全都通了,他妈的上个大当,差点一条老命丢在这里。”
他生性粗豪豁达,得知真相后竟不生气。
三人追随光源,不一会于一排木栅前停步,左右两边各有道路,向内三十步为一家双层客栈,算不得通明,只零星几扇窗口闪着油灯,这时方才酉戌交替,想来其中空房甚多。
卓凌寒道:“我们今晚打算在这里投栈,公孙前辈你呢?”
公孙寿道:“我师弟家便在通州,我朝西北再走五里即到。”
卓凌寒道:“既然如此,我们后会有期。”
夏语冰道:“公孙伯伯性子冲动,日后还是小心谨慎些好,不然再遇上适才的事,一条命丢得冤枉,却也辜负令尊令堂当日赐你‘公孙寿’之名的苦心了。”
公孙寿哈哈一笑,道:“夏谷主教训得是。”
夏语冰咯咯笑道:“教训可不敢当。”
双方拱手告辞,卓夏随意要一间房住下,卓凌寒道:“今日这事,你说他们原是一伙,我自然相信,可他们用意何在?”
夏语冰道:“这个我一时没想明白,鬼知道他们真正目的是不是我们。”
卓凌寒奇道:“我们?穆飞不是说他不认得我们么?”
夏语冰叹道:“凌寒哥哥,你已是丐帮帮主,怎可如此天真?那些恶人的话真真假假,哪里每句都能信得?别的不说,单单‘穆飞’这个名字,谁又知道他是不是胡诌出来的?”
卓凌寒心想确实如此,道:“照你的意思,若他们目的真是我们,又想要做甚么?”
夏语冰道:“我们名头虽然响亮,毕竟不是谁都认得,起初我是在想,那个穆飞,不论真假,且先当他是穆飞罢,是否见到你的衣棒我的长鞭,心生怀疑,才在我们面前演那一出,可后来我们身份暴露,瞧他接下来的举动,又似对我们一无所知。”
卓凌寒道:“一无所知么?他抓住我的手暗运内劲,会不会是想下手报复?”
夏语冰道:“你可知道他为何转而对你下手?”
卓凌寒道:“是怨我救了公孙前辈,坏他好事?还是他和丐帮有甚么积仇?”
夏语冰白他一眼,道:“他是看上你老婆啦,你这木头呆瓜。”
卓凌寒瞪大眼睛,但觉天下间莫名其妙之事不过于此,他对夏语冰向无怀疑,大声道:“早知这人如此色胆包天,适才真该好好教训他一下!”
夏语冰笑道:“凌寒哥哥,你别这般激动,他也未必存心夺人所爱,或许见我没有搀髻,道我还是未嫁之身。”
卓凌寒心意稍平,道:“若是这样,倒还说得过去,只不过……”
夏语冰接口道:“只不过我们成亲乃是公告天下,可不是躲在蓬莱仙谷悄悄拜堂,他这一通鬼迷心窍,倒把我弄糊涂了。”
卓凌寒道:“我明日便让丐帮弟子留意,定要查探出他的底细。”
夏语冰道:“是啊,至于是否对我们别有用心,且看他有无后手便知道了。”
卓凌寒仍有些忿忿,道:“下次再让我遇见,定要教他知道厉害,否则我这丐帮帮主定要让人骂作缩头乌龟了。”
夏语冰啐道:“呸呸呸!你是缩头乌龟,我可不也成了母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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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二人下楼用过早餐,退了房间想要继续游玩,走出木栅大门,暖阳醉人,沐风拂过,脸上说不出的舒适,视线穿过西首边两排翠柏,凝云之下一座空山,朝阳犹似沸血冠于其顶,红绿相映各显其色。
夏语冰道:“既然来到通州,这‘五山’可不得不看。”
卓凌寒正想询问“五山”为哪五山,大门前一条路上出现六人,一身黄衣,除颜色外,与前一日穆飞两个家仆的蓝衣式样雷同,走的又是竹排靠岸这条路,二人心领神会,暗道:“他们的后手来了。”
六人走到跟前,当先一人道:“夏谷主请留步。”
夏语冰道:“穆飞又有何事要找我们?”
那人道:“夏谷主果然料事如神,在下钟魁,奉主人之命,请二位到府一叙,不过邀请二位的并非少爷,而是我家老爷。”
夏语冰道:“这可怪了,你家老爷与我们素不相识,平白无故邀请我们做甚么?”
钟魁道:“素不相识是真,平白无故却不尽然。”
夏语冰听他谈吐斯文,不似寻常家奴,心道:“这六人与昨日那二人一般打扮,但武功必定高出不少。”
脸上不露声色,道:“是么?你倒说来听听。”
钟魁道:“我家少爷和二位一面之缘,分别后心中甚是挂念,我家老爷得知,也很想见见二位,这才命我们几个下人连夜前来恭请。”
夏语冰道:“恭请?你家老爷请人可真够无礼,你们尽管回去告诉你家老爷,若非他亲自登门,可休想请得动我们。”
她知六人决计不肯轻易罢休,故意每每将“你家老爷”四字说重,有心激得他们出手。
钟魁倒也不怒,道:“夏谷主若坚持不肯赴约,只怕我们六个没法交差。”
夏语冰道:“那是你们的事,凌寒哥哥,我们走。”
卓凌寒原本不想去甚么穆老爷家做客,跟随夏语冰沿西侧小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