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玄炎端立房顶正脊,脚下说起秦枭鹤、楚伯楠时,瞥眼付圭脑袋一晃,看不见他表情,料想正自惊讶,不知他与二派前辈有何渊源,不一会四骑靠近,莫玄炎稍稍屈膝,大气不喘一口,待四人入内复又站直。
房门吱啦一开一关过后,卫成、覃箫齐声道:“秦师伯,楚师伯。”
周子鱼道:“‘五大十一小’中,少林贵为泰山北斗,却少过问江湖中事,紧随其后的,便是我们四派休戚相关,周某这才知晓,原来九华普陀二派尚有前辈高人在世,实是不胜之喜。”
秦枭鹤、楚伯楠并无应答声传出,覃箫道:“周师兄,师太,这位辛竞辛师侄和这位路天瞳路师侄虽为后生晚辈,却是由秦师伯楚师伯亲传武功。”
辛竞、路天瞳齐声道:“弟子拜见四位掌门。”周子鱼道:“二位贤侄不必多礼。”
覃箫道:“自从当年十王峰那一役过后,二位师伯深居九华甘露禅寺和普陀慧济禅寺,虽不曾剃度出家,却夜以继日参禅悟道,三十年来从不见外客,也正因为如此,卫师兄和在下不敢拂逆二位师伯,未对外间透露只字片语,还请周师兄和师太多多见谅。”
慧宁道:“原来如此,覃师兄客气了。”
短暂寒暄过后众人落座,周子鱼道:“既有佛门前辈在此,秦师伯楚师伯,卫师兄覃师兄,这次该由九华普陀二派主持大局。”
覃箫道:“周师兄客气了,二位师伯精研佛法,对尘世纠纷生疏得紧,这次前来只为助拳,还要烦请周师兄将此来情由重复一遍,以免卫师兄和在下转达时有所疏漏。”
周子鱼道:“也好。”
清一清嗓,道:“最近这两三年来,丐帮藐视佛门,帮规松散,偷学武艺,包庇弟子,扎根西安府后,更骗得武当崆峒昆仑青城等等名门正派信任,再和西安府第一大财主赵礼山勾结,频频以主欺客以多欺少。”
卫成道:“不错,二位师伯正是因为不齿卓凌寒夏语冰不顾江湖道义,这才带同二位师侄破例出山,助我们一臂之力。”
周子鱼道:“二位师伯深明大义,我代十五派上下感激涕零。”
楚伯楠道:“周掌门客气了,秦大哥和我本在十五派中,况且我佛慈悲,这次十五派是为武林正道请命,我兄弟二人义不容辞。”
莫玄炎并不认得这个声音,听到“秦大哥”三字,方知说话的是楚伯楠,但觉嗓门清澈,甚至比四掌门更要年轻,不想竟是他们长辈。
周子鱼道:“这次佛门十五派不远千里来到西安府,为的便是三件事,一是命丐帮交出晋无咎,二是命晋无咎交出《易筋经》,三是将《易筋经》归还少林。”
他说到这里停顿下来,余下三掌门随之目光转向秦楚二人。
秦枭鹤道:“仅此而已?”
莫玄炎听这人声若洪钟,虽只四字,语气中颇有几分鄙夷,猜想此人便是秦枭鹤。
果然周子鱼道:“秦师伯的意思是?”
秦枭鹤道:“丐帮交出晋无咎,卓凌寒大可纵容下一个弟子;晋无咎交出《易筋经》,上层内力却还留在体内;《易筋经》归还少林,丐帮指不定又去偷学你五台掌法。”
周子鱼道:“此言的确不无道理,则依秦师伯之见,应当如何处置?”
秦枭鹤道:“若要根除祸患,须得痛下狠心,我等虽是佛门中人,但大义当前,切不可妇人之仁。”
周子鱼道:“还请秦师伯明示,在下洗耳恭听。”
慧宁附和道:“请秦师伯指点。”
秦枭鹤冷笑一声,道:
“晋无咎必须交由我佛门处置,至于废去武功还是取其首级,可到时由各派门人表决而定,至于卓凌寒夏语冰他们两个,必须当着天下英雄之面向我佛门磕头认罪,他卓凌寒要做帮主我管不着,但是丐帮声名狼藉,已不配成为武林表率,正道同盟可以不邀请我‘五大十一小’,但号令天下群雄的绝不能是丐帮,更不能是他卓凌寒。”
四掌门同时大惊,莫玄炎常以经文为伴,心境远比常人平和,听到这里亦不由恼怒,暗道:“这人到底甚么来头?就凭佛门四派的粗浅武功,竟扬言要哥哥姐姐对他们低头,还说要处死无咎。”
念及此处,右手已不自觉握住剑柄,见付圭对自己摆手,才又松开。
周子鱼道:“秦师伯有所不知,这卓凌寒年纪轻轻,却尽得前任帮主班陆离的真传,佛门之中倘若少林不出,只怕难有他的对手。”
慧宁道:“不错,秦师伯楚师伯,贫尼也是天不怕地不怕之人,但卓凌寒已是一流高手绝无可疑,贫尼和多派掌门曾亲身领教,我十五派人才凋零,门众和他多番交手,实在占不到半分便宜。”
周子鱼道:“卓凌寒恃才傲物,夏语冰诡计多端,他夫妇二人我行我素软硬不吃,实非易与之辈。”
莫玄炎心道:“算你们这两个老家伙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其时周子鱼五十有五,慧宁四十有七,她恼恨秦枭鹤目空一切,迁怒二人,在心里平白给他们添了三十岁。
秦枭鹤皮里阳秋一笑,道:“哦?是么?”
覃箫道:“周掌门和师太所言句句属实,正因为卓凌寒持强凌弱,晚辈迫于无奈,才和卫师兄商议,恳请二位师伯出关,想二位师伯乃世外高人,自然更胜那卓凌寒一筹。”
秦枭鹤转向楚伯楠,道:“既然如此,义弟,明日我们踏入卓府,第一件事便向他夫妇二人挑战,只消制服他们两个,整个丐帮群龙无首,便不足为患。”
楚伯楠道:“小弟正有此意,对付这样的毛头小子黄毛丫头,本该先下手为强,好好教教他们何为长幼,何为尊卑。”
周子鱼与慧宁对视一眼,面露疑色一般心思,这两个师伯不期而至,言辞间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竟似应付卓凌寒有十分把握,也不知是身怀绝技,还是脑子不大好使。
想到九华、普陀多年来与峨眉、五台平起平坐,若二人确为蛰伏多年的前辈高手,四派均衡则于一夜之间打破,禁不住浮想联翩。
莫玄炎艳眉微蹙,心道:
“看来十五派此行志在必得,必定带了不少门人,哥哥与无咎元气大伤,怕连对方第三代弟子都难于应付,姐姐虽然聪慧,手上功夫在四掌门面前如同儿戏,更不是这两个甚么师伯的对手,丐帮向来匮乏次一流高手,纵有不少弟子,终究难及十五派联合,万一不敌,无咎落入这般无耻之人手中,那便凶险至极。”
情切关心之下,立时便想飞回卓府,带同晋无咎连夜逃离,却知他素来视卓夏如父如母,眼下丐帮有难,他绝不会舍弃二人独自离开。
况且一个多月相处,自己也对这对年轻夫妇生出七分亲切,真要选在这时离去,便是入了魔界,亦免不了日日牵挂,稍有不测,更要深自悔责,一时间柔肠百转,进退两难。
慧宁道:“二位师伯若能以武功震慑丐帮,那是再好不过,但丐帮并非只有卓凌寒一个高手,据说传功执法二位长老,武功不在十一派掌门之下,更有一个齐高神出鬼没。”
周子鱼道:“不仅如此,据十五派探路弟子回报,渭水驿、渭南、耀州、凤翔府这些日子时有丐帮弟子蠢蠢欲动,加上川鄂晋陇豫五省弟子已在外围随时候命,粗算下来足有一万余众,我十五派弟子虽精英尽在,却不过五六百人,双方众寡悬殊,实在不宜用强。”
秦枭鹤一声鼻孔出气,周子鱼见他满脸不屑,道:“秦师伯是否已有主意?”
秦枭鹤道:“据老夫所知,这次前来西安府的,可不止佛门十五派,还有正道同盟的人。”
周子鱼道:“正是,武当崆峒昆仑青城皆有随行。”
转露喜色,道:“秦师伯所言极是,既有正道同盟弟子旁观,卓凌寒便难以当着他们的面,下令围攻我十五派。”
秦枭鹤道:
“这四派为丐帮最大盟友,老夫便要他们亲眼看着自己的盟主跪地求饶,深感颜面无光,卓凌寒私藏《易筋经》绝学在先,晋无咎身负‘易筋经’内功在后,这两件事铁证如山,丐帮已然理亏,倘若卓凌寒还敢恼羞成怒,命弟子对我们这些远来之客下手,那么从今往后,丐帮便是武林公敌,老夫倒要看看,他们这对年少成名的夫妇该怎么向正道同盟交代?又怎么向丐帮列祖列宗交代?”
楚伯楠道:“大哥,除此之外,小弟还有一个提议。”
秦枭鹤道:“贤弟请讲。”
楚伯楠道:“既然西安府中门派杂多,我们四个何不以闲人自居?料想以我兄弟二人别派杂学,应付一个卓凌寒也绰绰有余。”
他口中“四人”,自是秦楚辛路。
秦枭鹤道:“如此甚好,便和丐帮结下天大仇怨,也不必连累到这些徒子徒孙。”
莫玄炎听得惊心,暗道:“若非今夜来此,如何始料佛门十五派会这般机关算尽对付哥哥姐姐?两只老妖怪也不知练成甚么惊世骇俗的武功,竟敢口出狂言至斯,不论是真是假,回去后须得提醒哥哥姐姐小心在意。”
慧宁道:“二位师伯果然高明,有此一招,我们便可稳操胜券,高枕无忧,这一次定要让丐帮好好领教一下佛门十五派的厉害。”
秦枭鹤话锋一转,道:“高枕无忧?慧宁师太,不见得罢?”
慧宁奇道:“未知秦师伯何出此言?”
秦枭鹤道:“这次下山前,老夫和义弟听闻,师太竟能认得出盘龙魔教的武功招式,对此大为震惊,正想趁此机会当面请教,不知这传言是真是假?”
慧宁目光转向卫覃二人,卫成道:“师太且莫误会,在下也是为佛门十五派考虑,想那夏语冰诡计多端,一旦比武不敌,下一步多半便要算计着离间我们,若她以此为借口攀咬峨眉,我们其余三派和峨眉同气连枝,也须接得上话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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