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亲队伍庞大豪华,其中有“鸣锣”、“执旗”、“执伞”、“执灯”、“抬物”等,队伍后头还有一位骑着高马,摇头晃脑十分神气。
新郎提着裙摆踮着脚尖从喜轿里钻出来,新娘拿着挑杆掀开红盖头,她圆圆的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伸出舌头舔了舔鼻尖。
渐渐地,沈轻语听见四周传来嘈杂的声音,男女老少的声音夹杂在里面,有人在唠嗑话家常,有人高声大笑,有小孩子的尖叫啼哭,更多的是一种窸窸窣窣的琐碎声音。
咔嚓咔嚓,像是在吃东西。
沈轻语往四周看去,黑压压的一片,院子里的灯都被关了,只留下戏台上的一点光亮,他连杨念安的样子都看不见,只能隐约看到身边有团黑乎乎的人影。
他听见杨念安的声音响起:“轻语,我能听见他们的声音了。”
沈轻语也很奇怪,他发现自己竟然也能听到,只是一切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只能听个响,听不清说的什么。
“他们说,今天老贺家嫁儿子,排场很大。我还听到有个小孩在哭,她说自己刚刚被另一个孩子叼起来。”
老贺嫁儿子,这儿子还是老鼠,这不由让沈轻语想到一出很著名的民间故事——《老鼠嫁女》,在娀朝的这个社会背景下,将女儿换成了儿子。zusi.org 狐狸小说网
他抬眸望向戏台,台子上那些尖尖耳朵细长尾巴的鼠人逐渐露出真正的模样,他发现台子上的这些“人”都轻飘飘的,特别单薄,在一个转身间,沈轻语发现他们根本没有侧面,侧面看过去是一条长线。
原来这些都是一张纸,具体来说应该是剪纸,每个鼠人都是一张剪纸画,每张纸都是红色的,而不是沈轻语以为他们身上的红是来自血月。
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不断放大,空气中传来麻香的味道,是芝麻的香味。
“他们好像在吃东西,说这芝麻棒真香。”
四周忽然传来尖叫声,戏台上的鼓点变得紧凑,乐器演奏声变得诡异,沈轻语往台上看去。
原本迎娶的喜庆画面现在变成了吃人现场。
准确来说是猫新娘吃了鼠新郎,在她掀开盖头后,双手按住新郎的肩膀,庞大的身姿在鼠新郎面前如同一座大山,她张开嘴一口将新郎吞入腹中。
院子里传来尖锐的喊叫声,还有锅碗瓢盆的摔打声,慌乱的脚步声,看戏的人似乎在抱头鼠窜。
有人推搡着两人,两人从板凳上站了起来,慌乱间有人撞到沈轻语的肩,沈轻语往后退了一步,觉得脚下踩到什么有些膈应。
“有个小孩说他的尾巴被人踩了,哭得很大声,就在你旁边。”
沈轻语连忙抬起脚,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戏台上,新郎已经被新娘吃干抹净,新娘心满意足地舔了舔爪子,慢慢踱步走出了戏台。
这出戏算是结束了。
在民间故事里,老鼠嫁女讲的是年迈的老鼠夫妇要帮如花似玉的女儿找到个好婆家,走出阴冷黑暗的洞穴,一番寻找下来,觉得还是老鼠最有力量,考虑到老鼠怕猫,夫妇就将女儿嫁给猫,猫听后哈哈大笑,答应了下来,在迎娶当天,猫直接一口吃掉了新娘。
所以跟刚刚戏台上演的几乎如出一辙。
院子里缓慢亮起灯,沈轻语看到桌上的饭菜已经所剩无几,两人座位上还摆着芝麻棒,地上狼藉一片,原本坐着老鼠的桌席已经空无一人,右边的猫猫席还在进食。
沈轻语看着它们的盘子里,一时不知道那些饭菜到底是杨念安做的饭菜,还是席面上刚刚坐着的老鼠。
“他们在说那群贺家的宾客胆小如鼠,一点也不禁吓,有人又问现在新郎没了怎么办。”
戏唱完了后,沈轻语耳边的模糊声音就消失了,他现在只看到这些猫猫人时而张嘴,时而舔鼻,碗筷声跟咀嚼声。
有个老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她走近二人,张嘴说了些什么。
杨念安转述道:“她说要带我们去房间休息。”
两人来这老半天了,这会儿才有人来搭理他们,把他们当做客人的话,又怎么会让两人去后厨帮忙呢,沈轻语心里有一肚子的疑惑。
但两人现在别无选择,只能跟着老妪走。
老妪带着两人往院子外走去,不像是要留在娶亲的这家。
沈轻语拉住杨念安,让他问问怎么回事。
老妪解释后,杨念安说:“她说这边房子里头人住满了,带我们俩去亲戚家住。”
出了院子就没了灯,村路难走,路上时不时有硌脚的大石块,又偶尔踢到小土堆,杨念安还差点崴了脚,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前走。
等他们走得远了些,沈轻语回头看,只见娶亲那家仍然亮着灯,在血月的照耀下灯光也开始泛红,在黑夜里像野兽的眼睛,又像一颗跳动的血红色的心脏。
浓雾从山上弥漫了过来,渐渐将整个房子笼罩,一切的嘈杂声被隔绝,他们走过的路变得混沌不明,耳边只剩下偶尔两声虫鸣。
那老妪应是说了什么,杨念安的手一紧,他悄声道:“她让你走夜路的时候别回头,可她怎么知道你回头了,她一直背对着我们。”
这里的一切都没法用常理解释,但沈轻语还是听从了老妪的话,路上没再回头。
三人穿梭在村路上,左拐右拐总算来到一处宅院门前。
这家院子门虚掩着,门前点着两盏红灯笼,老妪推开门,“吱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里显得格外刺耳,沈轻语听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是间四合院制的宅院,看得出主人在村中地位非凡,走廊屋檐下都挂着红缎绸,似是在庆祝今日的亲事。
老妪将两人带到正北面的正屋,门前点着红灯笼,门窗上贴着囍字,两侧站着一男一女。
这一男一女站在灯笼下方,吓了沈轻语两人一跳,这灯下黑差点没让人看到这里还站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穿得花红柳绿,脸颊涂着腮红,眉开眼笑着,对两人鞠躬。
老妪解释说这两人可以供他们使唤。
她推开门,房间里头正中间的桌上点着油灯,放了鲜花,里屋是雕花架子床,从装饰风格上看,这里原本住的人应是位郎君。
老妪指了指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