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你刚刚说前头有人打起来?”叶居礼连忙拦了最前头的那个小贩问道。
“是啊,打得可激烈了,”反正如今离那打斗的地方也远了,小贩倒也没这么害怕了,“还好我的摊子离那些人远,不然我家里人辛辛苦苦编的这些篮子,怕是都得被他们掀了。”
“打得如此激烈,没人报官?”叶居敬问道,“五城兵马司也没过来?”
“来了呀,”小贩说道,“他们刚刚打起来的时候,五城兵马司的人就已经来了。”
“这不,把我们都疏散出来了么?”另一个小贩也补充道,“不然,我们这会儿可能早就被他们波及到了。”
“五城兵马司的人不阻止他们打架,只疏散你们出来?”叶居礼觉得十分得不可思议。
“对啊。”
瞧着小贩们还一副感激五城兵马司的模样,叶居敬和叶居礼两兄弟越发觉得有些奇怪了。
下一刻,小贩们就给他们解惑了,“五城兵马司的差爷们哪里敢动那帮小衙内们?”
“小衙内?”这个称呼叶居礼还是头一回听到。
小贩们打量了一眼叶家两兄弟,瞧着他们穿着的模样倒像是富贵人家,或许是不知事的富贵人家的小哥儿,只笑着说道,“您二位怕是不是京城本地人吧,那你们可能不知道,咱们京城这儿啊,遍地的小衙内们,那可是最惹不得的。”
“哎哎哎,不跟你们讲了,刚刚出来得匆忙,这东西都还没收拾过呢,我们收拾收拾得继续摆摊去呢。”小贩们只跟叶居礼聊了几句,便着急着要走。
“实不相瞒,我们兄弟两个确实是从外地来的,这不,听各位提起这些小衙内们,我们兄弟两个也实在是好奇,”叶居敬掏出一锭银子来说道,“我们以后也要在京城混日子的,也怕得罪了这些小衙内们,若是诸位能给我们说道说道这些小衙内们,这碇银子就归了诸位。”
一锭银子就是十两,都够买他们这些摊子上都所有东西了,小贩们哪有不心动的。
“既然两位小哥想听,我们也就讲上一讲。”一个小贩从叶居敬手里抢过银子,摩挲了几下以后,笑嘻嘻地说道。
“您也知道,咱们皇帝老爷在登基以后,封了不少的旧年的功臣……”
“所以,这些小衙内就是功臣家的子弟?”小贩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叶居礼给打断了。
若真是功臣家的子弟,那基本上不是跟叶居礼同一批长大的,小时候还一起称兄道弟过,那就是这些兄弟们的弟弟了。
“那倒是也不止,可能还有些皇亲国戚。”小贩没想到叶居礼居然这么大的反应,说着也不免再观察观察叶居礼的神情。“比如,今儿闹起来的,其中带头的据说是二皇子的嫡亲表弟……”
“二皇子的表弟?”叶居礼皱着眉头又重复了一遍。
二皇子的母家何家算是皇亲国戚,却其实也勉强算得上是功臣。
当年何家也算得上是江南鼎鼎有名
的富豪,但家里虽有钱财,却依旧摆脱不了商户人家的名声。为了改换门庭,也是为了在那个乱世中谋得一个安身立命的资本。
何家用家财资助了当年在各路兵马中展露头角的当今,还将自家女儿嫁给了当今做妾。当然,何家资助的也不止当今一人,送出去做妾的女儿也不止是如今的贤妃一人,所以当今登基为帝以后,虽然也给何家封了爵,却也没封公侯,只得了一个伯爵。
但何家到底是旧年老臣,宫里又有贤妃娘娘撑着,在外人看来,何家也实在是算得上高门。
“那其余人呢?”
“另外为首的那个,据说是安国公家的幼子。其余人家里也都是有爵位的,反正是我们这些人都惹不起的。”
“按说这样的贵人,咱们可接触不到,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叶居敬狐疑地看向小贩说道。
“这些小衙内们虽说是贵人,但您不知道,这些贵人们常常在这些集市中生事,别说是咱们这种日日在集市里摆摊的了,五城兵马司那些差爷们也各个都认识,这能不认识他们呢?万一没认出来,得罪了哪个贵人,我们全家都吃罪不起。”
说着,小贩还觉得委屈呢。只叹了口气道,“您说说,这些贵人们去哪里玩闹不好,偏偏集市中闹腾,如今是一个月能有个二十天做得成生意那都是算好的,贵人们是不愁吃穿,但我们全家都靠着我做小生意得这点钱呢,哎……”
小贩感叹的时候,叶居敬瞧到他面前推车里的那些竹编的器具,看起来都是差不多的样式,只是编得其实也蛮粗糙的,看上去就是家里人在农闲的时候编的。
底下还放着不少的鸡蛋,应该是自家养鸡攒的,或者是从同村人那里收来,再来京城里头卖的。
这些鸡蛋的存在,怕也是这位小贩更加怕那些小衙内们的原因。
毕竟这可是娇贵的东西,但凡那些小衙内们有一个不注意,这些鸡蛋都得碎了。
“既然五城兵马司的认都认识他们,那他们不管管?”叶居敬不免问道。
“管,这咋管?”小贩叹了口气说道,“您也说了,这些是贵人,在他们面前五城兵马司那些差爷们,跟我们这些百姓也差不了多少,如何管得了他们?”
叶居礼那句含在嘴里的“那顺天府呢”到底是没说出口,五城兵马司如此,顺天府自然也是如此。
甚至有可能,这些人家中的父辈,还是顺天府或者五城兵马司中的上司呢,这如何管。
“那就让他们日日在集市中闹腾?官府都不管管?”叶居礼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想法,但说出的话却莫名其妙地带了几分气愤。
“小衙内们倒也没天天闹腾,平日里最多骑马在集市里驰骋,虽影响我们做生意,但也没这样的。今日是两帮衙内们遇上了,这才闹得大了些。”
“可不是,我听说,今儿衙内们是为着一个卖身葬父的女子打起来的。”
“卖身葬父?”叶居敬听到这个词,面色露出些古怪来。
前世的时候,他嫡母为了毁掉他,也弄出过这么一个套路来。只可惜这么一个老掉牙的剧本,他才不会照着演下去。
“您可别不信,”另一个小贩以为叶居敬不相信,连忙说道,“我的摊子就在那卖身葬父的女子旁边,我看得真真的。”
“您还别说,那女子穿着白色的丧服,长得太真是挺好看的,难怪那些贵人会为了这么一个女子打架。”
“为一个卖身葬父的女子有什么好打架的,给几两银子让她发葬了他父亲便是呗。”叶居礼是实在是无法理解,这是怎么打起来的。
“这还不简单,估摸着为那女子打架呗,两人都想买那个女子呗。”另一个小贩笑着调侃道。
“那可真不是,您绝对是想不到,他们是打起来是因为一个衙内看那个女子可怜,所以想着买了那女子,但另一个衙内却觉得那女子根本不值那些卖身钱,嘲讽要买的那个衙内是冤大头。”
“啊?”
说话的那个小贩满意地收获了三个吃惊地表情,“您们可别不信,我在边上听得真真的,不过那两位小衙内可能是原本就有积怨吧,只说了几句话,那就打起来了。”
“为这就打起来了?”叶居礼实在是无法理解这打起来的缘由。
正说着,集市里又有其他的小贩跑出来了。
说话的小贩见到同伴,也顾不得再跟叶居礼他们说话,只拉着同伴问道,“怎么你们也出来,我原本还想着,等收拾完了,再往你们那儿找个角落摆摊呢。”
“哎呦,别提了,据说是有衙内见血了,顺天府也来人了。”小贩比划了个手势,只说道,“这么多差爷们在,我们哪里还敢多待。”
说完,又叹气道,“今儿多半是做不得什么生意了,咱们还不如早早家去。”
到底是得了叶居敬的银锭子,拿了银钱的那个小贩还是走到叶居敬面前赔笑道,“这位小爷,那我们就先走了?”
叶居敬早就探听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只挥挥手放他们离开,“你们先走吧。”
那个小贩倒也是有眼色的,当着叶居敬他们的面就将刚刚那银锭子绞开,分给了刚刚一起的几个人。
几个人得了银钱,都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然后才结伴离开了去。
叶居礼刚刚听到小贩们说得有衙内见血了,到底是有些放心不下来,无论是何家还是安国公府李家,叶居礼是打小就认识的,甚至这些人见了他还得喊一声叶二哥,哪怕是因为这份情谊,叶居礼也断断没旁观的道理。
“小三儿,要不然我们去瞧瞧,看看他们闹成什么样了?”说这话的时候,叶居礼不免也带上几分怒气。
他也是实在想不通,小时候乖乖巧巧的孩子,怎么如今居然变成纨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