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叶居敬和苏仲卿刚刚回到学舍不久,就又有杂役来学舍送衣服了。

“我们不是刚刚报道的时候就已经领了衣服了吗?怎么又送衣服过来?”叶居敬看了眼衣服实在是有些不解。

因为那衣服的样子根本不像是能日常在学院里穿的,反倒是像是一件短褐。

“公子们别误会,这是公子们明日上课要穿的,先生特意让小人今日送了来,也好叫公子们不耽误明日的功课。”那杂役回答完,又特意补充了一句道,“先生特意交代了的,明日必得穿了这衣服,辰时三刻到丁院集合。”

杂役将手里的衣服递给叶居敬一回,也不再耽搁,只说道,“小的还得给其他公子们送衣服去,就先行告退了。”

叶居敬将衣服拿在手里,仔细摸了摸衣服的料子,又在自己的身上比划了一下,“我摸着这听粗糙的,这衣服是用粗布做成的?”

这孩子只听过粗布,但却是见都没见过。

苏仲卿看了眼叶居敬比划短褐的样子,索性说道,“你把短褐也拿过来,我给你也改一下尺寸吧。”

叶居敬一边看着苏仲卿替他改衣服,一边跟苏仲卿开玩笑,“这又是短褐,又是菜地的,学院总不能明日里让咱们去种地吧。”

苏仲卿缝衣服的手一顿,无意识地捻了捻手下的粗麻布,“倒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真要种地的话,那岂不是日后还得让我们自给自足了?”叶居敬依旧玩笑道。在叶居敬的潜意识里,书院这种地方,必定是要以读书为要的,怎么可能让学子去做种地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

苏仲卿却是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敬哥儿,你记不记得咱们路过的那块菜地,明明种得是同一种作物,却被切割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

叶居敬这样养在后门公府的小公子,对农事能了解多少,能认出来那是菜地就已经很不错了,都是幼苗,叶居敬看上去只觉得是一模一样的,哪里知道种的是不是同一种作物。

叶居敬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道,“确实是分成小块的,但是不是同一种作物我就不知道了。”

“算了,我们多想也无意,”苏仲卿打完结,收了线,展开对着叶居敬比划了一下,然后说道,“敬哥儿你试一下,看看合不合身。”

“自然是合身的,”叶居敬喜滋滋地试了一下,随即又皱眉说道“不过这布料实在是不太舒服。”

“我不过是半吊子的手艺,估摸着也不太结实,最好等休沐的时候,你带回去让家里的丫鬟们再裁剪过才合适。”苏仲卿先是谦虚了一句,又说道,“你衣服的料子想必最次都是细棉布的,这粗布的料子自然会觉得糙,不过这粗布料子倒是十分透气。”

苏仲卿苦笑了一句道,“若是明日真要让我们下地干活,那这料子倒也挺不错的。”

明天可能要下地干活的猜想始终是压在两个人的心头,虽说是头一天到书院,但叶居敬和苏仲卿也提不起兴趣再在书院里逛

逛,只两个人相对着看了一会儿书,就早早吹了蜡烛睡了。

头一回跟人住一个屋子,又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叶居敬到底是有些睡不着,但又不敢发出动静来,生怕吵到同屋的苏仲卿,只能在心里从三字经开始默背下去。

也不知道有没有背完三字经,反正等叶居敬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外头天光大亮了,苏仲卿这会儿正在穿衣服,听到声音以后转头跟叶居敬说道,“我刚刚听到了外头钟声,想来已经辰时了,你也快些起来吧。”

因为起的时间早,叶居敬和苏仲卿倒是有富余的时间吃了早膳再去丁院里。

等他们到丁院的时候,倒是已经有些学子到了,因为也没规定过固定的座位,所以大家都是三三两两地坐在下首的位置上。不过不少人的面色都不怎么好看,甚至还有几个人哈欠连天。

“昨儿到一个新地方,我太兴奋了,一晚上没睡好。”

“可不是,昨儿我跟王兄聊得太晚了,今儿快辰时二刻才起来,我们两个连早膳都没去吃。”

书院不许学子让家人送饭,却不明文禁止学子带点心之类的东西进书院,这人是带了不少的点心来书院的,自然是想着不吃早饭也无所谓,等到待会儿休息的时候再吃点点心垫一垫肚子也行,左右饭舍的吃食也实在是不好吃。

听到他们的话,叶居敬只觉得庆幸,若不是昨日苏仲卿要早早地休息了,但凡再睡得晚一些,他恐怕也是同这群人这般,一夜无眠了。

这儿是两人一桌的,叶居敬自然是同苏仲卿做同桌了,两人找了一个靠前排的位置坐了下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听同窗们闲谈。

因为昨日有衙役特意来说了是要穿着短褐来上课的,而且头一日上课,竟然只规定了穿什么,却没指明要带哪本书,这不仅仅是叶居敬和苏仲卿觉得奇怪,其他人也觉得其中仿佛是有什么蹊跷。

这不,众位同窗如今都在一道,这难免也要议论几句学院此举的用意。

“我想着,大抵是让我们知道黎明百姓的疾苦?”

“是极,穿百姓所穿之衣,日后我们也能为百姓做事。”当时便有人附和道。

在座的虽然家中够不上什么世家,但能培养出少年俊才的,大抵家中也都是略有家资,原本在家中也是能穿得起细棉布的。更不用说中了秀才之后,这就算是进入了“士”的阶级了,那就是能穿绫罗绸缎的了。

“只是这短褐也实在是太磨皮肤了一些,你们瞧瞧,我这脖颈后头都已经红了一大片了。”有人当即抱怨道。

“哎呀,王兄你再忍上一忍,咱们最多穿上一天,这衣服也就该让我们换下来了。”

毕竟这短褐可是只有一套,而且报道的时候,大家可是领到过其他的衣服的。

众人坐定不多时,外头的钟声再次响起,这到底是辰时三刻的钟声,也预示着要上课了。

到底是头一天的课,自是都是小心翼翼的时候,听到钟声以后,众人也不敢再说话,丁院里的声音瞬

间就静了下来。

伴随着钟声,授课先生的脚步声也出现在了院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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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位同学好,在下是你们授课老师,姓沈,单名一个琼字,大家日后就喊我沈先生便是。”

时下求学本就不易,自然是越发尊师重道,看到先生进门,众人就已经都站起来,垂手等着先生说话了,这会儿更是齐齐弯腰作揖,“沈先生好。”

“行了,大家都不必拘礼,快坐下吧。”沈琼摆了摆手说道。

听到沈琼这个名字,叶居敬便和苏仲卿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诧异。只因为,这个名字,跟他们这届院试的主考官是一个名字。

只是,如今又不跟叶居敬的前世那般,院试结束以后,主考官还会办上一个琼林宴。那位沈琼沈大人饶是两人的座师,可两人却是都没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

可能只是巧合吧。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毕竟,哪怕再是皇家的书院,再有皇帝挂名当山长,这也不太可能有朝廷命官来教书吧。

“为了日后不必要的麻烦,在下先跟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在下目前忝居翰林院试讲学士,是本朝头一届殿试的状元。”沈琼露一个笑来,“哦,还是在座某些人的座师。”

说到座师的时候,沈琼还戏谑地看了叶居敬和苏仲卿方向一眼。

沈琼的话一说完,不止是刚刚有猜测的叶居敬和苏仲卿,连带着其他的学子都是十分的诧异。

翰林院试讲学士这几个词,如同是加进油锅的几滴清水,立马让这个原本安安静静的院子,瞬间热闹起来了。

这可是朝廷命官,还是从五品的官员,又是个状元郎,给大家来当先生?

这可是大家梦里都不敢想的事情,这可是朝廷命官啊。

沈琼也没有阻止大家议论的意思,倒是笑盈盈地站在上首看着大家议论。

但最惊诧的当然是叶居敬和苏仲卿,如今这一批入学的,顺天府的学子就只有他们两人,所以一两个月前人家还是他们的主考官,遥不可攀,如今却是成了他们的先生了。

真是座师变老师了?

等大家议论地差不多了,沈琼这才又说道,“今儿头回上课,也不知道有没有迟到或者没来的,这样,在这儿我也就苏仲卿和叶居敬熟悉点,你们两个对着外头那黄榜,对一对人,看看齐了没?”

说完,沈琼又笑着说道,“你们两个给座师干点活,应该不介意吧。”

两人还能说不愿意不成?

不过本届丁院招收的学生也不多,只不过就二十余人,虽然大家的人名和脸还没对上,但看看齐没齐到也不是很难。

两人对完,果然是少了一个学子,姓秦名达。

“头一回上课,倒是就有人迟到了,”沈琼轻笑了一声,“你们也知道的,向来刚刚开头的时候,就得先杀只鸡,也好紧一紧你们这群猴儿的皮。看来这秦达就是今儿我抓到的这只鸡了,扣秦达一个积分。”

沈琼话音刚落,原本在旁边候着的杂役们立马上前在积分榜上秦达的名字后面写了一个减一。

这么大的动静,不免把学子们的目光也往墙上的积分榜上看去。

昨日师兄们来带他们看的时候,那积分榜上还是一片空白,可一夜过去,如今却是大家的名字都已经在上头了。原本,大家的名字后面都是一模一样一溜的十分,如今却是在秦达的名字后头,突兀地加了一个减一。

能到这皇家书院来读书的,都是少年天才,自然是有人注意到了那“十分”,原本大家是只知道可以通过考试等方式加积分,从而升到上头的书院里,可如今突然听到还会扣分,又看到这十分,不免就得想到,若是这积分扣完了,那会如何?

他们是这么想的,自然也是这么问的。

沈琼风淡云轻道,“那自然是从这书院里退学咯。”

沈琼说得风淡云轻,但底下的学子们却是都是头皮发麻。

能到这皇家学院来读书,这些学子们都是少年天才,家里所有的资源也基本都是集中供应到他们头上的,若是被退学,那回家去,都不知道如何呢?

哪怕,家人不计较,可外头的名声该当如何呢?日后他们就不再是年少天才,而是被皇家书院退回来的人,这样的落差也不是他们受得了的。

沈琼看到底下的学生们露出了心有戚戚的表情来,刚刚露出了一个满意的表情来,就听到有个学子说道,“都怪我,我出门时看秦兄睡得香,就没打扰他,这反倒是累他扣了分了。”

这人唱念做打俱佳,又是口口声声说自己害了室友,倒是有在座的不少人听了他的话又见他懊恼,还劝上几句,“原也怪不得你,是那位秦同窗自己睡过了头,同你何干。”

沈琼能从一个农家子,以少有才名这个名头做张大儒的弟子,又成了状元,原本就并非一般人,如何看不出这人的惺惺作态来。

沈琼便笑着问他,“你是秦达的舍友?那你叫什么名字?”

见沈琼问自己的名字,颜习心下暗喜,只觉得自己这步棋是走对了,这会儿大呼小叫,懊悔不已,自责难过,不过都只是作态罢了。只是想着要引起沈琼的注意,让沈琼看到自己友爱同窗,也好乘势抱上沈琼的大腿。

若是能拜沈琼为师,那更是做了张太傅的徒孙,日后更是同满朝大半的世家官员都有了干系。有这么一个后台在,何愁日后官路不畅通。

颜习连忙说道,“回先生,小子名颜习。”

可沈琼却没有如他的愿,只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既然你如此懊悔,那不如连你的分也一道扣了吧。颜习,扣一分。”

沈琼说完,便又有杂役上前开始在积分榜上填写。

颜习还沉浸在自己打动了沈琼的幻想里,骤然听到自己得被扣分的声音,甚至有点反应不过来,只大声道,“我又没迟到,凭什么扣我的分。”

“你这话倒是奇了,不是你对秦达扣分抱有愧疚吗?如今你同他一样扣了分,自然是不用在愧疚了,这不是正好吗?”沈琼恶劣地砸了砸嘴说道,“怎么你还嚷嚷上了。”

这会儿颜习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是反被自己砸了脚,可这会儿他又不能说自己的真实目的,也不敢再冲着沈琼嚷嚷,只能讷讷不敢再说。

“好了,为师也介绍完自己了,下面也该开始上课了,”沈琼施施然说道,“走吧,你们收拾一下,跟上我。”

刚刚被沈琼杀鸡儆猴过,这帮年纪最大都不过十八岁的学子哪里还敢说其他,沈琼让他们跟上,他们便跟着沈琼往外头走去。

“先生,我们不在丁院上课吗?”叶居敬听到说出去,陡然就想到了自己之前跟苏仲卿的玩笑话,不会要去种田吧,这心里多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以后自然是有在丁院上课的时候,但现在却不是在这儿上课,”见叶居敬问自己,沈琼也不生气,却也不将话说明了。

正好这会儿那位所谓睡过头的仁兄秦达也匆匆赶过来了,因为出门的急,甚至他连衣服都没穿平整。

可能是因为已经扣过了他的分的原因,沈琼这会儿对他倒是态度温和,只说道,“巧了,你也不用进院子了,跟我一道换个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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