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的丁大人是最想快点结束案件审理的,只要拿到钱别人的死活于自己就没有关系了,而且一定要快,迟则生变。原因无他,正常人一般都有求生自保的本能,不管如何去捯饬他,速度慢了一旦让对方得到喘息的机会,敛财再无可能,甚至还有可能殃及自身。
但如果足够迅速,冠之以官方的名义行压迫之事,审讯、交钱、签字画押、判刑、卷宗封存一气呵成。恶毒的是往往给完钱还没有活路,做得死无对证,事情办得如同行云流水,待生米煮成了熟饭一切尘埃落定就绝对安全了,再若有钦差、巡抚来查尘封旧案,面对卷宗室里浩如烟海的案件卷宗,基本上也都是有头无尾,不了了之。丁宇常年如此是深谙此道的。
丁宇打算此番就问两个,证据足以定罪即可,便对巧儿道:“案台上所躺着的是不是对你图谋不轨?”
巧儿委屈答道:“正是,妾身身上的抓痕还没消散。”正想再补充点什么,先看了看丁宇,怒目含威。再愧疚地看了看韩毅,只见韩营长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再说。
此时进来两个士兵,单膝下跪向丁宇呈上兵员名册:“丁大人,这是小的带人在石营长营帐内搜到的。”很显然丁宇命人仔细搜了韩毅与石洪星的营帐。一般这个名册只有营长有,用于记录军营内士兵流动,牺牲,退伍及姓名,籍贯等情况。
“死者,哨官陈大富,宣城龙狮山人,所属营官石洪星。”丁宇每念一个字,石洪星都心里就震一下,真可谓是字字千钧索人性命。
“宣哨官陈大富所领步兵上堂答话。”主薄大喊道。
此时两名士兵同时上堂,其中一名手托茶盘,茶盘上赫然摆着韩毅的那柄飞刀,这飞刀平时都挂在外衣上,官衣刚刚换下便被人拿去收集罪证。
丁宇对其中一名士兵道:“你是否亲眼目睹韩毅营长用你旁边这柄飞刀杀害哨官陈大富。”
士兵答到:“是!”
果然不出韩毅所料,这奸贼压根不会问所有的人,只是不知道哥哥何时能到,看时辰,差不多快了。先配合演戏,若哥哥不能及时赶到,到时只能硬闯出营,绝对不能栽在这个奸贼的手里。
而旁边立等良久的村民们也是大失所望,不知道这个当官的在玩什么把戏,也不见他问话。大家还指望着能帮韩毅一把。
还差临门一脚,丁宇怒道:“石洪星纵容部下欺压百姓,韩毅杀害朝廷命官,两个人所犯罪行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按例当斩,个人资财充国库。”
此时主薄把状纸呈送到两人面前来签字画押,身后四个精兵悍将,准备随时强制两人签字画押。
石洪兴惊恐恼怒大吼道:“凭什么,我又没杀人,我为朝廷拼死杀敌,立战功无数,朝廷就是这么对待有功之臣的?让人寒心哪,我不服,我不服。”
韩毅仰天大笑道:“石兄,你还没看出来吗?这哪是什么朝廷命官,分明就是祸国殃民的奸臣贼子。”
此时天空中突然传来几声游隼的尖啸,韩毅看着窗外天空若有所思。
听到韩毅这番话,奸诈的丁宇感觉事态有变或已经败露,狗急跳墙一把将公案上的签筒尽数付到地上,对那几个士兵道:“还敢诽谤朝廷命官,速速让他们俩签了,推出去斩立决。”
士兵得令加大力量想强迫韩毅等两人画押结案,可两人并非普通老百姓,铁拳一捏马步一扎便稳如磐石,根本动不了丝毫。倒是几个兵忙活了半天,满头大汗。
丁宇见状怒斥道:“酒囊饭袋,快滚开,换人上。”
“两个营长说斩就斩,丁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张廷茂揭帘缓步而入。跟着无数士兵涌入将现场包围,张廷茂官衔极高,即使来到非本部的秦淮河军营也可以就地调兵遣将。至于带来的十四名都出自神机营,是精锐中的精锐,此时分立左右以保无虞。
闻言抬眼望去,丁宇立刻吓得股战汗流魂飞九霄,全然没有了刚刚那股嚣张跋扈的气焰。双腿不听使唤的一软就趴到了地上。连话也说不利索了:“张……张大人,您怎么来了,也不通知我一声。”为什么如此慌张呢?因为行不法之事被总督撞了现行。
张廷茂并没有理会,而是径直来到韩毅与石洪星跟前关切问道:“二位营长委屈了,没有受伤吧。”紧接着又从随从手里接过营长官衣递到韩毅、石洪兴手里并示意换上,对部下关爱备至。
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此刻见到前来解围的大哥,韩毅仅有的一只的眼眶湿润了,往事历历在目。冲锋陷阵,秉烛夜谈,义结金兰,无论哪一段拿出来说都是感人至深。而所有的一切都融入进那一声:“哥哥!”
张廷茂也对这位结拜弟弟思念非常,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完,于是用手轻抚了韩毅湿润的眼眶道:“贤弟,咱俩容后再聚,先把姓丁这渣滓给收拾了,免得他再出来祸害人。”
当年甫一上任,张廷茂便对上了这个为害一方的家伙,丁宇此人极善察言观色,专门对家境殷实的人家下手,一旦这家无人做主,或者处世庸懦,便遭贼子觊觎。
一次据眼线来报丁宇恐怕又将行不轨之事,张廷茂不敢耽搁,当即亲自率人前往但依旧慢人一步,一家四口被盘剥后尽付市曹斩首。张廷茂痛心疾首但又无可奈何,因为丁宇行事极其干净利落,不留马脚。世间从此又多了一桩冤假错案,但张廷茂与丁宇的梁子就此结下了。朝廷则常年背负刑法严苛之骂名。
而丁宇此时趴在地上表面看起来顺从服帖,实际上脑子里想的是该如何脱身。张廷茂又岂会不知道他的鬼心思,恨恨道:“你这狗贼,不知道有多少人受你荼毒,本官整整追了你八年,你次次机警逃脱,今天有幸得我贤弟报信才将你抓到现行。”
“贤弟……!你……你是张大人的兄弟?”丁宇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韩毅道。
转而匍匐到张廷茂脚前忙不迭道:“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尊弟,这完全是一场误会。张大人。”
“误会,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恐怕此时已经和兄弟阴阳相隔了。”张廷茂冷笑道。
随后号令左右道:“将丁宇一行人尽数拿下打入大牢,择日发赴京师听候审讯。”
就在刚刚丁宇还满以为凭借自己多年来在南方经营的关系网能轻松全身而退,听张廷茂这么一说瞬间心如死灰,到了京城便再无翻盘可能。
“张大人,我有隐情,我冤枉啊……。”这个在南方盘居已久的害虫,就这样被拖了下去。
张廷茂松了一口气,除却这一心头之患也总算对得起这一方百姓了。然后转头对石洪星道:“今天我既然来了,机会难得,你去通知全军集合,我讲几句。”言罢向帐外走去。在路过陈大富的尸体时停住道:“本是大好前程却毁于一念之间,若是懂得克己复礼又何至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