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九零章 自己的债,得自己来还!

秦冲一愣,下意识地答了一句:“上山打老虎?”

随即连自己也察觉到不对,忍不住笑了一下,拳头却已下意识地伸了出去!

幸好这个暗哨只是仙君而已,刚刚把仙剑刺出来,秦冲的拳头已重重地砸在了剑尖上!

仙剑折,那仙君口吐鲜血飞了出去,凄厉的惨叫声,震得秦冲的耳朵嗡嗡作响!

这下子显然惊动了藏在暗中的守卫们,随着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起,不知有多少人朝秦冲涌了过来,仙刀仙剑的光彩映得黑暗中一片光怪陆离,就像进入了一幅奇幻的画卷!

秦冲低喝一声,迎着那无数刀剑就冲了上去!

就像猛虎扑进羊群,又如洪水冲进了冰雪,刹那间,就不知有多少真仙、金仙、仙君,纷纷倒在了秦冲的拳下,甚至有一两个半步仙尊也一下子就被击飞,不知摔到什么地方去了!

断裂的仙刀仙剑混合着残肢断骸,像是在地上铺了层地毯,刺鼻的血腥味简直令人作呕!

“魔……魔鬼!”

有人叫了一声,手中仙刀“哐”的一声丢在了地上,竟是回身就逃。

顿时大伙一齐喊叫着,呼啦一声,就如水银泻地般倒退了回去,又是一阵乱哄哄的吵闹。

秦冲冷笑一声,便听到了一声冷喝:“是什么人在外面喧哗?”

刹那间,正在逃跑的人群便像被冻僵了一般,所有人都猛然停下了动作,呆呆地站在原地,甚至连一条衣带、一根头发丝,都如成为了雕塑一般,丝毫动弹不得了!

秦冲心里暗暗感叹,脚下却并没有停止,径直朝那群守卫走了过去。

却听那声音又冷冷地道:“你是谁,为什么不听本座之言,还敢动弹?”

“你又是谁?”秦冲冷冷地反问,“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那声音似乎呆了一下,一股强大的神识笼罩下来。秦冲一皱眉,也鼓起所有神识,狠狠地反击回去,顿时整个空间里都充斥着强大的神识波动,震得那群守卫个个口喷鲜血!

“哈哈哈哈!”那声音突然大笑起来,“我是你什么人?我是你爹!”

秦冲大怒:“我才是你爹!”双拳一握,便已电射而起,一拳轰了出去:“碎轮回!”

“破碎山河、裂地龙腾”,乃至“破星辰”、“天地一页”,都不是针对神魂的招数,无法破开这股强大的神识威压;“碎轮回”这一招,却对神魂有着强大的攻击力,一拳轰出,便像风助火势,竟似要把那神识威压都化作一片火海!

那声音似乎也大吃了一惊:“你这是什么招数,竟如此神奇,不愧是我的儿子!”

秦冲怒道:“还敢无礼!”

但他正准备再加一分力,拳头上却是一轻,那神识竟又如洪水倒灌一般涌了回去!

他哪里肯放弃,低喝一声,紧跟了上去,却怎么也抓不住那飞快倒回的神识。

只听那声音低笑道:“进来吧,你老子在里面等你!”

秦冲一咬牙,忽然眼前一花,便发现自己又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这地方,却是他来过的:一片密密麻麻的铁屋子,黄瑛、金无病、倪小姑,都还在里面。

但他又不是在那片铁屋子里,似乎是在它们的屋顶上,只是地下是透明的,正好能看到那里面的情景而已;不过那里面的“犯人”却看不到他,都如行尸走肉般,做着自己的事情。

秦冲回过头来,便又见到了一个青翠的山坡,一间石屋子,孤零零地矗立在山坡上。

他有些茫然,突然想起,这不就是太昊天太昊仙宫里的昊烬荒狱吗?

便听到那声音叫道:“过来吧,站在那儿吹风吗?”

这地方一丝风也没有,不过秦冲还是嘴角微微一翘,走向了那石头屋子。

屋子有门有窗。他推开木门,便见到一间明亮的厅堂,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那椅子上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头戴冲天冠,身披明黄袍,手握一柄玉笏,正含笑看着他。

一下子,秦冲便觉得有一股热浪,涌上了眼眶!

这位壮汉,他在卢城楚园之中见到过的,那时,他正在与楚芊的婚礼上!

就是他,用自己强健的臂膀,护住了他和楚芊,让他们在那场爆炸之中活了下来!

虽然现在秦冲已经知道了,那只是他的一具分身,但分身代表了本体的意识,因此,护住他的那个动作,实际就是他的下意识动作,那是一个父亲的本能!

但是,仍然是这个声音,在蓬莱山顶说的却是:“你,只不过是我的一个使命而已!”

一时间,秦冲站在秦略雄面前,却是满脸纠结: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父亲?

是当初在爆炸面前舍身护住他和楚芊、杜婧的那个?是当年在玄明仙宫霸气地喊出“连本座的儿子都敢动”的那个,还是在蓬莱山顶说出“那只是一个使命”的冷漠的他?

秦略雄背后转出一个人来,正是秦唐。他看着百感交集的秦冲,自己也是百感交集:“少主真是厉害,现在都一劫仙尊了吧……上一次见到你,你才只是一劫仙君呢!”

秦略雄冷哼道:“修为高有什么用?走错了路,要是不及时纠过来,恐怕一辈子也突破不了仙帝!而且你看他那呆头鹅的模样,一点礼貌都没有,哪一点像是本座的儿子?”

秦冲似乎终于醒悟过来了,沉声问道:“我想知道,我到底是你的儿子,还是你的使命?”

秦略雄一怔:“你竟然去过蓬莱山顶?你见到他了吗,他成功了没有?”

秦冲皱着眉头道:“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为什么要回答你呢?”

秦唐连忙叫道:“少主,你怎么能这样和二公子说话?你不知道,他心里有多苦吗?”

秦冲冷哼道:“他苦不苦,与我有什么关系?”

秦唐一急,就要发怒,却被秦略雄拉住了。

“算了,这是我自己的债,得我自己来还!你先别急,坐下来,听为父慢慢给你讲述。秦唐,你去外面看着,别叫他们打扰我们!”

秦略雄一伸手,秦唐便答应一声,看了秦冲一眼,转身走出了屋子。

秦冲朝秦唐拱了拱手,对这位帮了他几次的父辈,他只有满心的感激。

秦略雄眯了眯眼睛,低声道:“你也坐下来吧,为父把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

但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正被秦略雄坐着,也不知道他是想让秦冲坐在什么地方。

但这个难不倒他,秦冲本就是率性而为的人,一屁股坐到桌子上:“说吧!”

秦略雄一笑,低声道:“真不愧是本座的儿子,这性子,真像!”

他沉默了一会儿,却没有讲当年的事,而是问了一句:“九一晦衍,是不是来得很猛?”

秦冲似乎知道他的意思,点了点头,道:“太皇天爆炸了,太玄天维持不了一个月!”

秦略雄又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你知道,九一晦衍到底是什么吗?”

“是本源的持续衰减,但不知道是不是被别的什么东西吸走了?”

秦略雄重重地点了点头:“你的悟性不错,一下子就抓住了事情的本质。虽然九一晦衍的成因,整个圣天世界可能谁也不知道,但为父猜测,不外乎两种可能,一种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取这个世界的本源,另一种,就是这个世界已经到了暮年,就要进入天人五衰的境地了!”

秦冲知道,仙人在寿元将尽的时候,就会出现“天人五衰”,六识关闭、肉身崩解、神识湮灭,最终就会走向死亡;而这个世界有生就有死,整个圣天世界,也会有“天人五衰”。

他忍不住有些惶恐:如果是天人五衰的话,这个世界的衰亡,那就是不可避免了!

他正想得出神,却听秦略雄沉声道:“我,想出了解决九一晦衍的方法!”

秦冲猛然一惊:解决九一晦衍的方法?连凡界天道也不知道,秦略雄竟然能想出来?

秦略雄的声音里,突然带上了几分傲气:“冲儿,你可知道我是谁?你的父亲,本体乃是整个圣天世界的七大至尊仙帝之一,而且,排名高达第三名!”

“七大至尊仙帝?排名第三?”秦冲略带失望地问道,“那第一、第二名是谁?”

秦略雄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笑骂道:“臭小子,你以为第三名很弱吗?你要知道,第一名和第二名,都是活了几百万年的老怪物,停留在仙帝巅峰已经上百万年,寿命也要完了!而你的爹爹,却还有几十万年的寿命——当然,如果我能够活那么久的情况下!”

秦冲问道:“为什么不能呢?”

秦略雄一愣,随即会意:“当年你爹号称‘无道仙帝’,上不尊天,下不敬地,那也是豪放不羁、笑傲世间的!只是这些年来,经历的多了,似乎锐气也被磨平了,唉!”

他拍了拍秦冲的肩膀:“有些人,有些事,一旦做了,那就欠下了永远的债!”

他站起来,倒背着手,在房间里踱着步:“当你修炼到仙尊巅峰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你没办法继续感悟道则了。因为,道则大圆满之后,你就会不知道该往哪儿修炼了!”

秦冲霍然一惊,这,不就是困扰着他的大难题吗?

又听秦略雄笑道:“我并不是出身于昊玄天的玄明仙宫,我是一个凡界的孤儿,数万年前,拜入师尊门下,努力修炼,从普通的灵境武士,到顺利突破到仙帝。也只花了两三百年而已。这个修炼速度,就算在三十三天之中,也是首屈一指的,那时,我是师尊的骄傲!”

他低声叹着气,沉声道:“只是实力越来越高,需要承担的责任也越来越强。从我十三岁开始,我就像没有瓶颈一般,毫无阻碍地就升到了仙帝!那时我春风得意,行事别无禁忌,天上凡界,谁敢说是为父的对手?而且,那时为父还只是三劫仙帝,就已经开始思考,当所有道则都达到大圆满之后,我们的修炼之路,得往哪儿走,才能继续突破下去!”

他回头望着秦冲,笑道:“如果为父说,有这个想法,只是想给自己找些难题而已,你会不会觉得为父太过猖狂?但那时候,为父是的确没有其他困难了,生活,乏味之极啊!”

秦冲咂了咂舌头,自己这位爹爹,好像很不得了啊!

秦略雄停了一会儿,又叹了一声:“为父没有循着通常的十二重楼去修炼。这十二重楼,实际上就是对道则的一次次凝炼、压缩,一共要压缩十二次,然后以‘物极必反’的强大反震之力,助推仙帝突破境界,踏入传说中的‘祖境’!”

“祖境?”秦冲一愣,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仙帝之后的境界。

秦略雄点点头:“帝境之后,就是祖境。但这只是一个传说中的境界,因为,无尽纪元里,仙界就没有一个人能够突破到祖境,似乎有一个禁锢,把所有人都禁在了这片天地里!”

他望着秦冲:“所以,为父提出了一种新的理论,就是打破这个禁锢!”

“打破?”秦冲又喃喃地问了一声,他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跟不上秦略雄的思维。

秦略雄又点了点头:“对,打破!我们修炼,不能只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自己给自己设了禁锢,而应该毅然打破自己的舒适区,只有破而后立,才能更上一层楼!”

秦冲在心里慢慢咀嚼着秦略雄的话,渐渐地,他的眼神,亮了起来!

秦略雄看着他的脸色,禁不住轻轻地点了点头:这个儿子的悟性,不比当初的他弱啊!

但现在显然不是让秦冲感悟的时候,秦略雄只停了一瞬,就出言打破了秦冲的感悟。

“然而我自己也没想到,我只是实践我的想法,竟然会引发九一晦衍!”

“什么?”秦冲惊得站了起来:“九一晦衍,是你造成的?”

秦略雄走回到椅子旁,却坐在秦冲刚才坐的位置,苦笑道:“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

他目光深邃地望着门口,叹了口气:“我也知道我的想法有多么离经叛道,知道这绝对不会为世人所容,所以我从来没有向别人讲过。但我本身修炼速度极快,平时又喜欢提点他人,因此也团结了一大群以我为主的人。我把我的想法在他们身上试验,发现,它几乎对每个人都有效,就算没有修炼到仙帝的人,也能够从我的想法中获得益处,修炼速度大增!”

“这给了我极大的信心,于是我决定,从渡第一次仙帝劫开始,就践行我的新思路,我把它叫做‘破碎诸天’,从三十六诸天的架构得出的灵感。但我知道不能在太阳天实施——忘了告诉你,我其实是太阳天金乌仙宫的少宫主——于是我决定,去无上三天寻找地方闭关。”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我也留了后手,我把一缕神魂留下来,本体去了上清天、玉清天和兜率天。但找了一圈,我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这三层天都有无比强大的大能者,他们不被仙界所知,但他们的实力,却是那时的我,绝对无法战胜的!”

秦冲想到了玉清天的那位钓叟,不知道那又是哪位大能。

秦略雄接着道:“我和几位兄弟一起,越走越远终于走到了天之尽头。他们都劝我返回,但我却发现,天之外似乎还有东西,至少我就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底座,那就是蓬莱山,它的山脚部分就呈现在我的眼前,而从山腰往上,却掩映在无尽的虚空之中,似乎已经超过了天尽头!于是我决定登山,我就是想看看,天之外,到底有什么东西!”

秦略雄看着秦冲:“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有感觉,打破诸天,达到天之外,其实和我的修炼思路是暗中契合的,想要‘破碎诸天’有成,现实中,恐怕真的要破碎诸天!”

秦冲沉重地点了点头,心里翻腾着冲天巨浪:这是何等的气魄啊!

秦略雄略带欣慰,继续说下去:“于是我们开始爬山,但想要爬到蓬莱山上,超越诸天,这是何等难事?蓬莱山上没有妖兽魔物,看似没有困难,但无比浓郁的仙灵之气给我们带来极其沉重的压力,不知多少纪元以来堆积的花香草气,甚至变成了剧毒无比的仙瘴;加上虚空罡风和地极磁元,我们才登了三天,刚刚走到山腰,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秦冲想到了蓬莱山顶,心中开始猜测起来。

秦略雄点点头:“你想得没错,就是我,和那个‘八荒仙帝’。只是那人的阴险毒辣,为父也没有想到,我们的伙伴中,至少有三个是死在他手下,只为换取那一丝生路!”

“我们历经艰难,既要与天斗,又要与人斗,不知多少次险死还生,终于,三百多年前,我和八荒登到了山顶,达到了天之巅,只差一步,就能超越诸天了!”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谁能想到,这一步,却无论如何也踏不出去!我和他,都被困在了蓬莱山顶,既不能超越诸天,也无法从山上下来!虽然修炼到了仙帝巅峰,又有什么用?”

“但我怎么能就此罢休?我一旦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就立即决定,启动备选计划!”

“我留下来的那缕神魂,在金乌仙宫找了个孕妇,想要借腹重生。可是,我找的那个‘娘’难产,我也被胎死腹中,如果不是我神魂足够强大,神通足够玄妙,我已经随之而死了!”

“我自然大吃一惊,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我的命格,居然已经被改变了!”

秦冲霍然一惊:改变一个人的命格,特别是一个仙帝巅峰的命格,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秦略雄脸色有些阴沉:“我知道我被人盯上了,就不能在太阳天重生,于是我遍寻诸天,一直落到凡界,终于在太昊帝国的皇族之中找到了一丝机会,重生而来,这便是你面前的我!”

“但我即便是一缕神魂所化,由于本体的经验感悟都在,你想我的修炼速度有多快?刚满一岁,就已经是皇境巅峰了。我知道凡界天道对修炼之人的压制,所以悄悄藏在一个下界仙人的行囊里,让他把我带到了昊玄天。用自己的神识去影响一个地仙,对我来说太容易了!”

“到了昊玄天以后,我的修为更是一日千里,于是我十几岁就独闯玄明仙宫,正好遇到宫主的二儿子想要强暴一个侍女,我杀了他,改换了他的身份。秦略雄这个名字,就是这么来的!虽然宫主也曾怀疑,但我拟制血脉之力,却是连他也看不出来的!”

秦冲听得直咂舌头,这是何等的魄力,何等精巧的计划,何等逆天的思维!

“我来到玄明仙宫,就是想利用这儿充足的资源,迅速修炼有成,去救出我的本尊,或者与他合二为一,取得强大的力量,以突破天之禁锢,破茧成祖,这,就是破而后立!”

“但是我刚刚修炼到二十余岁的时候,那时候我已是金仙了,却蓦然发现,昊玄天的仙灵之气在减少!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偶然现象,正好宫主派我去太始天联络妖族,我借这个机会去了好几层诸天,却发现,这竟然是个普遍现象,而且,每一层诸天的本源,都在衰竭!”

“这个秘密,我不敢与任何人讲,只能通过心之感应传递给本尊,由本尊去体察天道,结果我就发现了,传说中每隔十万纪元才会出现一次的九一晦衍,竟然已经出现了!”

秦略雄望向秦冲,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会出现九一晦衍吗?”

秦冲摇摇头,这个名字他听过很多次了,但从来没人告诉过他,它是为什么而产生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人类自己,因为贪婪与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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