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4年10月25日,暹罗国王拉玛五世朱拉隆功抵达北京,次日,拉玛五世拜会了光兴皇帝,27日,国王会见了帝国总理大臣刘云。
早在拉玛五世乘坐的南洋航运公司豪华邮轮“南星”号驶入大沽新港之前,刘云就已经从文易那里详细了解了这位异邦国王的背景。
拉玛五世尊宗浩王朱拉隆功乃拉玛四世宗浩王孟固之嫡子。其父于1851年即位,此前曾师从美国传教士学习英语,是当时亚洲惟一一位会说英语的君主。鉴于中英鸦片战争的教训,拉玛四世认为,只有消除与外国的敌意、全力推行现代化方可救国,随即为政府各部聘请欧洲顾问,在政治军事诸制度上效法欧洲,于1857年向欧洲派出了第一个外交使团。此外,拉玛四世还派王子出国留学,为国内年幼子女聘请英国人安娜&m;#8226;柳诺文为英文教师。安娜后来将在暹罗宫廷的所见所闻写成著名的《国王与我》,后被改编为歌舞剧和电影,久映不衰。
朱拉隆功幼年即跟随安娜学习英语,从她那里了解到不少现代化知识,眼界大大开阔,英国人轻易击败相对暹罗强大得多的大清帝国和曾经攻陷古暹罗王国首都阿育陀耶的缅甸王国的事实尤其令年幼的王子大为感触,从小就下定了学习西方、推行维新变法的决心。
1868年,15岁的朱拉隆功即位,称拉玛五世尊宗浩王,3年后,拉玛五世即出访新加坡、爪哇和印度,学习西方列强对亚洲国家的统治之道。承继先王的政策,拉玛五世开始进一步推进暹罗的改革大业,出访归来后便下令宫廷改穿西式礼服,免去传统的跪拜大礼,废除宫廷肉刑和传统的“政务头”(成年男子头顶只留一小圈短发、其余全部剃光的搞笑发型),改以西方宫廷礼仪和西式长发。1874年,暹罗废除了自高棉引进六世纪之久的奴隶制,规定1868年以后出生的奴隶之子全部变为自由民,1868年前出生的家生奴21岁后即可获得自由,并废止债务奴。1881年,拉玛五世创办宫廷侍卫大学,成为后世著名的“朱拉隆功大学”的前身,并在同一年开办了暹罗首座图书馆,之后暹罗的新式学校和公共图书馆如雨后春笋般纷纷涌现。1887年,拉玛五世又仿效欧美,成立了专门的教育部,全面推行西式教育,同年,拉玛五世又在萨拉隆行宫创办了陆军军官学校,培养现代军事指挥人才,随后又创办了陆军士官学校和海军学校。
然而随着英法的势力在东南亚的不断扩张,暹罗也不可避免地沦为英法宰割的对象,根据1855年第二次《英暹条约》和1856年《法暹条约》,英法两国在暹罗享有领事裁判权,两国商品关税不得超过3%,两国公民可以自由进入暹罗,军舰可以自由驶入湄公河,直抵暹罗都城曼谷。虽然此后美、德、俄也相继与暹罗签订了类似条约,但都不如英法两国近水楼台先得月,拉玛五世亲政后,英法尤其是法国的压迫逐渐增强了。1870-1871年普法战争后,法国加大了在所谓“黄金半岛”(即中南半岛)上扩张的力度,逐步从清朝和暹罗手中夺取了对安南(今越南)、老挝和高棉(今柬埔寨)的宗主权。1883年,法国通过《顺化条约》将安南变为保护国,并向安南的三个藩属国万象、琅勃良邦和占巴塞提出了领土要求,同年英国废黜缅甸王族,将清帝国曾经的藩属缅甸王国变成了英属印度的一个省,这样英法两国在东南亚的领地自西东两方面将暹罗包拢起来,但英法两国都希望暹罗是一个主权独立的国家,作为英法领土之间的缓冲国。拉玛五世巧妙利用英法之间的矛盾,以聘请英国顾问和授予英国商人部分矿产开采权等措施来换取英国对暹罗主权的保护,之后在与法国爆发的零星冲突中,暹罗以较小的代价令英法达成了维持暹罗领土现状的协议。
在拉玛五世执政期间,暹罗的经济飞速发展,财政收入越来越丰厚,在真实历史上,到1909年,暹罗财政收入已经达到6000万铢(约合480万英镑,相当于当时清政府财政收入的39%,按人均计算是清朝的17点3倍),暹罗人口由500多万增加到900多万。
1897年4月,拉玛五世成为继中华帝国光兴皇帝后第二位出访欧洲的泛东亚地区君主,先后访问了法国、俄国、德国、英国、奥匈帝国、意大利、瑞典和比利时等八国,还会见了丹麦和卢森堡的王族,在出访中,拉玛五世身穿西服,头戴礼帽,用流利的英语同各国国王和总统交谈——这一点是当年光兴皇帝未能做到的,如今在中南海别院豪华的国宾楼大厅,拉玛五世倒也无从发挥这一长项。
“很荣幸能与陛下会面。”刘云腰也不弯,肃立着伸出了手。
现年五十一岁的拉玛五世国王对面前这位同龄异国总理大臣的傲然态度并不介意,或者说,无法将介意之情表露在外。
握手,合影,镁光灯的闪光刺眼。
两位实际权力者相邻落坐,参与会见者中,暹罗方面包括国防大臣、工部大臣、商部大臣、教育大臣、海军参谋长等军政要员,相应地,中国方面有国防大臣胡克大将、总参谋长钟夏火大将、工商大臣张謇、文教大臣罗素兰等要员出席。
短暂的礼节性寒暄之后,谈话迅速转入了实质方面。
拉玛五世:“贵国此次大败欧陆强国俄罗斯,着实大张亚细亚黄种民族之威力,暹罗上下无不为之振奋。”
刘云:“此皆拜帝国上下君臣团结、万民齐心之福。”
拉玛五世:“传闻贵国战前与英国结盟,可有此事?”
刘云:“此乃谣言,帝国当前盟友惟有日本。”
拉玛五世:“自朕登基以来,英法压迫日甚,虽巧为应付,暹罗毕竟国小民寡,昔日藩属高棉、老挝、万象、琅勃拉、占巴塞皆为法国夺占,十一年前法人又尽割我湄南河东岸之地,如今英之属地围我以西以南,法之属地拢我以东以北,时刻显露侵吞野心,朕整日思虑提防,以至夜不得寐。”
刘云:“缅甸、安南本我属邦,英、法强夺之,废王族,设总督,只因时运不济,当时未能兴王师,行王道,甚为遗憾。”
拉玛五世:“贵国九年前为琉球复国,大彰王道主义,八年前又与我国签定平等友好之中暹通商航海条约,与欧洲列强之霸道作为有天地之别。”
刘云:“我东亚联盟各国皆尊奉孔孟真儒学,凡事以仁为旨,顺天理,行王道。此次对俄开战,全因俄国逼迫日甚,时刻挑衅,以至残酷虐杀我侨民,无理袭击我驻军,又在日本北海道屠戮土著,夺地灭族,恶行累累,中日民众群情激奋,两国政府遂顺民心而起仁义之师,我之属国朝鲜琉球亦自告奋勇、派兵助力,几番鏖战,大败俄罗斯于北陆南海之间,收复失地,痛惩恶贼,以为天下之警示。”
拉玛五世:“我国世代信奉佛教,不知佛教之理可否与阁下所称王道主义相通?”
刘云:“自古王道如一,无论佛教、基督教、回教,仁义为王道,反之为霸道,兴王道,去霸道,乃我天朝立国之本。”
拉玛五世:“昨日我与贵国皇帝陛下谈到列强霸道之情形,陛下言称,弱国自保,机巧之外,须成一全副武装之刺猬,方有生机可言,阁下对此有何见教?”
刘云:“贵国身处英法夹缝之间,此时尚可趁两国有隙之机挑拨离间,以图自保,却非长久之计,一旦英法合谋瓜分,贵国除非打算不战而降,否则非得要全力加强军备以形成足够威慑力量不可……”
拉玛五世:“此次亚俄之战,贵国海陆军之精锐善战,作战兵器之精良新锐,世界为之瞩目。我国此前主要聘请英人德人为军事顾问,派员赴英德学习军事,并购置欧洲各国兵器,只是英德毕竟同属霸道列强,顾问各为其本国着想,派往欧洲留学者即开销浩大又容易水土不服,欧洲兵器既昂贵又不合我东方人之用,前后思量,贵国乃打败欧陆巨霸之亚洲第一等强国,既为我国近邻,亦为佛法广布之领域,希望本着贵国前首相文易公爵提出的中暹平等、友好、互助合作精神,从贵国得到必要的帮助,以求暹罗之自保。”
刘云:“我国自维新以来,攻入日本列岛而不贪其领土,收琉球各岛而恢复其正统王室,与贵国签约时,虽舰队强盛而不提列强尽有之领事裁判、关税优惠、内河军舰通行等不平等条件,可见我国之王道,乃真正仁义友善之存在。陛下有何要求,尽可向本大臣提出,本大臣一向重视中暹友好互助合作关系,本大臣必然在权限范围内尽可能满足陛下的愿望……”
……
会见结束的时候,一直由刘云身边的秘书之一刘千桦抱着的,一个原本干瘪瘪的黑皮包里此时装满了一大叠暹罗方面交递的文件,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正是拉玛五世诸多愿望的浓缩体。
富国强兵这种事,佛祖是全然帮不上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