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之前经常提及顾庭木的,还有顾枭,但是顾庭木出了沙国后,师傅就再也没有提过了,盯梢还是有的,只是那已经完全变成了对继承人的审核,或者说,哀莫大于心死。”楚逢认真道,“我说这么多,我只是想问,当年顾庭木带你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又为什么对顾枭有敌意?”
这话说着是“你们”,问的却只有顾思年。
“他造我只为他自身修为,说不上敌意,直觉心寒避之不及罢了。”顾思年倒也坦诚。
“为他自身修为?”楚逢的布偶脑袋晃了两下,道,“噢,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神木突然掉落的木料?”
“嗯。”顾思年微微一颔首。
“难怪了。”楚逢伸出小手点了点顾思年,摇头晃脑道,“你是个傻子吧?谁告诉你的。”
“什么?”顾思年蓦地被骂了一句,竟是有点懵,“自然是我自己听到的。”
“听个鬼,从顾枭那里听到的?呵,要么就是他故意让你听到的,要么就是你自己喝醉了听糊涂了,杀了你是能拿来吃还是拿来喝?还是烧了你闻一闻就可以直接成人升仙了?要真是这样,他怎么不直接烧了神木?”楚逢小手不停地点啊点,“看来你还是很信任顾枭的嘛,随便给你下个套就让你信了二十来年?”
“……你知道些什么!”顾思年捉住了他的手,不让他再乱点。
“知道得不多,但至少知道顾枭从来没有动过这个你念头,我虽没有跟过他,也不是他的布偶,但是我跟着师傅这么多年,这三人我还是略知一二的,顾枭仁善,顾庭木固执,师傅尽责,顾枭绝对不可能因修为毁你。”
“……”顾思年竟一下反驳不出口。
“我虽然不知道顾枭为什么要给你设这个局,但是他绝对不会这么干。”楚逢又强调了一遍。
“知道了。”顾思年若有所思。
为什么呢?
顾思年不是没有怀疑过楚逢话里的真真假假,却又直觉地信了。
“顾庭木只是为了你才离开的?”楚逢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却觉得这三人的分崩离析没有那么简单。
“当然不是。”顾思年看了看楚逢挣脱出去的手指,见他没有继续点,才道,“素昧平生,草民一个,怎么可能就让堂堂一代国主为了救我而放弃了整个国家,更何况……”
两人都明白顾思年要说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若是楚逢所言不假,那么顾枭与顾庭木那时的关系应是极好的,连楚逢都知道顾枭是一个仁善的人,顾庭木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却没有戳穿,而是选择了带着自己走。
“我有个猜测。”木年一直没出声,此时开口,顾思年和楚逢却异口同声道:“不可乱讲。”
“……都说了是猜测。”
“你觉得顾枭和师傅共同演了一出戏,我去寻师傅央求他护着自己也早就在他们的算计之内?”顾思年直接一口气替他讲完了,又道,“可是这样图的是什么呢?除了给顾枭找不痛快,还白白搭上了师傅的性命。”
“不止,还搭上了我师傅的性命。”楚逢白了一眼。
“你还不曾说过,顾岬是怎么死的。”木年道。
“我若说我不知道你们信吗?”楚逢皱着眉。
“你觉得呢?”木年和顾思年同时挑了挑眉,“更何况怎么最后连个棺木都没有。”
“有的……原本是有的……是他傻,养了一群白眼狼……”楚逢的声音低了下去。
“嗯?”顾思年道,“你说的是布偶还是木偶?”
“都有。”
这事牵连很深,也很远。
顾岬是木偶师也是布偶师,作为一个人类,难得地没有对这些非我族类者产生鄙薄和不屑,除了“师傅”,连句“主人”都是不肯收的,可偏偏是太好了,好到让所有人都以为是顺理成章了。
他退位后,除了监视着顾庭木,观察着沙国,自然也是来过这尘世的,来的结果就是,养了一窝子的布偶木偶,有点像老顾木一般,将所有布偶木偶都以一己之力短暂的赋予人身,放他们修炼,授他们知识,教他们为人处世之理,比当年的顾庭木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偏就是这样,楼童被选中彻底能够自行操纵自己的身体时,所有布偶木偶都炸开了锅,难得地一致对外。
木偶觉得为什么挑了个布偶,看来师尊所说皆是口头功夫,心里还是觉得布偶比木偶重要;布偶想着为什么是楼童,明明修为都是差不多的……
得到的多了,胃口就容易大了。
积怨一天天地累下来,到了多得让人瞠目结舌的时候,也就垮了。顾岬当时没有怎么反抗,也是,心都死了,哪还有力气去斗呢?被自己养大的谋算着怎么弄死,说来也实在是好笑。
“那棺木是怎么回事?”顾思年问道。
“棺木?被拆了呗。”
木年目瞪口呆地看了看手里的盒子:“我怎么记得这个棺木不腐不烂坚硬如铁?”
“再如何坚如钢,又怎么抵得过柔似水?”楚逢叹了口气,“那群人觉得不放心,想着这个棺木里是否有玄机,可医死人肉白骨,怕万一师傅回来了会复仇,竟是不肯师傅入棺,用木藤布料缠了一圈又一圈,将整个棺木封的严严实实——真是太可笑了,只会仗着人多势众,单枪匹马的时候一个个软弱的像是块软年糕。”
“你解不开?”顾思年道,“你的修为不算低。”
“那是现在,当初的我也不过只是一个小木偶,修为也就跟顾庭木死的时候你那样差不多。”
说来也是可笑,两人现在的修为单拎出去斗可以一人斗一窝,从前却是连个自己想保护的人都护不住。偏是想护的人自己都不愿互住自己。
哪有那么多的逢时,最后都是擦肩。
三人相视一笑,嘴边尽数是无奈和苦涩。
“或许,你可以尝试着,给他寻一副冰棺。”顾思年突然道。
“从前楼童封顾思年的那个冰棺么?”楚逢道。
“你知道?噢……门客。”木年不忘调侃一句。
楚逢仿若听不见木年带刺的话一般,悠哉道:“若我不这样,怎能看的住楼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