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尸满径

太行山深处一间再寻常不过的小木屋,滚烫的土炕上身负重伤的宇文烨睁开了眼睛,深邃的眼睛扫视这屋内的所有事物。

木制结构主体屋顶上铺上一层厚厚的茅草。屋内一小堆快要燃尽的火堆旁,一名女子扶在酒坛上轻轻睡去,四周到处堆放着空酒坛。

金色阳光照射在女子的脸颊上,光线勾勒出精致的五官轮廓曲线,和女子喝完酒后脸庞上的微红染成淡淡的橙红。

宇文烨低头,自己的伤口已经被很好的处理。但是还是觉得身体很虚弱,强拖着身躯想要趁女子没醒来悄悄离开。

刚下床,一柄利剑就架在了宇文烨的肩膀上,女人居高临下俯视眼前的男人。

“你如果逃,我就杀了你。”

宇文烨举起双手,示意投降,丝毫不怀疑刚刚慕阳雪所说的话,因为上一世的沐阳也是个说一不二的女人。

说要看看男人的心是什么样的,就会先用麻药先放倒,随后消毒皮肤,切开皮下组织,劈开胸骨……

当初闻烨听着只觉得浑身冒冷汗,当时只觉得千万不能招惹医生,尤其是胸外科的医生做女友,虽然后面的剧情闻烨并没有猜到。

宇文烨倒吸一口凉气说:

“小的,先在这里谢过将军的搭救之恩了。日后小的一定做牛做马,报答将军。”

慕阳雪把刀锋向上拔高了半寸,准确的对准了宇文烨颈部的大动脉。

“你不是寻常人,最好不要试图骗我。”

宇文烨望着自己白皙的皮肤,以及干净的手,光凭这一点也足够证明,自己不是一般穷苦出身。

呼出一口气,一滴眼泪就从宇文烨的眼角流下:

“实不相瞒,在下的父亲是西境靖安府麾下的肃州左骑军将军林岩垒。父亲与北境的王桂生将军是世交,我与那王家小姐,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是,前几月接到王将军府上的书信,王家小姐被那草原蛮子给劫掠到草原了。看到书信,我便立刻奔赴北境,只希望救得那王家小姐。

却不想陷入了北蛮子的圈套……,每每想到王家小姐此刻身陷险境,而我没能成功救她,我的心就仿佛刀绞一般。”

慕阳雪望着宇文烨眼角的泪水,一时竟有些感动,将利剑收回了腰间。

“你可曾担任过军职,若是临阵逃脱,这个罪名可是不小。”虽然字面上是指责,但是宇文烨明显已经发觉慕阳雪的语气放缓。

“我曾在我父亲手下担任一名校尉,我愿改投慕姑娘手下。只要日后能够帮助我救出王家小姐,我甘愿回西境受军法处置。”

慕阳雪转过身,在屋中踱步思索一番:

“王将军镇守的城池,半年前已经被洗劫一空。王将军身死,王家小姐恐怕现如今是生死难料,我理解你救人心切,可是还是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宇文烨趴在热炕上,对慕阳雪行东曜军礼:

“多谢慕将军!”

这些情报提前在金陵城中宇文烨已经看过了,这番说辞是临时编的,只是慕阳雪还不知道的是王家小姐早就受不了屈辱,选择了自尽。

草原部落没有中原那么多繁缛的礼数,一个漂亮的女子只是一件物品,相互送给好朋友,在他们看来,只是纯粹的友谊而已。

宇文烨心中默念,亵渎死人大大不敬,但是自己以后一定会好好的祭拜一番来弥补。至于王姓小姐,日后若是能寻到尸骨,一定带回中原安葬。

“你和西辽部队交过手吗?”

西境靖安府扼守河西走廊,西边便是彪悍的西辽国。宇文烨用前所未有的坚定眼神配合强烈的语气回答:

“曾经追随父亲,征战多次。只是大部分时候父亲只是让我随军,并未面对面同西辽军对阵。”

“那么你先在,我手下做一名骑卒!若是你表现出众,我再提拔你!”

此时宇文烨脸上凄凉的泪水,突然变得滚烫起来:

“多谢,将军!小人林业生万死难以报答将军的知遇之恩。”

窗外马蹄踏在清州城内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慕青山从腰间抽出了黄铜烟管,望着春季雪花虽然小,但却密集,划开火柴,点燃烟丝,烟雾中细盐般的雪花落下。

时任北境都护府大都督三州节度使慕青山两手支撑在沙盘前,这段时间草原诸部落,骑兵活跃频繁,似乎在酝酿着大型军事活动。

眼下是初春,按照以往,草原部落往往会集体迁往更北的地方,以避免受到东曜的打击。因为初春往往草原的牛羊在历经寒冬后,整体瘦弱。

彪悍的草原战马此时也瘦弱,而有稳定马料供应的东曜骑兵,配合数量庞大的步卒,此时更占据优势。

虽然,会有大量小股的骑兵频繁袭扰边塞,但是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大量骑兵在边境活跃频繁,那么问题出在哪里?

慕青山手里捏着来自朝廷的密函,只觉得自己即将迎来一场未知的风暴。一种不详的念头环绕在他脑海中。

望着北境的沙盘地形,慕青山有种说不出的落寞。当初有人问自己,你觉得你现在所拥有的而一切是谁给你的。

慕青山毫不犹豫的回答,是当今陛下,自己出身贫寒,是武皇帝的慧眼才使得自己手掌兵权。而靖安一役后更是放心大胆的把北境三州交给自己。

皇帝对于自己的信任实在是无以复加,可是那人指着沙盘回答。真正让你成为手握十万东曜边军,执掌一方的是,这沙盘之上的累累白骨。

是一次次浴血奋战,牺牲无数人命为你换来的功成名就,慕青山回顾自己的军事生涯,死在北境以北的人和饿死在清州城街道上的人。

就算没有百万,十几万绝对是有的。虽然自己作为一名将领应当杀伐果决,但是与这些人不同的是,自己活着,他们死了。

自己在这之前和他们没有任何区别,想到这里慕青山望着沙盘上的河套草原,一种强烈的负罪感涌上心头。

就比如十九年前,这十几万世代在这里繁衍的东曜百姓,割草一般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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