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气氛变得微妙了起来。
这个赌约如同一根针,将隐藏在内心的隔阂全都挑破,那点温情也就此消散。
宗昙站在残破的檐角下,身上盖着一层浓郁如墨的阴影:“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那你看我像是开玩笑吗?”
游戏内核融入身体的一瞬间是如此温暖,殷长夏双眸都被一层雾色染湿。
殷长夏从没能想到,自己成为a级玩家的第二个游戏内核,竟然是由纪今棠所化。
那代表着他的过去。
心脏被细密的针给刺痛,他忽而有些自责,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到这一步。
周迎一定还有事情没交代出来!
宗昙:“……”
不像。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沉默。
四周已经恢复了原状,被佛像毁坏的建筑物,荒草丛生的街道。不同的是他们站立于一座阴森的古宅之中,牌匾上书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字体——
许府。
这是手艺人被屠杀满门的家。
看来终于找到了。
殷长夏再度迈开了脚步,走过了人生中最最漫长的距离。
光是这么走来,已经令他浑身虚软,再无半点力气。
渐渐的,他和宗昙的距离已经不足三步。
两人互相凝视着彼此,殷长夏毫无保留的撞上宗昙的目光,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不想应下赌约吗?”
宗昙目光宛如深潭,他知道殷长夏这几步的重量。
支配?
他并不喜欢这两个字眼。
不过宗昙期待这场胜负已久,却是被殷长夏主动提及。
宗昙:“你应该知道,我在胜负欲上毫不退让。”
在意便要争抢,乃至对方失去一切反抗的力气,这便是他的处世方法。
殷长夏不再给自己留任何的退路:“当然。”
旁边的郑玄海急了,终于道出了憋了已久的话:“这个赌约根本就不对等!”
殷长夏付出了所有,而仅仅要求宗昙回去。
郑玄海根本没想到殷长夏会这样鲁莽,他大部分时间都是理智的,坑人的时候还蔫儿坏,从不需要担心吃亏。
然而偏偏是这种时候,他身体虚弱、体力丧失、胜率极低的情况下,竟然对立场不同的宗昙没有任何的算计。
宗昙轻笑了一声:“听到了吧?他在为你鸣不平。”
也真是奇怪,像他这样的人,竟然不会给自己留后招?
殷长夏听出了他话里的嘲讽,或许还有几分落寞。
纪今棠的事他已经错过一次了,如今则更想全力以赴,不愿意再留下那些后悔和苦涩。
殷长夏:“所以,你想和我对赌吗?”
宗昙表情沉冷,浑身都如同无法被融化的冰棱。
看来殷长夏是来真的了。
“输了就会一无所有,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宗昙眯起眼,仿佛猫儿戏谑着老鼠一样,“你不害怕?”
游戏、朋友、未来、阳寿,如此沉甸甸的重量。
这便是支配。
殷长夏:“当然怕。”
宗昙:“……”
他分明知道那句话的重量,却还是以此为交换,向他提出了赌约?
宗昙:“你应该明白,我就算回来,那些隔阂也不会减少。”
“你想说这是无用功?”
殷长夏那始终凝固的表情,终于笑了出来,“这种事情不是要看当事人吗?只要我不觉得那是无用的,就值得一做。”
他的笑容极具感染力,冲淡了刚才过于凝重的气氛。
郑玄海鼻头发酸,从没有一刻和殷长夏如此感同身受。
挚友的死亡他也遇到过,直至现在,那都是挥之不去的阴影。
焦兴凯。
他始终铭记着这个名字,犹如刀刻般记在心头。
郑玄海对造成一切悲剧的元凶——李蛹、秦封、陆子珩,都无法释怀。
更深层次……是看不上自己。
殷长夏的心情绝不好受。
或许还会是痛苦的。
然而即便如此,他仍旧朝前跨了一步。
郑玄海长叹了一口气,眼瞳已有雾光,又被他给狠狠憋了回去。他侧过了脸,下巴满是胡茬,显得几分颓废。
算计的殷长夏,并不会让他付出真心;
而鲁莽的殷长夏,反倒会让他安心,交付出所有。
正因为这样的殷长夏让他知道——在掌控力量的同时,始终拥有底线和人性。
宗昙嗤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言为定。”
他没有理由再拒绝下去。
这一次,他也绝不会退让。
青葱的竹林已经全部干涸,上面生出了黑色斑点,隐匿在漫漫寒夜之中。
冻月浮动在浓云之中,若隐若现的月光也照在两人的身上。
周迎牵着阴阳绳,把许娇带了过来。
“长夏……”
他远远朝着两人望去,宗昙的身体如快要碎掉的青玉瓶,上面裂痕无数。可即便是充满了残缺,也夺人心魂,无法挪开眼。
刚喊出那个名字,周迎便把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不过赌注得改一改。”
宗昙目光深邃,如猎物一般紧盯着他,“我不需要支配,只要你把这根鬼骨还给我。”
殷长夏:“好。”
宗昙:“……”
回答得这么干脆?
见他如此‘舍得’,反倒让宗昙内心被什么给噎住,有些隐隐不爽。
然而他很快便略过了那份细微的感情,只要拿回鬼骨,自己就不用束缚在殷长夏的身边。
宗昙勾起唇角:“我不喜欢不对等的赌注。追加筹码,我输了的话,不仅跟你回去,还告诉你凶棺是什么。”
他主动追加筹码,明知道自己会吃亏,也要两边对等。
同享危机,全力以赴,才会让这次的赌约有意义。
殷长夏原以为宗昙不会答应,毕竟那么深的伤害,不是一日能抚平的。他想过宗昙会恼怒,亦或在游戏内核空间的束缚消失之后,便会就此离开。
可宗昙回应了他的期待。
正正堂堂。
周迎忽的说不出话来了。
他不知道宗昙的身份,但对方的行为做派,和他截然相反。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难受,就好似他要被彻底赶出殷长夏的‘过去’,不仅是美好的回忆,连他所留给殷长夏的阴影也快不复存在了。
他无法在殷长夏的心里,留下哪怕半点的痕迹。
这是周迎最恐惧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他,到底在想着什么呢?
只因为嫉妒,便觉得如果得不到,那染上他所给予的阴影也好。
抱着这种扭曲的想法,让他们三个沦落到这般田地,也真是讽刺。
“就赌——”
“身体/身体。”
两人不约而同的说出了这句话。
郑玄海觉得老脸发红,这两人的脑回路怎么一模一样?
赌什么身体!
这么暧昧,听着就像是在做黄/色/交易一样!
唯有两个当事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殷长夏曾经答应过宗昙,会为他找到一具契合的身体,现在这具纵然能用,但很快便会崩坏。既然李蛹懂得养尸之法,他便得找到李蛹,从他那边套出‘傀身’的制作办法。
谁先找到李蛹,逼问出方法,就算赢下赌局。
身体对于宗昙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那是选择的岔路口。
选定这件事情作为赌约,殷长夏是要把宗昙从‘过去’拉拽出来,这或许只是他单方面的想法。
宗昙:“你还真是蛮横不讲理啊。”
殷长夏:“这可是五十步笑百步?没有好老师怎么会有好学生呢。”
周迎:“……”
他有些难以忍耐,只觉得在这里多待一秒都倍感煎熬。不仅是因为自己那份隐秘的喜欢,被纪今棠给赤/裸/裸的点了出来,更是因为他的这份喜欢处处透着卑劣。
越喜欢一分,他的卑劣便越展露一分。
周迎强忍着,内心酸涩至极,堆积于内心的感情快要到达极限。
大宅内开始出现响动声,熹微的月光再度被浮云隐藏,枯竹上的宿露滑入凹陷的水洼之中,庭院内悬挂着薄如蝉翼的黑纱,飘拂间将整栋宅子映得阴森。
怀内的人皮画卷颤抖得厉害,殷长夏拧紧了眉头,立即将专注力放到了那边。
“郑玄海,过去看看。”
郑玄海点了点头,屏息凝神,身体小心的紧贴着墙壁,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郑玄海踏到门槛过后,一堆如梦如幻的烟雾从许府大厅的房间涌出,像是被撑开的棉花糖。
片刻之后,只听郑玄海厉声道:“谁?给我滚出来!”
看来里面有人!
宗昙已经率先进去,察觉到了里面的不对劲。
殷长夏也想跟进去,便被周迎所拦住:“长夏,你还在发烧,这些事情交给他们做不好吗?”
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爆发?
殷长夏:“当然不好。”
周迎有些难堪:“还有刚才的赌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竟然如此轻率就……”
殷长夏突然有些想念唐启泽了。
如果是他在这里,一定不会说出‘轻率’这种话。
不过他已经拿到阴玉,在找到手艺人之后,就能让他做成人皮灯笼了。
等回到家园,便能唤醒唐启泽。
“你竟然觉得那是轻率?”纪今棠刚出事,殷长夏并不想给周迎好脸色看,“我们果然不能成为一路人。”
他不想理会周迎,一个字都懒得多说,只想拿到周迎手里的阴阳绳。
也许是纪今棠刚刚才在他的面前彻底变成了游戏内核,周迎的神经变得纤弱,索性破罐子破摔。
在殷长夏即将拿到阴阳绳之前,周迎换了只手,很快便将左手的阴阳绳高举到了右手。
周迎并不想给他。
殷长夏声音愈冷:“你什么意思?”
周迎目光复杂:“你的狂化值已经有49了,又在载物对接之中,再这么下去……你会成为下一个游戏内核。”
他看到殷长夏如此发疯的一面,便觉得他会重走纪今棠的老路。
周迎实在太过害怕。
殷长夏:“你以为我没这个觉悟?”
他早就知道这一件事,如果被吓到,想必已经瑟缩到了角落里。
这条规则是玩家头顶悬着的利剑,哪怕逾越半步,都要被刺穿脑袋,脑浆迸裂。
周迎完全无法弄明白殷长夏的想法,表情逐渐凝固了起来:“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待在安全的地方,受别人的保护……”
殷长夏:“把阴阳绳还来。”
他已经悄然间拿出了匕首,只是那份敌对却隐藏不了。
周迎低头耸肩,眼眶里满是红血丝,精神紧绷到极点:“就连今棠都看出来了,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长夏,我喜欢你啊,我不会害你的。”
殷长夏:“……”
这份喜欢,只让他觉得反感。
周迎看出了他的态度,整个人像是石块龟裂一般,语气由亲昵卑微转变成了冷漠。
为什么!?
他宁愿对任何人亲密,都不愿给自己一个好脸色?
苍穹如墨,荒草萋萋。
周围是遍地狼藉,荒凉得连只老鼠也看不见,许府里竟立了许多的矮坟。
在如此压抑的环境之下,加剧了他的爆发。
“我还要怎样悔改才行?”
“就因为你这个态度,陆子珩和我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为什么陆子珩会在一夜之间和你决裂?那是因为,他……”
殷长夏:“你和陆子珩有联系?”
周迎总算是清醒了过来,那句话如鱼刺一般卡在了喉咙里,又被他给活生生吞了回去。
两人之间彻底撕破了脸,残破的房屋被月光裁剪出一道黑影,落在了两人中间。
周迎越来越心虚,正当僵持之际,周迎手中的阴阳绳已经落入符万清的手中。
这本就是符万清持有的道具,符万清自然有办法掌控阴阳绳。
符万清阴狠的扫视着殷长夏:“鬼门关开还剩最后四分钟,你们竟然还在磨磨唧唧,也别怪我先赢你们了。”
糟糕了,许娇落到了符万清的手里。
周迎可真是坏事!
“滚。”
殷长夏难得这样直白。
周迎:“……”
夜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大宅里散发着一种腐臭的味道,仿佛这里就是鬼城恶臭味道的来源。
殷长夏更加难以忍受,调整了呼吸,想要把节奏掌控到自己的手中。
“我们合作共赢,怎么样?”
符万清:“你拿了我的游戏内核,还谈什么合作共赢?”
如果杀了殷长夏,他手里持有的游戏内核会认可自己吗?
符万清紧盯着他,思考了起来。
殷长夏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意,心脏咚咚直跳:“你不是说……我有潜力,等回到家园,薄临锋一定会找我。”
符万清:“……”
殷长夏紧盯着符万清,低声蛊惑道:“是你说的,薄临锋想凑够十位a级玩家,我正好可以帮你啊。”
符万清:“……帮我?”
殷长夏正色道:“你看我像二五仔吗?”
符万清:“……”不像。
殷长夏:“现在只剩四分钟了,你想得到一个强有力的盟友,还是想得到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殷长夏知道自己这是在空手套白狼。
他手里并无任何筹码,刚才那番话,也仅仅只是猜测而已。
倘若符万清不上当,他这边也没有多少体力,就会完全处于劣势。
符万清却有了一丝动摇。
殷长夏的确太会算计别人想要什么了,总是从利益下手。
倘若殷长夏被薄临锋选中,于他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正好从内部下手,破坏薄临锋想要凑齐十位a级玩家的打算。
片刻的分神,已经让阴阳绳上的许娇找到了反抗的时机,头颅上稀疏的发丝如蛇一般扭来。
符万清立即拽紧了阴阳绳,还将那缕发丝切断:“还想跑?”
许娇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机会,露出凄怨的神色来:“呜……”
符万清的眼神变得清明,没有了方才的动摇:“联盟可以,用你手里的阳玉和阴玉来交换。”
现在掌控筹码的人可是自己。
殷长夏:“……”
许娇跑得还真是时候!
如果不是这个小插曲,符万清就跟着自己的思维走了。
荒草愁愁的生长着,占据了整个许府。一颗巨大的桐花树生长在这附近,桐花垂垂欲落,像是要就此腐烂在树上一样。
在那株桐花终于砸落之后,屋子突然间炸裂开来。
枯竹和桐花树震动,大片木屑飞溅出来,里面的郑玄海带着什么东西冲出了即将化作废墟的屋子。
殷长夏也下意识的用手挡住了自己,因这波冲击力,几人的身体纷纷朝前滚了过去,身上沾染了无数尘泥。
殷长夏被呛得咳嗽了起来,眼睛里缀满了生理泪水。
然而刚一抬头,便发现有人挡在他的面前。
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周迎,反倒是刚才一同进入屋子的宗昙。
“啧,这么快就倒下了,想认输?”
月光笼罩在宗昙的背脊,桐花树因震动而掉落下无数淡紫色的花朵,犹如烟霭所制成的柔纱一般。
宗昙微微挑眉,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殷长夏忽然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如月:“认输?你休想。”
内心的烦躁和难过在被一点点驱散。
殷长夏尝试着站起身,发现身侧的郑玄海和符万清几乎是同时立直了身体,戒备的注视着对方。
殷长夏朝着那边望去,原本处于谈判劣势的他们,已然抓到了手艺人。
情况逆转了?
殷长夏:“干得漂亮!”
郑玄海拍了拍头顶的灰尘,以往都是殷长夏来考虑一切,他现在生了病,反倒令郑玄海和那些同伴承担更多、也成长更快。
郑玄海满嘴的苦涩,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和b级玩家杠起来。
自己好牛逼哦。
还学会了主动作死呢。
真痛苦,都是跟殷长夏学的。
殷长夏笑容更大,露出了小虎牙:“老符啊,你手里有许娇,我手里有手艺人,咱们不是联盟联定了吗?”
你这是威胁!
还有老符是什么鬼?称呼都变得亲昵了。
符万清没想到殷长夏会这么不要脸,恨恨的说道:“别想我会妥协。”
话音刚落,便听到游戏的提示——
[时间还剩最后三分钟,如若鬼门关开启之前,没有完结探索完怪谈二,将判定为失败。
[届时鬼门关将不会开启,下一次离开鬼城,则需要一年时间。
符万清:“……”
他觉得自己脸疼,还是被游戏给打了脸。
上次他就被困在里面一年,这次是抱着必出的决心。
符万清深吸一口气:“你想怎样?”
殷长夏:“队伍前三就能通关,我们可以利益平分嘛。”
宗昙发出一阵轻笑,已经许久没见到殷长夏坑人了。想起自己做了什么,宗昙又很快冷了脸色,他们现在可是对手。
这样的反应完全是鼓舞,殷长夏干得更起劲儿:“老符,你没亏!我就差许娇视角填充整个故事罢了,早就知道凶手人选了。”
符万清脸都黑了:“这是菜市场讨价还价吗?”
谁跟你老符!
被逼上绝路的竟然不是殷长夏,反倒成了自己。
符万清气得够呛,奉劝自己要冷静:“……好。”
想要逃跑的许娇被阴阳绳拉了回来,她牙关打颤,刚才受惊便是因为手艺人,没想到这次还是无法逃脱。
周围的阴气不足以让她们的身影完全展现,只是徐默一直飘在上空,那盏灯笼也树立在上空,这才让她们的身形展现了出来。
“不要过来——!”
随着许娇的大喊,她的身影更加清晰。
她穿着沾满血的布料,怀里还捧着一颗头颅。蜈蚣在脑骨里钻来钻去,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它的栖息地。
许娇用骨头挡住了自己的脸,哪怕是看手艺人看上一眼,都会让她害怕起来。
殷长夏蹲下了身体:“你看到了,是不是?”
许娇:“……”
殷长夏在低声诱导:“手艺人是后死的,你现在抱着他的头颅……是因为成了屠杀惨案的唯一活人?”
许娇眼珠缓缓转动:“这不是他的头颅,这是夫人的!”
此言一出,除却殷长夏外,所有人的表情都僵硬了起来。
到底怎么一回事?
他们以为抓的许娇,就是这场案子的凶手了,亦或那个被镇压的鬼婆,也有相当大的嫌疑。
许娇满是泪痕:“看到那个灯笼了吗?外面的骨架是后来才加上的,用的正巧是鬼胎的躯壳。你们看到的鬼胎,是不是连躯壳也没有,只剩下一颗头颅,长在别人的肚子里?”
众人表情凝固,想起了怪谈一的万海亮。
随着许娇话的深入,他们变得更加好奇。
手艺人到底在怪谈二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他和夫人的最初相遇就是带着目的性的,哪有什么英雄救美?哪有什么为了夫人背叛异魂?哪有什么失忆?这全都是假的!”
“他装出一脸深情的模样,只因为夫人面有残疾,涉世未深,便最容易控制。”
“建立墓穴的是他,找到阴穴的也是他,刻意让夫人怀孕的更是他。”
“他处心积虑,无非就是为了得到鬼胎,搜集完这盏灯笼的制作材料,想要一点点让这盏灯笼变得更加完美。”
“他不是也托了外面的人帮他收集人皮吗?”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果然如同他猜想的那样。
凶手就是手艺人。
“升仙图、浮屠塔,全都是想让异魂永久留存于世,他可真是忍辱负重啊。”
许娇笑着笑着哭了起来,“可笑夫人一片真心,大夫刚刚告诉她这个喜讯,她一脸的娇羞,正打算等自己的丈夫回来,想给他一个惊喜。到头来却是……”
“杀妻。”殷长夏接过了她的话。
郑玄海和符万清睁大了眼,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符万清提出了疑点:“那手艺人在得到阴玉之后,为什么想毁掉佛像?还跟受害者一样,疯了似的想找到凶手?”
许娇想要在真话当中掺杂假话,这样他们就无法分辨出来了。
许娇:“是因为……”
话音刚落,便被殷长夏打落了许娇手里的这颗头颅,脚踩在它的头上:“你们该问问这东西。”
头颅犹如活过来那般,在寂静的夜色当中,传来低沉的笑声。
它就这样活了过来,惹得众人浑身发颤。
殷长夏:“笨蛋,你上当了。”
许娇拔高了声线:“你刚才那句话是故意诱导!?”
就是因为那句‘你现在抱着他的头颅……’?
而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这不是他的头颅,这是夫人的。’
许娇的面容扭曲了起来,身上盈满了暗雾,令她那张原本清秀可人的脸,也如恶鬼一般骇人。
“接下来的不用听她的了。”
殷长夏轻飘飘的戳穿了她的谎话,“头颅不是夫人的,就是手艺人的。”
众人:“……”
他们一阵后怕,反应过来方才是殷长夏和许娇之间的博弈。
可是只有这种方法,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套出许娇的话。
殷长夏讲述起了故事该有的后续——
“手艺人还是没能躲过那些疯了的鬼城百姓,被推上了行刑台,头首分离。许娇想要报复,不过她却没想到,自己被手艺人的头颅给缠上了。”
符万清心脏咚咚直跳,背脊也生出了一片冰冷。
“手艺人的记忆被割裂,死后就变成了两个人。一个为了异魂忍辱负重;一个深爱着自己的妻子,到处想要找到真凶。”
“真是可笑,死后手艺人反倒没有作恶。”
殷长夏语气微顿,“作恶的人是被头颅缠上的……许娇。”
浮屠塔、升仙图,万老爷墓,找到阴/穴,包括……挖出鬼胎,继续制作灯笼,都是许娇所为。
有了那盏灯笼,异魂才能得到滋养,可以跟正常魂魄一样轮回投胎,不再重复厄运和诅咒。
许娇脸色刷的一下惨白,本想借着说出一些真相,引诱他们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栽到手艺人的头上。
没想到……
他竟然完全猜中了。
符万清一脸的目瞪口呆,思索着以往得到的线索,没想到点与点、线与线,竟然全都连接在一起了。
所以手艺人才能被李蛹和苏媛所蛊惑?
究其原因是他根本就没这个记忆!
许娇眼瞳发红,地上头颅伤的稀疏发丝,竟然如刀刃一样,猛地割断了阴阳绳的束缚。
她无法逃脱,便主动撞上阴阳绳,任由阴阳绳切割了自己的身体,只剩下上半身的许娇痛苦的逃离了这个地方。
如果有其他选项,她都不会断尾求生。
眼看着情况紧急,所有人都没预料到许娇会来这么一出。
一道白色的绞丝涌了过来,上面还挂着镇压的铜钱,将许娇困在了里面。
裴铮和时瑶来了!
“裴大佬,你可真是来得及时。”
殷长夏笑出了声,同伴渐渐聚集,给了他一记强心针。
然而奇怪的是,裴铮并没有回答他。
他脸上遮掩容貌的道具已经拿了下来,只露出了其中一只眼睛,另一只则被重重纱布缠住。
那半张脸和江听云极度相似,乍一眼看去,殷长夏还以为见到了江听云。
不过他已经拿回了记忆,恨透了夏家,又怎么可能来帮他呢?
殷长夏觉得十分怪异,现在却不是想这么多的时候。
[鬼门关即将打开。
[还剩最后十秒钟,请各位玩家作答,杀掉手艺人满门的是谁?
殷长夏坚定的回答:[手艺人、许娇。
也许许娇还有异魂的身份,毕竟许家小姐的行踪是谁泄露的,也还是个谜底。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里面的纠葛和爱恨太深太浓,许娇被善良的许小姐所吸引,手艺人又何尝不是?
她放出情报,却又恨透了伤害了许小姐的手艺人。
他们如同看着一出大戏的落幕,明明没有参与其中,却仍然十分惆怅。
[倒计时终止,正在统计队伍当中答对的玩家人数。
漫长的夜晚总算落下帷幕,在游戏说出这番话的那一瞬间,远方代表着旧规则的高台便开始倒塌。
远处竖立的高台,宛如一只正在燃烧的香烟,那些纷纷下落的冤魂,真是飞散的碎屑。
新规则取代了旧规则,建立起绝对统治。
徐默作为本场游戏的boss,一直以来被扼住的命脉,终于通畅了。
他深深凝望着底下的殷长夏,没想到他真的能做到。
脑海里发出一声询问——
[是否愿意成为凶宅租户?
凶宅?
殷长夏抬起头,幽深的目光直视着他。
徐默顿时一个激灵,满身心都想要虔诚的跪伏在他面前,竟然失神的喊道:[是。
徐默手里的灯笼,便悄然间跌到了殷长夏的怀中。
而徐默本人,也接受了凶宅,成为了凶宅租户。
但他依旧是这个b级场的boss,只是凶宅能够成为他在现实世界的落脚点了。
[统计结束,现在公布结果。
[获胜队伍名单(隐藏)。
[前三的队长分别为:李蛹、殷长夏、符万清。前三支队伍里的所有玩家,将发布黄泉路引。
[鬼门关已经打开,请玩家凭借黄泉路引,早日离开鬼城,触发怪谈三。
[倒计时开始:03:59:59。
众人不敢再耽搁下去,还好断尾的许娇,也被七星铜钱剑所定住,能够跟他们一同前往鬼门关。
殷长夏走出了许府,发现外面敲锣打鼓,好一片热闹之景,街道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鬼魂。
不仅如此,鬼城的百姓也都聚集了出来。
他们穿着寿衣,藏匿到这片队伍当中,凭借着黄泉路引的指引,顺着城南一路出行。
时瑶:“我们还带着手艺人和许娇吗?”
殷长夏:“他还没做出人皮灯笼,必须带着他。”
时瑶点了点头,忽然询问:“手艺人怎么会变成这样?还觉得自己没有害过妻子?义愤填膺,竟然装成了受害人的模样?”
殷长夏眼神微闪:“或许在他的眼里,他的确很爱他的妻子。”
时瑶一脸的不可置信,完全无法接受这个说法。
殷长夏:“食欲和爱欲,最开始你以为是由谁产生的?”
时瑶诧异的往手艺人看去:“……是他?”
他能骗得了自己,却骗不了本能。
时瑶心情变得沉重,很快便结束了这个话题,没想到怪谈二的故事会如此曲折。
追根究底,还不是因为后来鬼城的百姓,对异魂和异魂亲人的屠杀?
时瑶藏在队伍当中,凝视着四周,发现百姓和鬼物混合在一起,根本就分不清谁是鬼,谁是人。
怪物都笑了,活人也藏在里面张牙舞爪。
狰狞啊。
黄泉路引指引着他们,已经快要找到鬼门关的入口。
那是一扇高大的骨门,上面嵌着数万的骨头,足足三四十米。
里面阴风阵阵,刺骨的寒冷涌了过来。
明明看过更加可怖的东西,但光是那一眼,便让他们生出了无限的恐惧。
这也是能够引发别人恐惧的东西吗?
“终于到了。”
他们吞咽着口水,就算前路是危险,也要赶紧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城。
周迎一直十分心虚,似乎想要和殷长夏说些什么。
而还未等周迎靠近,便被宗昙懒懒的挡住,就是不喜欢他接近殷长夏。
时瑶:“……”
太明显了!
时瑶低声嘟囔:“真的不是在吃醋吗?”
她说得太小声,除了她自己没人能听到。
但这里面并不包括宗昙,他又不是人。
宗昙想起了自己匪夷所思的举动,在时瑶的提醒之下,终于明白了过来。
原来是……
吃,醋?
生前不会有人给过他这种感受,死了就更不会,因此宗昙对于新情绪的发现总显得那么迟钝,仿佛老式收音机,有一段时间的延迟。
回想起他那次、那次,还有那一次的举动,宗昙面色铁青,僵硬到了极点。
“你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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