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衡去到三公主府寻沈照时,听下人禀报:“小侯爷被公主关禁闭了。”
想也知道,知子莫若母,敬和三公主不过问了沈照一句,谢笑颜失踪这件事情他掺合了多少,沈照的脸“嗖”的一下就白了。
不过沈照还算义气,沈将军和敬和公主轮番上阵,无论软磨硬泡,他都坚定地说不知道谢笑颜去了哪里,嘴巴难得地密不透风。
敬和三公主气极,便第五百零八次关了沈照禁闭。
裴衡推开门时,沈照正躺在床上聚精会神地不知道看些什么书,听到“吱悠”的推门声,他吓得从床上弹起来,把手里的书往枕头下面一塞。
待看到来人是裴衡后,沈照紧绷的脸色才松懈下来,大大咧咧地笑起来:“裴衡表哥,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裴衡见他桌子上摆着香甜的桂花糕,便随手拈了一块塞进嘴里,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不由得感叹道:“我看敬和姨母应当一并禁了你的吃食,这禁闭才可能有点用。”
“嘘,”沈照连忙压低音量:“可别叫我母亲听到了。”
裴衡无奈地摇摇头,眼睛望着沈照,欲言又止,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这一串表情动作看得沈照迷迷糊糊地,他疑惑地问:“裴衡表哥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这桂花糕凉了,不好吃了。”
他从床上跳将下来,摸了一块桂花糕塞到嘴里,香甜可口,温热柔滑,忍不住又多吃了一块。
裴衡道:“我是难受啊。小侯爷你在这吃喝不愁,可有些人却食不果腹,饥肠辘辘。”
沈照满不在乎地吞咽着,含含糊糊地说道:“裴衡表哥说得是谢笑颜吧,放心吧,她好好着呢。”
裴衡没顺着他的话继续问谢笑颜,反而岔开话题说道:“我方才说的并不是笑颜妹妹,而是林太傅家的林湘小公子。可怜可怜。”
不出裴衡所料,沈照往手里塞桂花糕的手停住了,“林湘怎么了?”脸上是掩不住的焦急。
裴衡奇道:“他当然是和你一样被关禁闭了呀,谢笑颜失踪这事,肯定不能是你一个人筹划的。你猜猜,大家会怀疑到谁头上?”
“只是可惜了林湘小公子,林太傅家风一向严苛,不仅关了禁闭,还断粮断水。上次我去看他,好家伙,人都瘦了一圈,眼窝也凹下去了。”
“真是近墨者黑呀,林湘一个家风严谨的小公子,快被咱们的沈小侯爷带坏了。他也是一口咬定说不知道……”
“林湘本来就不知道这件事情,”沈照急匆匆地打断裴衡的话,“这帮人也太小看我沈小侯爷了,这次谢笑颜离家出走,路线,方向全就是我一个人筹划的。”
他说着,神色竟还有些得意之情,像是个拯救可怜女孩的大英雄:“谁让他们逼迫她嫁给那什么南楚的质子。”
果然是因为南楚质子这件事,裴衡无语,圣上还没定下和亲人选呢,虽然大概率是谢笑颜。咳咳……
不过眼下他却装作一副好奇的样子,半是夸赞半是惊讶地说道:“这么大一件事,竟然全权由沈小侯爷一个人安排的,着实叫人刮目相看。”
话锋一转,“不知道沈小侯爷给笑颜妹妹策划了哪条出走路线,是南上北下,还是西行?”
“当然是……”沈照刚想脱口而出,关键时刻却反应过来,嘿嘿打趣道:“裴衡表哥不愧是在大理寺身经百战过,这话套的百转千回,九曲回肠。”
看来沈照这次是铁定了心要帮谢笑颜保密行踪了。
裴衡却不恼,自信满满地说:“其实小侯爷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把谢笑颜策划到哪里去了。”
“大理寺少卿又开始唬人了?”沈照得意地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次你还真猜不着。”
“不就是……”裴衡拉长声调,“江南嘛。”
沈照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惊慌没逃过裴衡的眼睛,他继续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会猜那些皇亲国戚,而谢笑颜在江南举目无亲,所以你才笃定我猜不着。”
“神……神了。”沈照惊呆了,“你到底是怎么猜着的?”
“而且我还知道,你给谢笑颜推荐了一个人。这个人在江南有地位有钱财,所以你才说她现在过得很好,不用担心。”
裴衡看着沈照惊得合不拢的嘴巴,一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这个人,叫温全。”
“神了!神了!裴衡表哥你是怎么猜出来的,太厉害了吧。”
沈照记得,曾经在“笑春风”里,他,林湘和温全一起听“红玫瑰”的曲,后来谢笑颜来了,再后来,裴衡也出现了。
虽然当时互相介绍了一番,但他不敢相信裴衡对温全竟然还有印象,更不敢相信裴衡一下子就猜出来,他给谢笑颜策划的路线,正是去没有人认识她的,但是有温全这个大腿可以抱的,江南。
裴衡继续说道:“你和谢笑颜两个人都久居京城,认识京城外的,有钱有势的,拢共就那么几个人。”
“恰好前几天同林湘小公子在悦来酒楼吃饭的时候,他告诉我,你天天吵着要跟温全一起下江南游玩。”
“林湘他没被关禁闭?”沈照眼神一亮,而后又有些生气:“裴衡表哥你又骗我。”
“不过就凭这些,裴衡表哥就把一切都猜出来了,也太厉害了。”沈照佩服得五体投地,“我看您根本不用来找我。”
“当然要来。”裴衡狡黠一笑,“其实我开始只是隐隐猜测,是你一直说神了神了,我才越来越肯定的。”
“……”
“裴衡表哥,我佩服你聪明你厉害。可你能不能替谢笑颜保密,”沈照不失义气地央求道,
“你看她多可怜,一心向往自由,却要被迫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那个质子还不知道长什么样呢,我听说南楚小国,男人都长得凶神恶煞的。”
裴衡罕见地沉默着,没有回答,转身慢慢走出门去,只留下沈照扯着嗓子大叫:“保密啊表哥!”
裴衡走了许久,才轻轻地自言自语道:“生在皇家,爱谁、娶谁、嫁谁,哪有自由可言呢?”
一向鲜衣怒马的裴世子脸上,露出了落寞的表情。